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離別是隔世的音弦

童話世界崩塌,傲骨的燕尾蝶,啄去金箔,咁着紅瑪瑙,飛翔在遺忘的戰場,淚水如雨分不清悲傷與感動。

……

初見不願用一臉的悲傷去送居然,可是忍不住。有質問的聲音:爲什麼?爲什麼身邊人都要一個個離開呢?爲什麼……

有解惑的聲音:因爲人都會長大啊,到最後靠的依舊是自己,就算是親人也難以陪你到最後啊……

一直到很久以後,初見都可以回憶起那天的天色,溫度。在學校相處的最後一天,初見整節自習課都沒有再寫什麼,她只是認真地趴在課桌上側着頭,認真地凝視着居然的臉,好像是想把那張容顏刻在腦子裡。

居然的手拿着鉛筆,一直在白紙上游走、穿梭。教室裡安靜地能聽到她筆尖和畫紙相觸的沙沙聲,像是家鄉秋季時,那一排排的梧桐隨風起舞的樣子,在風中譜成的一直交響樂。

那天並沒有像初見想的那樣,她和居然沒有說不完的話,相反,她們兩人都沉默了一整天,連一次對視也沒有。倒是後來知道消息的楚昔年對着居然輕輕說了句“保重,一路順風”。

然後初見看見居然什麼也沒說,眼中也沒有波瀾,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初見看到她微微顫動的肩膀,心裡泛起潮水的聲音。不經意間對上居然的目光,她卻向初見笑了笑,初見清亮的眸子倒映出那張笑顏,然後狠狠地皺起眉,初見別過頭,不想在居然面前落淚。

以後的路一定不好走吧,居然擡頭看着別過頭的初見,模糊地想着。應該也不容易再見的初見和楚昔年他們了吧?居然低下頭,然後畫紙上有一滴水漬,模糊了筆跡,盪漾開來……

居然走的那天,沒有一個親人來送別,有的只是初見和楚昔年。天氣格外地冷,天空是灰色的一片,大概是之前大哭小哭地流了許多淚了,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候反而沒了聲音,然後居然就想起昨晚她拉着自己說的那些話:

“就算到了那邊,沒有人在身邊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一定要堅強面對!有空要給我打電話,寫信。”她的眸子清亮如往常。

“居然,你一定要好好學畫,等擁有一本屬於自己的畫集的時候,就算沒有名揚四海也一定要讓我看到!”她的眉眼彎出悲傷的弧度,像是夕陽下的青鳥。

“你一定要好好的!居然,你一定要好好的……”說到最後初見也分辨不出眼前是自己的淚水還是居然那張模糊的臉,只是一味地抓着居然的手重複說“你要好好的”……

在第二天早上,楚昔年和初見送居然到火車站的時候,初見說什麼也要幫居然多買些水果和零食,然後楚昔年幫她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而初見一直拉着居然的手交代這交代那的,初見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也是那麼話多,可現在卻沒有多少時間給自己說了。

居然看着一臉關切緊張囑咐這囑咐那的初見心裡難過起來,她想如果自己一開始好好讀書會不會今天就不用這樣離別了呢?可是時光永遠不能倒流,而她也沒那個機會逆流而上。最後初見還是努力地閉口了,送別祝福的話也夠多了。

初見在下面等,楚昔年要下車的時候,居然卻突然拉住他輕輕說道:“你要照顧好初見。”楚昔年愣了一下,眸光閃爍,他沒說什麼,只是用力點了點頭,像是給居然又或是給自己的承諾。然後跳下車去。

火車緩緩地開動,悠長的鳴笛聲一直迴盪在初見的心裡,腦海裡,深入到骨髓深處……

居然把臉貼在窗戶上,傳來刺骨的冰冷。看着初見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她突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彷彿很多年以前,也有這樣一個女孩,送自己與自己離別時雙手緊緊捂着嘴,眉眼間是抑制不住的悲傷,但居然想不起多年以前的那個女孩是否叫初見。

居然一直保持着頭朝後緊貼的姿勢,她想多看這裡的人,這裡的景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再回來,又或許再也回不來了,然後他們各自天涯,兩兩不相見。居然一直看着窗外,在初見快要消失在她的視線中的時候,居然的耳朵裡一直迴繞着最後一刻初見一瞬間的號啕大哭,像是壓抑很久的悲傷被開閘釋放,聲音逐漸地加強,加強。

然後沿着冰冷的玻璃,劃下一道道透明的液體。

橫縱的切面錯落感覺,梗阻咽喉到窒息,垂死掙扎落魄的像個傻子,圍繞着的雙手成了永世的寂寞。

我們彷徨在青春的無人區,渺小地什麼都不是。

居然就一直這麼地一直緊貼在刺骨冰冷的窗戶上,一動不動,腦海裡盤旋着初見那張傷心欲絕的臉,聽着火車輪子撞軌的機械聲,喉嚨發緊,心裡空曠,又不知道如何填滿。那些種在心裡的回憶如同被連根拔起,然後疼得撕心裂肺。躺在臥鋪上怎麼也睡不着,翻過來,翻過去,渾渾噩噩,是種擺脫不了的沉淪。

居然看着火車的頂端,忽然想起初見之前說的話““就算到了那邊,沒有人在身邊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一定要堅強面對!……”居然忽然覺得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母親也好像跟自己這麼說過,她當時的表情和語氣居然還清楚地記得,和初見的一模一樣……

初見,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我的畫集風靡全國,封面,是那一排排一望無盡的梧桐……

……

初見看着火車遠去的車身,聽着越來越微弱的鳴笛聲,彎下身子,哭得聲嘶力竭,彷彿要訴盡一生的悲傷。漸漸地,哭聲低下去,嗓子也變得沙啞。然後,楚昔年緩緩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初見的肩,柔聲道:“初見,居然會好好的,我們要相信她!”

初見不用看也能想得到楚昔年此刻的表情,她沒說話,只是重重地點頭,然後抹掉淚水,重新往家裡走去。秋風打在身上,今年的秋天其實也格外地冷呢,初見不禁打了個寒顫。忽然又覺得身上一暖,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對上的是楚昔年關切溫潤的雙眸,嘴角有淺淡的弧度,緊了緊還殘留着他青草般清新的氣息的味道,初見覺得有些心暖。

今天發生的事讓初見措手不及又在意料之中,回到家疲憊地癱在牀上,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夢裡,初見似乎看到了居然多年後那本銷量冠軍的畫集,它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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