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一看那衣服,那不就是鴻顏到皇宮之後的衣服嗎?蕭瀟立刻高興地擡起頭,眼淚模糊了的眼睛也模糊了對方的容顏,可是蕭瀟還是知道,那個人並不是鴻顏。
那人看樣子也是琴師打扮,看見蕭瀟對着斷絃落淚便問:“哪裡來的小太監,在這裡做什麼?”
蕭瀟道:“觸景傷情。”
那琴師道:“他斷了琴絃,恐怕此生都不會再彈奏了。”
聽着琴師這麼解釋,蕭瀟有些愕然地擡頭。
琴師嘆了口氣道:“我與這人平素不常來往,到現在也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就是覺得,這是個極愛琴的人。”
琴師也低下身,輕輕撫摸了一下琴身,彷彿在撫摸愛人美麗的胴體。琴師道:“他昨天一夜都沒有回來。這把琴也是那邊宮裡的掌事太監讓送回來的。誰知道送回來的時候,琴絃已經盡斷了。”
蕭瀟看着鴻顏的琴,聽着琴師又說:“愛琴之人親手斷琴,只怕他的心已死。”
心已死?小刀,你是心死了嗎?你爲什麼不肯聽我解釋?
七絃琴,七絃全斷。
要有多傷心,才能將自己最愛的琴全部親手斬斷?
蕭瀟想不明白。她只是抱着那架已經斷了弦的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落月一看蕭瀟回來了,立刻迎了上去,卻見蕭瀟神情有些呆滯,手中還緊緊抱着一把已經壞了的琴。
落月想要幫蕭瀟抱着琴,卻發現蕭瀟把那琴死死地摟在自己懷裡,別人根本就拿不出來。
落月不知道蕭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着急地在一旁幹看着。
再看那把琴,雖然做工不凡,也只是不凡而已。在皇宮之中。什麼樣的寶貝找不到,蕭瀟本就不太會彈琴,這個時候如此重視這把琴幹什麼?
蕭瀟抱着琴,一直坐着不動,落月送晚飯來,她也沒有看一眼。天黑的時候,落月上來掌燈,卻見蕭瀟說:“不要點燈,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落月終於忍不了了。上去握着蕭瀟的肩膀,與她平視道:“蕭瀟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你現在肚子裡有孩子。你不吃東西,孩子也要吃啊,難道你要餓着孩子嗎?”
落月的話終於讓蕭瀟有了一絲反應。她緩緩地低下頭,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勾起嘴角道:“是啊。還有孩子呢,我怎麼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呢?”
這麼說着,蕭瀟抱着琴到桌子邊,拿起筷子就開始猛得往自己最裡塞吃的。可是另一隻手,卻還是不肯放下那把琴。
落月上前,捧着她的雙臂勸解道:“先別吃。都已經冷了,我拿去熱熱。”
蕭瀟搖頭,拼命抓着碟子。嘟囔道:“不用了,我就這樣吃飽了就行。”
看着這樣的蕭瀟,落月只能嘆氣地搖搖頭走了出去。
小環看見落月滿懷心事,便問她到底怎麼了。落月把蕭瀟奇怪的反應全都告訴了小環,也沒做多想。只是小環看着蕭瀟的屋子。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夏侯天桓就過來了。看着蕭瀟的房間裡沒有亮多少火燭,立刻拿落月問話,還令人把落月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們便是這麼伺候主子的麼?!”他說話的聲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要讓蕭瀟聽見一樣。
蕭瀟懶懶地擡擡眼皮子,有氣無力道:“你怎麼不把我也拖出去打了?”
夏侯天桓看着蕭瀟有些憔悴的表情,硬着心腸道:“我怎麼能打你?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呢。”
“你爲什麼要打落月?”她執着於這一點。
“她照顧朕的愛妃不周,自然要打。”他亦回答得十分坦然。
“愛妃?”蕭瀟心底一顫。
“朕已經宣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的瀟妃。你好好在這裡養胎……”夏侯天桓心中洶涌澎湃,明知蕭瀟腹中胎兒不是自己的,卻還堅持守護着。
夏侯天桓說了兩句,就轉身離開了。他還在生氣,爲蕭瀟心裡的那個人,爲蕭瀟肚子裡的孩子,可他還是放不下蕭瀟。
蕭瀟冷笑着呢喃道:“瀟妃?”
如果不是這些東西束縛,她怎麼會失去了鴻顏的消息?以前他在身邊的時候,從來都不知道他對自己有這麼重要,現在他走了,才知道自己對他有多依賴。
想起小時候他爲自己捱打,給自己送吃的,爲了自己提前接客,到後來,不顧危險每天到牢裡給自己送飯,受傷也要帶着自己逃出那個牢籠。
想起跟鴻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可是她是怎麼對待鴻顏的呢?蕭瀟想了好久,才發現,還沒想出自己對他的好,就已經淚流滿面。
有的人,一直不求回報地爲自己付出,卻一直被忽略,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爲什麼人就是如此不知足呢?
在黑暗之中,蕭瀟終於忍受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她不喜歡哭,從來都不喜歡哭,可是這個時候她發現,她的眼淚是怎麼也止不住。
水木作爲知情者,也只認爲蕭瀟在對鴻顏感到愧疚,她以爲孩子的親生父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於是權威,蕭瀟愈發哭得悲痛欲絕,最後她索性閉了嘴,離開了屋子,留蕭瀟一個人冷靜。
“沒事吧?”水木遲疑,停下腳步。沒想到一出門,蕭瀟的哭聲就減輕了大半。
蕭瀟抽抽搭搭了半天,才表達完整要水木去看落月的意思。
後來得知,落月還是沒有被罰,可是也沒有進去看蕭瀟。她知道蕭瀟難受,便想給她一點空間讓她獨處。
水木走過來對落月道:“我聽說,皇上把瀟美人提升爲瀟妃了,是真的嗎?”
落月點點頭。她也是剛剛聽見夏侯天桓說起才知道的,爲什麼那個人明明要晉升位階,卻不派人來說一聲呢?
這邊蕭瀟聽說這個消息時候是疑惑的表情,那邊梅妃聽說的時候,卻將房間裡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
“賤人!”梅妃有些放肆地甩了宮內一個不順眼的小宮女一眼,將對蕭瀟的怨憤全發泄在這個倒黴蛋身上。
捱打的小宮女登時嘴角出血,還需跪地求饒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梅妃心火大漲:蕭瀟的背後有歐陽家撐腰,雖然家族龐大卻也只是一個蕭瀟的美人,撼動不了她的地位半分。可是現在蕭瀟懷孕,皇上封她爲妃,她跟自己平起平坐,以後母憑子貴,怎麼還會有她梅妃說話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