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雞足山派

修道士修什麼?修的就是心而已,不管你是奸詐小人,還是謙謙君子,只要能勘破虛妄,直面本心,那就算真正踏上了修行之道。

修真修真,修行成真是也。

梓琳心中根植着正道教化,若是爲了喬小玄有所改變,除非是領悟出更深層次的道行,否則就是拋棄前功,心神不寧,三寶崩潰,只怕功消氣散就在眼前。

而喬小玄也踏上了魔道修行,心中自有一番價值觀念,感情只不過是人之一面,又怎能捨棄其它,豈不是本末倒置了麼。

價值觀的不融合,纔是魔道相戀、人妖相戀難得善終的真正原因。

若是凡人還好,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修道之人一旦違背背心,那就意味着一身功果的結束了。

一夜無話,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行,就不要勉強,就當作是南柯一夢也好。

轟隆隆!

一陣馬蹄聲如奔雷突至,就在桃花島周圍的海面之上,一條黑線排空而來,迅捷如雷,轉眼極致,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中,一隊玄甲騎兵就這麼縱馬在水面上奔騰。

“他們已經破去陣法,闖入仙府了?”白鬍子老頭驚叫一聲。

喬小玄一拉梓琳,斷然道,“快退!”

說話間一揮手,身周桃樹紛紛飛起,一陣變幻,騰起濛濛弘光,阻擋住騎兵來勢。喬小玄已經拉着梓琳朝桃林之後的正殿飛去。

至於那白鬍子老頭?誰管他去死!

嗖!嗖!……

幾聲尖嘯響徹長空,喬小玄兩人回頭一看,只見長空之上縱起四道劍光,比電還急,追着這騎兵隊伍就飛射而來,轉眼已到近前,卻是四個道裝青年,各自御一把飛劍,劍芒吞吐不下百丈。

劍光一追上那玄甲騎兵,猛然齊齊墜落,四道長虹好似蛟龍,一頭撞向騎兵隊伍。

“雞足山派?”梓琳嘀咕了一句。

喬小玄卻是聽得真切,又是雞足山派?這不是便宜師傅的仇人嗎?

爲首那一名將官摸樣的騎兵高舉手中一柄方天畫戟,所有騎兵豁然控馬,立即停下衝擊之勢,停在原地,隊形絲毫不亂,這才叫真正的訓練有素。

喬小玄看在眼裡,笑道:“可不是訓練有素嗎?都練幾百年了!”

將官咆哮一聲,將方天畫戟朝上一拋,化作一條黑色長虹,朝四道劍光絞殺而去,騎兵們有樣學樣,也各自丟出手中兵器劍鉞那是樣樣俱全,紛紛化作黑氣,投入那方天畫戟所化長虹之中,立時便壯大不少。

轟隆隆!

又是一聲爆響,四道劍氣將那黑色長虹打落下來,自己卻也暗淡了光華,打着旋兒倒飛回去,各自主人接在手裡。

這下離得近了,喬小玄才發現,這其中還有一名女子,卻是個個青春年少。這修道就是有好處,最起碼不用擔心容顏老去。這麼一想又忍不住看看梓琳,嗯,還是她要美得多。

卻說那四位修士乃是雞足山劍派門下弟子,配合不是一兩天了,互相對視一眼,已然明白策略,當下各自縱起劍光,一個轉圜,分開衝向騎兵隊伍。

看也不看那又飛上來的黑色長虹,它也只能一次對付一個人,憑雞足山派的劍光速度,分出一人輕鬆就能應對,其餘三人衝進騎兵隊伍之中,真真是虎入羊羣,砍瓜切菜一般的斬化幽魂,唯獨那將官沒人去碰,反而遠遠避開,根本不實質接觸。

喬小玄暗暗點頭,這般做倒是聰明。

正當它心中表揚一句,之間天邊又是一大片黑色潮水涌來,比方纔強大百倍的轟鳴聲又傳了來,喬小玄當下一翻白眼,這四個白癡不但不是幫手,反而引來了更多的敵人……

那四位修士衝進騎兵隊伍之中,一陣砍瓜切菜一般亂殺,每每劍光一指,就是好幾個騎兵落馬,紛紛被劍氣打散陰靈,化作最原始的陰森鬼霧了。

四人飛快掃清了騎兵隊伍,這才縱起劍光,和那將官遊鬥。

這騎兵將官不知怎的,卻是悍勇非常,一柄方天畫戟舞得如神龍昇天,也不脫手御使,就這麼提在手中,死死擋在桃花陣之前。

這將官顯然頗具智慧,並不與四人硬拼,只是抵擋,等待大隊人馬的到來。

四人心中也是雪亮,身後那驚天動地、萬馬奔騰的聲音飛快的接近,只怕再耽擱一刻,他們就要命喪於此。

卻有一人乃是四人之首,御使一道金色劍光,當下一聲長嘯,喝道:“出絕招!”

另三人聽得真切,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下各自抽身而走,朝外一閃,四人當空組成陣勢,將那將官包圍在正當中。

四人各恰法訣,百丈劍光濃縮回來,凝而不散,懸浮在頂上三尺,四人各自從法寶囊中摸出一面小小令旗,只有三寸,三角形,幡面上各自繪製有四相神獸圖樣,分:紅色朱雀,黑色玄武,銀色白虎,墨綠青龍。

四人將令旗一拋,劍光同時沖天而起。

四聲獸吼響徹天地,令旗聚合成一道四相陣法,冥冥中一股玄妙之力將四道劍光聚合一處,由站於西方白虎之位那女子控制,漫空都是肅殺之氣,伸手一指,劍光朝下一落,只一下,就將那將官連人帶兵器一起絞成了漫天黑霧。

這女子也是機智,當下一震劍光,銀白長虹經天而起,朝那疾馳而來的騎兵大隊轟然撞下,一陣雷鳴大響,卻是將整齊的方陣轟破一道缺口,騎兵隊伍一震混亂。

這女子面色一陣潮紅,眼前一黑,當下暈死過去,自有同伴接住。

以他們的實力要御使這四相陣法卻是還有些力有未逮,每每只能放出一道劍光便後繼無力。這女子拼了真元受損也要再放一道劍光,就是想稍稍阻擋騎兵,好爭取一點時間。

此時的喬小玄早已拉着梓琳退回了正殿,白鬍子老頭在喬小玄走後,第一時間散去化身,心神回到最粗壯的那株桃樹之中。他本是桃樹成精,這人形不過是元氣顯化的化身而已。

卻說這四位修士好不容易幹掉了鬼將,正想叫陣中道友放行,他們早就看見喬小玄幾人站在涼亭之中了。哪曾想,這不過一回神的功夫,這桃花陣之中便連個鬼影子了沒,看着面前的濛濛豪光,聽着身後隆隆蹄聲,幾人面色陰晴不定。

正殿之中,喬小玄、梓琳正看着面前一面一人來高的銅鏡,裡面正顯示桃花陣前的情景。看着那幾人心頭髮涼的表情,梓琳有些不忍,道:“真的不放他們進來?”

喬小玄看她一眼,道:“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我怕等他們一進來,到時候就沒人救我們了。”

“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別有用心?”

“是不是別有用心我不知道,不過,你不想想就憑他們四個也敢闖進這仙家妙地?該不會跟我們一樣是機緣巧合落進來的吧?若是他們是有備而來,那隻怕就是衝着這仙府來的,而此時已被我收取,恐怕就是一場麻煩了。”喬小玄道。

“再說了,他們既然敢來,豈會沒有準備?再看看吧。”

黑色潮水洶涌而來,排山倒海一般勢不可擋。

這修士中爲首那人嘆道:“卻是我太過託大,連累幾位師弟了。”

另一人滿臉都是視死如歸,接話道:“師兄說的哪裡話,這孽龍洞乃是我西方大覺靈仙府,本就該我們雞足山派得來,須彌派那些傢伙也想染指,我們身爲雞足山弟子,又豈能坐視?!如今也是命數如此,師兄不必自責,大不了一死而已!”

另一人道:“哎!可惜你我法寶不全,否則又怎麼被這區區羣鬼逼得如此狼狽。”

三人將小師妹放在身後,各自緊了緊手中三尺長劍,目光堅毅。此時卻是隻能留得一分力氣算一分,是以纔會持劍而戰,而不是御劍殺敵。

正當幾人甘心赴死之時,天外閃過一點火紅,轉眼變得磨盤大小,緩緩旋轉,好似紅日一般,還在不斷變大,天地間熱氣蒸騰,直似太陽掉落了下來。

火紅光芒落得近了,卻是一個罩子法寶,倒扣下來,這火紅光芒正是罩子放出。

轉眼那罩子飛臨騎兵上空,變得如同一座大山一般,一個白衣人影正立於山巔之上,負手而立,說不出的俊美、瀟灑。

此人把腳輕輕一跺,腳下法寶滴溜溜旋轉開來,一陣驚天龍吟響徹雲霄,九條火龍從法寶中一衝而出,漫天飛舞,朝底下騎兵亂掃一通,無聲無息之間,那威脅到雞足山派幾人生命的羣鬼,一個不剩,全被火龍燃燒殆盡。

“九龍神火罩?!釋迦性空?!靠!還真是厲害啊!”一個雞足山弟子喃喃說道。

那白衣青年揮手一招,九條火龍依舊飛回九龍神火罩之中,弘光一閃,融入不見,只剩下九道龍紋雕飾分佈在神火罩四面。

這九龍神火罩也急速縮小,白衣青年落下來,神火罩落在手中,朝雞足山幾人稽首道:“道友有禮,在下正是釋迦性空。”

這話說得那個雞足山弟子一陣臉紅,同時也是心驚不已,“這麼遠他也能聽見一句低聲自語?修爲當真是深不可測,不愧爲崑崙掌教親傳弟子。”

“還禮了,在下雞足山釋迦蓮日,謝過援手之恩。”爲首的雞足山弟子瞪了師弟一眼,上前搭話。不過他這話說的頗有意思,“援手之恩”可不是“救命之恩”,心頭對這崑崙弟子還是頗爲不服的。

釋迦性空面色從容,卻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笑道:“沒想到還是雞足山派幾位師兄先尋到這孽龍仙府,我等卻是慢上一步了,不過,其它幾派的道友也快到了,不如等他們到齊再行進入仙府探察,蓮日兄意下如何?”

這孽龍仙府出世的消息卻是早在半月之前,就傳遍天下,不過這孽龍靈人雖是十二大菩提靈仙之一,可也出了名的窮,號稱“五無靈人”——無法寶、無法力、無弟子、毫無頭腦、從無勝績。

是以,各大派對此也不太重視,不過,就算得一座空蕩蕩仙府也是好的,起碼可以開個別院,以壯門派聲勢,所以,各派均派出了一些出色弟子前來查探。

這些弟子終日在派中修行,極難下山行道,這一下山都是雄心萬丈,加之都是年輕氣盛,也都各自暗中較勁兒,甚至大打出手的都有。

要說起來,這天下間,也只有崑崙釋迦性空和雞足山釋迦蓮日頗有些名聲,一個是老牌大派的掌教親傳,一個是新興大派的青年劍神,號稱“道門雙雄”,修爲直追前輩高人,不可小視。

這兩人一直都不對盤,這一回,釋迦蓮日已經在鬼王殿力戰七日夜,還要分心保護師弟、師妹,再加上是臨時接到通知,幾門重要法寶也未曾帶在身邊,卻還讓釋迦性空救他一命,卻是輸了一籌。

當時釋迦蓮日正在追查兩個師弟的下落,臨時接到門派傳信,讓他來這孽龍洞走一趟,連回門派的時間都沒有。

巧合的是,那兩個失蹤的師弟,正是那一夜爭奪白狐的兩人,卻是死在了喬小玄的手上。而正因爲喬小玄搶奪了他們的法寶,纔會就近回到蟾蜍巨蟒怪洞.穴處理贓物,否則早就跑回家換衣服去了,哪裡又會流落到這孽龍仙府之中,和梓琳結上這一場因果。

釋迦性空看到正盤坐在地的雞足山女弟子,從袖中摸出一瓶丹藥,遞給釋迦蓮日,“這位雞足山師妹是脫力了吧,這是我門中雨露丹,可與她服下。”

釋迦蓮日也不矯情,知道現在情況未知,保存一分實力算是一分,當下謝過,讓師弟喂她服下。

這麼一會兒,天空又有許多光華落下,流星一般。卻是各大派的弟子都到齊了,龍虎山,茅山,西海珞珈山,九龍山,五濁山,大派幾乎一個不少。個個眼透神光,神采奕奕,中原道門氣數正盛啊。

“看吧,這些傢伙不簡單啊,現在我們得想想怎麼做了,他們說不定就要強攻陣法,闖進來了。”喬小玄笑道,“對了,我都忘記問你是哪一派的,不要待會兒傷了自己人了。”

梓琳道,“我師門喚作羅孚劍派,只是蜀中一小門派,修得是清靜無爲,門中弟子少在江湖走動,卻是與這些大門大派沒有關係。”

喬小玄在腦海裡一番搜尋,古天留下的記憶中也沒提過這個門派,然而梓琳劍法修爲都不遜色那羣正派弟子,也不像什麼二三流門派出來的人。看來,她的師門長輩定是什麼隱士高人,不喜紅塵浮華,纔不與外界接觸了。

喬小玄心念一閃,面前慢慢浮現一個人影,不是那白鬍子老頭又是誰。

喬小玄已經收取了仙府,那老頭是府中一株桃樹,自然能接受到喬小玄心念傳信。

“公子有什麼吩咐?”老頭問道。

其實喬小玄已然想好一條妙計,不過還有不確定的地方,是以才叫這老頭出來問問。

“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可以通向這仙府之內,而那裡就是那幫惡鬼的巢.穴所在?”喬小玄問道。

他收攝仙府令牌,整個仙府一草一木都印在神識之中,雖然還未細細看過,可一旦想了解哪裡,就立刻能在神識中顯現出來,可說是纖毫畢現。

這老桃花精想了想,道:“回公子爺,這仙府乃是一處天地奇珍,直直生在一條地下靈脈之上,又有五行虛空凝結的小千世界作爲屏障,可說本身就是一個整體,而且位於虛空小千世界,並不直接出現在大千世界之中。所以,嚴格說來,只要能夠劃破虛空,並且找到仙府的位置,從任何地方都能進得來。”

喬小玄接過這老小子獻媚遞過的香茶,滿意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嘿嘿。”桃花精訕笑兩聲,隨後正了顏色,恭敬道:“千百年來地勢變遷,對仙府影響倒是不大,除了其中兩次,一者,就是那次千人死亡事件,使得靈脈動盪,地心露出一道縫隙,卻是連接到幽冥地府之中,無盡九幽魔氣涌了進來,所以那些幽魂逐漸成長;這二嘛,就是幾百年前,那鬼王戰死之後,被士兵埋在仙府在大千世界的投影之上,又恰恰填入那魔氣縫隙,於是才成長爲一代鬼王,一直盤踞在那。”

桃花精喘了口氣,接着道:“所以,相對而言,從那鬼王殿進入仙府卻是最容易的一條路,因爲不必再擔心跌入虛空以後,找不到仙府所在。不過,不管從哪裡進來,這第一站,那一定是五行虛空大陣,想來那些正道弟子也頗有些道行,能闖過大陣,見得仙府真容。”

梓琳聽得雲山霧罩,疑惑道:“說了這麼多,你卻是打算怎麼做?”

“哈哈哈哈!”喬小玄一陣大笑,“簡單的很!就來一招‘驅狼吞虎’之計。”

桃花精眼珠子亂轉,接着又停了下來,躬身侍立、目不斜視的樣子。

喬小玄看在眼裡,笑道:“你卻是深明下屬之道,想必你已猜到我的計策,卻又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是不想引起主人警惕,以後好好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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