“這個、這個……桔梗大人，裴辰大人……”怯生生的少女聲音在一旁響起。
“什麼事？”桔梗扭頭看去，輕聲問道。
“這個、這個……”穿着款式標準但是用料絕對高級的巫女服，有着一頭茶色長髮的少女看了看隨意地坐在長廊之上的妖怪，說道，“就在剛纔，那個名爲雅典娜的不從之神已經離開了……”
巫女順勢看向了裴辰，後者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擺着手，隨意的說道：“不必在意，之前就感知到了……走了也好，否則的話怎麼安排也是個問題呢。這樣子倒好，帶回來的三個麻煩人物都自己走了多輕鬆？”
沒錯，他剛纔就感知到了雅典娜的神力波動悄悄的離開，但是卻沒有去阻止。反正只是隨手救下來的幾個人而已，現在已經脫離險境了，自己總不可能一直都帶着她們吧，再說了那三個人和自己還是完全沒有關係的那種。
——順帶一說，艾麗卡和安德烈·裡韋拉已經在昨天就告辭離開了，只是那兩個人不管再怎麼心中驚恐震動，但是城府心機卻還都是有的，所以禮節不缺而且光明正大，並非是像雅典娜那樣自己悄無聲息之間就離開的。
只是考慮到裴辰扣下了對於雅典娜來說最爲重要，爲此已經苦苦追尋數百年的神具，戈爾貢之石，而且看樣子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再拿回去了之後，所以會做出這麼失禮的行爲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那麼不用在意了嗎？”確認了之後，萬里谷佑理微微頷首說道，語氣很輕很小心。
作爲七雄神社裡的本來的高階神職人員，萬里谷佑理倒是對這兩個突然離開一段時間又回來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或者可以說是有些歡喜也說不準，這個小姑娘可是一直都對桔梗崇拜得要緊。而且她也非常明白只有這兩人一直坐鎮着，恐怕纔是對於日本咒術界最好的結果，至少要比以前的要好。
別的不說，在之前因爲某個意外，裴辰的分身都直接被迫撤離了日本之後，那四大氏族就還想趁機搞些小動作，就連本來已經相對自由的清秋院惠那，都被囚禁在了自己家裡不許出來。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是他們不服氣曾經的利益關係與格局被外力強行打破重新分配，打算以自己的行動來抗爭，順帶着發出不屈的怒吼什麼的——
然而現在的話，卻是一片風平浪靜之景，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管他是四大氏族還是正史編纂委員會都好，現在都安安靜靜無比的馴服，似乎是爲了表明之前的所作所爲都是誤會那樣，各種補償條件不要錢的放出來。
就連清秋院惠那都剛剛纔和萬里谷佑理聯繫過，語氣古怪的說自己又自由了，大約過兩天就能夠趕回來這裡。估計就連少女自己，都沒有想過竟然能夠這麼順利的就得以脫身重獲自由吧？
說到這裡，自然就只可能是裴辰和桔梗帶來的影響了。
雖然他之前輕描淡寫的殺進幽世，重傷素盞鳴尊，但是這樣的戰績卻讓人不禁疑惑，而且光靠這麼一件事的話，裴辰的威懾力自然沒有能夠強到這樣的程度。即使有着須佐之男作爲後盾，但是日本的咒術界依然是有着四大氏族在分庭抗禮，就可以想象這裡的水到底有多深了。
然而再怎麼疑惑，再怎麼不服氣都好，但是這兩天國際新聞鬧得紛紛攘攘的就是關於美國一夜之間被踏平，整個北美洲被前所未見的自然災害沉到大洋底下的消息。這種就連軍事衛星都再也找不出那塊大陸板塊的任何殘留的可怕事情，到現在都還是轟轟烈烈的上演着。
“……”回想着這兩天的事情以及見聞，萬里谷佑理小姐也不禁咋舌，看着裴辰的目光也不太對勁了。雖然是連手機也不會用的機械白癡，平時也沒有怎麼接收過媒體信息推送，或者是網絡聊天室聚衆吹逼論壇灌水的習慣，但是那種超越了人類常識的巨大事件足以震驚全世界，她還是會接觸到的。
面積兩千多萬平方千米的大洲，人類世界最強的超級大國，就這麼半天時間就被踏平了，不但是整個國家灰飛煙滅，就連安身立命的洲陸都被無可想象的偉力生生擊沉。而且緊挨着的島嶼、南美洲也被波及到，或者說全世界都被連鎖反應捲進去了。
這兩天地球上哪個角落的人只要擡起頭來，都可以看見天空中的厚重雲層翻卷，環繞全球的大氣環流發生了非常明顯的被擾動跡象，巨大的空氣潮汐已經化作了肉眼可見的狂暴氣流，侵蝕着世界各地。嚴重點的地方就遭遇到了颶風颱風的龐大席捲，不嚴重的地方卻也能夠感受得到風力的明顯增加。
落差巨大的垂直海潮掀起了瘋狂的海嘯，就連對岸的中國都被影響到損失慘重，別的國家地區怎麼樣簡直不用想都知道。海嘯衝擊過來的途中，無數巨大的海浪粉碎了海上不知道多少的島嶼。海嘯、地震、毀滅，這些戰鬥餘波都如此的強大，首當其衝承受了所有爆發性的威力的北美大地被擊沉也就不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了。
或者說，沒有被毀滅的話纔是怪事吧，面對着這樣動輒就能夠劈開大海撕裂天空的力量。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但是沒有對比的話怎麼知道自己又是多麼幸福？之前萬里谷佑理還覺得這個妖怪毀了富士山間接殺死了十數萬人，端得是一個心狠手辣，所以一直都對他頗有微詞。
但是現在看來，這人還是有所剋制手下留情了？！
這樣的大事情，是不可能能夠瞞得住的，除非你能夠拿張簾子遮住天空或者給太平洋親手加蓋，否則的話這些現象都是可以看見的。就連萬里谷佑理這種根本不上網的人都知道了，其他人自然更加不可能是村網通了。
反正知道了這麼一件事，並且確認真實性之後，別說是那些普通人與國際社會了，就算是咒術界的人都因此變得臉色煞白。畢竟平時就連在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律面前都還能夠做到窮人平等，這在很可能發生的世界末日面前，自然就是絕大部分人都夢寐以求的人人平等的待遇了。
紂貴爲天子，其死不若匹夫。
美國那邊肯定有許多什麼財閥、家族甚至是黑道大亨什麼的人物，要麼就是共濟會那種傳得神乎其神的組織，要麼就是地下世界的黑道皇帝，要麼就是拿捏着國家命脈的華爾街精英……然而就在這一波大清洗之中，就通通都像蟲子一樣被碾死了。
正所謂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泰山壓頂，山下的人就算是再怎麼權勢滔天或者富可敵國，動輒就能夠干涉朝政或者掌握着無數人的命運前途都好，都只能夠變成一灘分不出生前模樣的死狗，死神對於這方面倒是絕對公平。
尤其是咒術界或者是高層政治人物，莫不是消息靈通的人。聯想到之前那些弒神王者的異常與大規模的行動、歐洲傳來的第三次與衆不同的聖盃戰爭的消息、在美洲那裡舉行的聖盃爭奪戰……等等等等，自然就都能夠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這怎麼可能是天災？壓根就是人禍吧，只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些天上天下一騎當神的狠人，就不是任何的國家力量或者政治力量可以對抗的了。能夠上位並且站穩腳跟的人自然都不是傻子，這麼簡單的事情當然都能夠想明白。
既然能夠想明白，自然就不會傻乎乎的自己往對方的槍口上撞過去了——
日本咒術界的四大氏族和正史編纂委員會也是這樣想的，都不是沒腦子的蠢貨。他們之前還有勇氣和膽氣敢反抗一把，但是現在聽到那樣可怕的後果之後簡直就連汗毛都豎起來了。就連這失蹤了一段時間的兩個煞星都是趕往了那個地方，然後到現在纔回來的。
而且一點事情都沒有，很難讓人不對比那些弒神者的慘狀然後聯想到，他們就算不是勝利者也絕對沒有吃虧。事實上能夠在那種毀滅半邊地球的天災之中脫身並且安然無恙，就足以證明很多的事情了。
“哇啊——”就在這個時候，地面突然隆隆的震動了起來，萬里谷佑理轉身正要離去，陡然失去了平衡一個站立不穩就要往旁邊跌去，幸虧桔梗一直都在注意着她於是趕緊接住。
但是平躺在迴廊的地板上，一直都在氣哼哼的奈亞子卻不能夠動彈，又怎料得地面竟然都會像是海面那樣突然起得波濤，一下子就被拋了起來往一邊滾落下去。
裴辰不緊不慢的探出一隻手撈住了銀髮少女的格子裙女僕裝的後領，輕輕發力就將她抓了回來，好險沒有和大地母親來一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不過神社雖然堅挺，坐落的這座山的山體也足夠堅挺，然而還是能夠隱約聽見山下附近四處傳來的紛紛攘攘的喧鬧聲。
街道地面裂開，房屋倒塌牆壁碎裂，甚至發生了傷亡事故，這樣的事情在剛纔那種如此明顯的大地震盪，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或者應該說根本不發生纔是有問題的吧。
“咳咳，好像已經是這兩天的第……多少次來着了呢？”裴辰有些尷尬的清清嗓子這麼說道，不動聲色的跺了跺腳，強化了一下七雄神社的建築結構以及坐落在這山上的主要山體。要不是他這樣的舉措的話，七雄神社怎麼可能能夠撐到現在，早就和山下的那些街道建築住宅那樣全部變成廢墟了。
沒錯，一整個大洲被擊沉引發的連鎖反應不但是涉及到大氣、海洋、地殼……等等等等的諸多方面，而且遠遠不是兩天時間就能夠平息下來的。事實上要不是不少人還比較有良心，事後處理阻止了一下的話，光是第一波衝擊的數百米高的可怕海嘯就足以幹翻全世界。
畢竟十八世紀的時候，葡萄牙里斯本大地震引發的海嘯不過六米高的海浪高度，就已經席捲了葡萄牙、西班牙、摩洛哥的沿海城鎮。十九世紀的時候，印尼火山爆發引起的海嘯巨浪高達四十米，僅爪哇和蘇門答臘島，海浪就沖走一百六十五個村莊。海嘯掀起的海浪直到遠在七千千米之外的阿拉伯半島才停息下來。
一般的由海底地震、火山爆發、海底滑坡或氣象變化產生的破壞性海浪，在到達海岸淺水地帶時，波長減短而波高急劇增高，所以可達數十米高。也就只有某些特大災害纔會有三位數的高度，貌似事前的時候出現過二百米高的海嘯來着……
然而一整個洲陸都被暴力擊沉了，這樣的事情所引發的海嘯、地震什麼的已經完全不是規格之內的程度了啊！就算是有人幫忙阻止了一下這樣的自然災害，卻也沒有完全消弭這樣的災禍。呼嘯的海浪冰牆每隔數分鐘或數十分鐘就重複一次，摧毀堤岸，淹沒陸地，襲擊着全世界。
就連這些只要有心的話，隨便誰都能夠在海浪到達陸地之前將其捏碎的海嘯都沒有被完全消去。那麼更加深層次的大陸板塊變動、火山地震帶被影響、地軸偏移以及地殼移動的問題，自然就更加不會有人想要去承包治理了。
於是就造就了目前這樣的境況，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次地震，全世界都一視同仁，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爆發。也許只是震一下，也許是持續震動不亞於一場可怕的局部地震。
“……”輕輕嘆了口氣，桔梗搖了搖頭，她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萬里谷佑理好不容易重新站穩，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事實上這兩天的形勢不但沒有多少緩解，反而越來越危險了……您們二位應該知道的吧，真正可怕的是災難本身，但是真正困難的卻是人類畏懼的心理……”
沒錯，政府國家再怎麼努力搶險救災都好，愣是有些傢伙自己嚇自己要搞事情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還是那句話，天災什麼的還能夠對抗一二，奮力掙扎，但是人禍就真的是很難提防了，誰知道哪個傢伙什麼時候發瘋？！
雖然明面上爲了安撫普羅大衆們的脆弱心理與精神，所有國家不管是膽戰心驚的，還是膽戰心驚之餘高興得鼓掌狂笑慶祝美國滅國的，都衆口一詞信誓旦旦的說這是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甚至是宇宙災害，譬如說巨型隕石襲擊地球什麼的。
雖然說這樣的理由真心說不過去，但是在國家機器的全力運轉以及無數的磚家叫獸陣營一致的出來闢謠或者說合法造謠，所以矇混絕大部分的普通人還是可以的。至於那些眼睛明亮或者有自己渠道的人又能夠怎麼樣，要麼就是影響力不夠，要麼就是不想死所以乖乖閉嘴……
然而總歸還是有許多人腦補能力超羣的啊，想着世界末日都到了自己怎麼的也得來一次最後的瘋狂纔不枉此生……不過亂世當用重典，本身局勢就夠亂了，搶險救災都來不及怎麼還有多餘的人力物力和這些傻瓜扯皮，於是趁着局勢混亂打砸搶燒的傢伙一律被當場斃殺的事情在世界各地上演着。
裴辰聳聳肩不說話，只是隨手將怒視着自己的奈亞子又放回到地板上。要不是桔梗也在場的話，他肯定對於調戲這麼一個又漂亮又可愛的真人洋娃娃抱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熱情。
等到桔梗帶着萬里谷佑理離開神社，繼續到市區裡去幫忙這兩天開始一直持續着的義務救死扶傷的行爲之後，神社裡就只剩下了裴辰和奈亞子。不過邪神蘿莉似乎受夠了現在的困境，一改往昔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作風，開始努力按照裴辰說的那樣儘可能的嘗試着控制自己的身體。
而奈亞子開始努力不說話了，裴辰自然就無所事事了。
抱着臂膀盯着銀髮少女接近十分鐘之後，確定對方的確是將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對身體的控制方面了，並非是賭氣。妖怪只能夠悻悻的嘖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去看向了厚重雲層捲動、狂風呼嘯的天空，猶豫了片刻，取出了名爲戈爾貢之石的黑曜石之章。
不可否認，這東西的確是對他現在都還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彷彿一直都在呼喚着他的心神那樣。
既然都已經作出決定了，裴辰自然不會繼續猶豫遲疑，而是一巴掌按在了黑曜石之章上面，看似輕飄飄毫不着力的樣子，但是卻輕而易舉的在神具表面留下了清晰的掌印指痕。再下一刻，這塊神具就此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開始寸寸迸裂。
再如何堅硬的材質，再如何穩定的物體，都無法對抗深入原子序列層面的分解力量，那是幾乎要接觸到存在層次的力量。裴辰很是果斷的毀去了神具的表象與物質載體，要接觸到其最核心的奧秘，但只是剛剛完成這樣的行爲，他就察覺到了一道極其玄奧的意識從中散射出來並且掃過自身的精神力。
那是這個世界的……
——最古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