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典韋的表情,仍然一副冰冷的模樣道:“別的事情不說,曹豹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董卓很明顯是從徐州的利益出發,正所謂投其所好,陶謙這老奸巨猾之輩,對董卓的根骨倒是摸得仔細。問題的關鍵是,身爲兗州的使者樂進怎麼會對這件事情稍加抗議,便再不過問聽之任之了呢?樂進應該知道,若是曹玲順利地嫁給了董卓,以後駙馬大人再想對徐州動手那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頓了一頓道:“若我是樂進,應該利用蔡邕大人在長安的影響力去說服董卓,按照董卓那種附庸風雅的性格,這件事情成功的機率更高。”
典韋仔細想了想,越發覺得賈詡說得有道理,作爲兗州使者,徐濟假扮的這個樂進實在是太無能了。在外人看來,居然會對曹豹的事情置之不理,實在是不應該。
不過別人不會像賈詡這般想那麼多,因爲樂進實在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但是這事情一落到賈詡的眼中,馬上就非同尋常起來了。
賈詡看着典韋沉聲道:“第二件讓我感到詫異的事情是這位樂進居然和廣陵太守曹操的使者鮑信走得那麼近,實在是不應該。雖然徐濟大人和曹操乃是早年便有所交集的友人,但是樂進在兗州軍中資歷尚淺,樂進先生本身又是藉藉無名寒門子弟,鮑信實在是沒有必要動不動就親自拜訪,要拜訪的話,也應該是這位樂進先生自己拜訪纔對。而且要執弟子禮。”
賈詡顯然不打算給典韋思考的機會。賈詡侃侃而談道:“第三個讓我懷疑的地方是這位樂進先生離開長安城的時間,居然比其他諸侯早那麼多。名義是長安城乃是多事之地,不宜久留。可是典韋有沒有想過,樂進先生的背後乃是徐濟大人,乃是天下最具實力的諸侯之一,任何敢動樂進這兗州使者的人都等於直接觸怒了徐濟大人,因爲他沒有把徐濟大人放在眼裡,徐濟大人豈會善罷甘休?”
典韋雖然不以智計見長但此時也想的明白,只得苦笑道:“先生說得真好,我典韋沒有一點反駁的理由。”
賈詡呵呵笑道:“多謝典韋將軍誇獎,所以說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懷疑這位樂進大人的身份了。”
頓了一頓道:“自從諸侯會盟侯。我便在研究徐濟大人,發現無論是早年的長社之戰還是宛城之戰還是諸侯會盟之戰,徐濟大人總是那最後的勝利者,而且徐濟大人似乎非常會裝傻,每一次不到事情的最後你絕對看不出這件事情是對徐濟大人最有利。直到真相大白後,人們才恍然大悟,明白徐濟大人爲何會去做那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典韋雖然並非智計過人之人,但到現在哪裡還聽不出賈詡的意思?苦笑道:“先生言之有理。先生一定是發現了今次長安之事也和我家主上以前做過的其他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賈詡點頭道:“典韋將軍說得極是,這位所謂的樂進先生的做事風格實在是太像徐濟大人了。”
張繡此時在一旁忍不住道:“既然文和早已經知道這個秘密爲何不早一點說出來呢?定會叫徐濟死無葬身之地!”
張繡此言一出。樂義立時瞪起了眼睛,渾身殺氣地看向張繡,卻被典韋用眼色制止住。
賈詡見狀連忙呵呵笑道:“少將軍乃是一時怨恨之言,兩位不必放在心上。”隨即轉過身來深深地看向張繡道:“少將軍。若是我賈詡這麼做了還對得起少將軍嗎?”
張繡一愣,隨即憤然道:“文和,你是什麼意思?難道現在這樣要我做了敗軍之將就是對得起我了嗎?”
賈詡並不因爲張繡對自己的惡劣態度而對張繡有絲毫的不滿。沉聲道:“賈詡永遠不會忘記少主人早年對我的救命之恩,所以絕對不會出賣少將軍。我賈詡之所以今日人看少將軍受辱,實在是爲實在是萬不得已。”
張繡張了張嘴卻又忍住了。
賈詡看着張繡道:“少將軍。剛纔賈詡對典韋將軍說的那一番話在典韋將軍出現、圍攻少將軍前都不過是賈詡一廂情願的猜測而已,當時長安局勢風雲變幻,局面錯從複雜,賈詡哪裡敢妄下結論?更怕少主人衝動作出什麼事情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張繡冷笑道:“文和,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把徐濟假冒樂進的事情公之於衆嗎?有何了不起的?”
賈詡搖頭道:“直到我離開長安城前我都不敢確定徐濟大人是否假冒樂進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少將軍有沒有想過,若是把這種假設公之於衆是什麼後果?”
張繡又是一愣。
賈詡冷冷道:“不要忘記徐濟大人在來長安的半道上受到過幷州軍打扮、打着‘張’字旗號的軍隊的攻擊,這件事情到現在還是一個謎團,可是我卻知道這件事情對少將軍的影響最大,因爲這件事情就發生在少將軍離開長安城的那一段時間裡,而且各地使者一到長安,少將軍也立時跟着出現,這難道還不引人懷疑嗎?”
張繡駭然道:“文和是說這事情有人在背後嫁禍給我們嗎?”
賈詡搖了搖頭道:“這事情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情是董卓老賊對鄒夫人已經惦記的不是一點兩天了,只是苦無機會和把柄而已。若是我的猜想是錯的,少將軍又把這消息公之於衆的話,那豈非是授人以柄,給個董卓老賊對付將軍的機會?倒是這老賊完全可以說少將軍你在誣衊樂進大人,並且說在半道上和王允大人的宴會後襲擊樂進先生的人就是少將軍你,到時候少將軍只怕會是百口莫辯。”
張繡聞言,登時汗流浹背。知道賈詡所言非虛。
“更何況,”賈詡看着張繡道:“現在天下雖然亂成了一團。但是已經出現了撥亂反正的機會,徐濟大人坐領兩州。並非是機緣巧合又或者是萬幸那麼簡單,實在是徐濟大人雄才大略,並非是一般的人物所能比擬。將軍出身寒門,雖然有張濟將軍照顧,但是在別人的眼裡不過是一個沒有出身的人罷了,別人拿少將軍你連字的沒有說笑嘲弄的事情還少嗎?”
這一番話明顯觸動了張繡的心事,張繡被說的神色一變。
賈詡又道:“爲徐濟大人卻是男兒當自強,同樣是寒門子弟,卻開創了今天的事業。就是這份本領,天下間那個諸侯能比得了?顯而易見的是,徐濟大人那裡纔是我們最好的歸宿,在兗州沒有人會嘲笑看不起我們。而且將軍的本領也可以得到最大的發揮,豈非美事?”
賈詡的話令張繡一愣,旋即露出深思之色。半晌之後,張繡才擡起頭來看向賈詡,眼中露出堅定的神色。
典韋一見張繡的樣子,立刻長長吐出一口氣。
賈詡此時也哈哈一笑道:“少將軍。識時務者爲俊傑,日後少將軍之名必當名震華夏。”
張繡沉着的點了點頭。
賈詡看着典韋笑道:“其實駙馬大人早就知道我賈詡今天到這裡來就一定會歸降的,是嗎?”
典韋嘆了口氣道:“賈詡先生果然一如我家主公說的那般如同鬼神,我家主公已經料定賈詡先生不會一走了之。”
賈詡先是一愣。旋即失笑道:“徐濟大人所料的確在理,我賈詡賈文和在長安表現得也很失常呢!”
典韋滿臉笑意的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先生豈會毫無作爲便被李儒趕走了呢?實在是沒有道理。不過例如現在卻沒有辦法再難爲先生了。”
賈詡當然知道典韋是在說李儒已經身死這件事情,笑道:“王允大使美人計。他們不死纔怪呢!”
典韋點頭道:“果真很難瞞過先生。”
賈詡想了半天,有些疑問實在是懸而難解。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典韋將軍,請問駙馬大人究竟何在?”
典韋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了,大家先收起刀劍,到密林中去說。”
此時張繡已經表示要投降給徐濟,雙方的氣氛自己大爲緩解,典韋親自挽起賈詡和張繡的雙手,談笑風生地向密林處走去。
張繡手下的軍隊自己有人管束,只一會的工夫,這片密林前面的空地就已經空了出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典韋和賈詡、張繡帶着樂義四人言笑晏晏地來到密林處,四人進了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坐了下來。
賈詡先了向張繡說明自己是如何從李傕郭汜處跑出來的。
然後張繡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不明白爲何典韋的武功有些矛盾之處,最關鍵處是爲何典韋可以輕易的破解他的“百鳥朝鳳”槍法,典韋沒有半點隱瞞,便把自己的身世和自創一套武功的事情說了個明白。
張繡這才恍然大悟。
經過這一番的解釋,雙方的關係更加的親密起來,說起話了也少了很多的拘謹。
典韋這纔開始簡明扼要的把徐濟此行的目的說了一遍,當聽到徐濟要帶走漢獻帝的目的後,賈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顯然對徐濟這麼幹早已經料中,但是當聽到劉備和光武遺命的事情後,賈詡的臉色卻開始凝重起來,尤其是聽到了張任的種種表現後,賈詡終於忍不住色變道:“典韋將軍,你最好馬上派人向西回長安,看看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典韋發現賈詡臉色難看極了,不由得皺眉道:“文和先生,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賈詡臉色陰晴不定道:“在半道上襲擊各地使者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張任!”
典韋愕然道:“文和先生何出此言?”
賈詡冷哼道:“這事情顯而易見,光武遺命乃是劉氏宗親中有野心的人謀奪皇位的最好藉口。不知典韋將軍以爲然否?”
典韋跟隨徐濟已久,自然也是一點就透的人物,想了想後。不由得駭然道:“先生言之有理,這事情的確有可能是張任乾的。因爲承認了當今聖上的地位對於劉焉來說實在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所以半路截殺各地使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賈詡冷哼道:“那是次要的,因爲當今皇上被人承認地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我現在在擔心張任已經知道劉備要營救皇上的事情……”
典韋立時色變,不由得站起身來,急道:“先生說的大有可能,若是張任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在劉備回幽州的旅途中截殺皇上和劉備的。”
樂義看着變得焦急的兩人,不明所以道:“張任有那麼大的膽子嗎?”
典韋冷哼一聲道:“有何不敢?冒充幷州軍就可掩飾他的身份,最關鍵的地方是在聖上被殺死後,張任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卸到劉備的身上,反正死無對證。只要聖上一死。劉焉就有了當皇帝的藉口,有如此巨大的利益,當然值得他去鋌而走險了。”
賈詡沉聲道:“現在徐濟大人從劉備的手中劫走了皇帝,若是被張任在半道上截住的話,那就大事不妙了。”
張繡皺眉道:“文和是否有一點駭人聽聞了,徐濟身邊還有陳到呢,這傢伙可稱得上是兗州戰神了,縱觀天下間,除了呂布呂奉先之外誰可擋住陳到的腳步?”
賈詡嘆道:“我就是在怕此點。”
張繡一下子就明白了。身軀一震道:“對啊,長安城內一旦發現皇上消失豈有不派人出來追擊的道理?張任手底下沒有多少人,可是若是被張任纏住,拖到呂布從身後追來的話。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話音才落,一人一掀門簾,闖了進來。
衆人待看時。卻見此人一下地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典韋仔細看時。不由得和樂義同時驚呼道:“文則!”兩人同時向前搶出。
倒在地上的正是于禁!
典韋和樂義手忙腳亂的把于禁扶了起來,見於禁滿身是血。早已經昏了過去,一看便知道出了大事,不由得驚慌失措。
還是典韋沉着冷靜,微微一驚慌後,馬上鎮靜下來,連忙高聲叫喚,命人到外面打進水來,弄醒于禁。
看着手忙腳亂的兩人,張繡皺眉看了看賈詡,卻見賈詡對着他稍一搖頭,意思是說不要着急,靜觀其變。
好半天,在典韋和樂義地連聲呼喚下,于禁才悠悠轉醒,緩緩睜開眼睛,一見典韋樂義兩人,不由得激動起來,高聲連連催促兩人趕快進兵,去營救徐濟和徐晃、文聘兩人。
典韋和樂義的臉色馬上緩和下來,只要徐濟沒有死那就比什麼都重要。
典韋和樂義的反應當然瞞不過一直在冷眼旁觀的賈詡,只見這和郭嘉可以並駕齊驅的智者眼中精光一閃,心中暗呼厲害,只典韋和樂義一個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徐濟在兗州軍中有着絕對的統率力。
于禁漸漸緩下心神來,便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的告訴給了他們。
當聽到陳到已經身負重傷帶着徐濟不知去向的時候,典韋和樂義的神色又凝重起來,但是卻絕對沒有六神無主。
賈詡看的更是心中大奇。
待于禁可說完形勢後,樂義一躍而起,怒罵道:“王八羔子!老子現在就去收拾呂布那個混蛋。”
于禁虎目中緩緩流下熱淚,黯然神傷道:“只怕此刻文聘大哥和徐晃將軍已經遭了毒手了。”
樂義氣得狂吼了一聲,就要出帳,卻被典韋攔住,拉着樂義來到賈詡面前沉聲道:“先生,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樂義此時正在氣頭上,對典韋吼道:“君卿,你趕緊放開老子,否則別怪做不成兄弟,這兩個人有什麼好問的,現在主公有難了,他們哪裡還會是我們的人,只怕會抓了我們去向王允邀功,媽的,老子拼了!”
樂義越說越氣,就要舉起拳頭向賈詡打去。
樂義的第一句話才一說出口,張繡就已經沉下臉去了,待聽到樂義說自己會抓了兩人去向王允邀功,更是臉色不好看起來,此刻見樂義要動手,登時站起身來,就到翻臉。
典韋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樂義一眼,吼道:“樂義,你給我冷靜點,這麼衝動我們哪裡能救得回主公?”
樂義沒有想到平常一向狂野非常的典韋此時竟會如此冷靜的對自己發脾氣,不由得呆住了。
典韋沒有時間理會這莽漢,只是對賈詡道:“文和先生,徐庶先生已經帶着蔡邕大人等先行回到兗州,現在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只有先生你了,請先生不吝賜教。”
賈詡看着典韋,滿臉的笑意道:“典韋果然名不虛傳,竟然可看穿賈詡的心意。到了此時,還這麼信任我這個剛剛投降的人。”
典韋沉聲道:“哪裡,只是因爲主公說過賈詡先生絕對不是牆頭草兩邊倒的那種人。”
賈詡點了點頭,喝了口茶,沉聲道:“各位不要急,賈某人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