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釋迦蓮日

悠閒踱入鬼王殿之中,神識如潮水般涌出,身周百丈之內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觀察,這正殿之中就更加精美,寶石玉器、古玩奇珍無數,若是開場拍賣會絕對賺個滿盆滿鉢,可惜,現在對於喬小玄來說,錢確實不算什麼了。

一路上也盡是鬼舞,全都是惡鬼被打散了形體,漂浮在空中,無依無憑,喬小玄自然全部笑納,一個不落。

也有些功候深遂的惡鬼,被散的形體已經凝聚,卻又哪裡料到還有喬小玄在後面打秋風?自然也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徹底的消失在三界之中。

這鬼王殿歷經幾百年,數不清的惡鬼修葺完善,內裡共有七層,層層深入,直到最下一層乃是最爲接近九幽魔氣的地方,自然也就是鬼王盤踞的地方。

這一幫子正道弟子雖說大多都只是元神凝練,處於煉神返虛的階段而已,可都是出自名門,各自都有兩手玄妙法術,再加上對付的乃是一幫子惡鬼幽魂,自然也算輕鬆。

最前方有釋迦蓮日帶着雞足山弟子劍氣開路,一掃就是一大片,沒什麼阻礙,緊接着又是釋迦性空配合龍虎山幾個弟子一起收拾漏網之魚,純陽真火一燒,龍虎山的五雷正.法一轟,也就基本搞定。

在後面便是各派弟子組成的錐子形隊伍,四周的小鬼也近不了身。

特別是西海派、九龍山、五濁山這些弟子,出手就是靈仙光禪唱,對付陰魂那是一治一個準兒。雖然他們修爲還低,像這樣的陰身凝練的鬼魂還不能超渡,可是要幹掉還是很簡單的。

卻說這人羣之中,有一人最是顯眼,頂着個大光頭,上面還有戒點香疤,乃是正宗的修士一個,不在廟裡好好打齋年經,偏偏跑來和這幫子道門弟子攪在一塊兒。

說起來,這也是位奇人,此人法名弘空,乃是五濁山的一個小修士,拜的文殊大菩提靈仙,修的是西方無生大菩提靈仙法,而且年紀輕輕,功力非凡,雖然沒有釋迦性空、釋迦蓮日那般耀眼,卻也是年輕弟子中有數的高手。

可是,這和尚放着好好的修行不管,卻是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一段秘聞,說的是封神大戰時期,文殊廣法天尊和普賢、慈航道人等等幾位道人一起叛出東方玄門正道,投了西方旁門外道——西方無生教的事情。

一時間爲了搞清楚這段秘聞的真實性,於是釋迦弘空找了不少西方外道經和正統玄門道藏真經來翻閱,還深入紅塵查找史料,最終也沒能搞個明白,卻對正統玄門道藏真經有了非凡領悟,於是當下一橫心,決定棄西方外道歸東方玄門正道,成了個不西不東的逍遙散人,自修於紅塵之中。

這一次的事情卻是與他無關,不過他好雲遊,且交友廣闊,這次乃是受邀前來。

這小和尚卻是修爲不凡,主要是道行高超,恐怕已經很有點兒高僧大德的味道,他落在隊伍的最後面,也不見怎麼作勢,捏了一串念珠默誦着魔經,身周浮起一層淡淡金光,一路走過去,靠近的惡鬼紛紛黑霧翻涌,渾身陰氣盡散,卻又靈魂俱全,若是受金光點化,跟着默誦魔經,則可立刻墜入輪迴,超生而去;若是冥頑不靈,那就被金光化成的淨世之炎不停焚燒,苦不堪言。

喬小玄一路輕裝而來,自然比這些正道弟子來得快,這一路上自然又吞噬不少惡鬼陰魂,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只感覺元氣飽滿,這強悍的不死魔人真身似乎又有了變化,質地似乎更加精密了些。

前方又有凝聚出幾個鬼兵,喬小玄理也沒理,眼中血光一現,幾道血線分射出去,將那幾個惡鬼一個拉扯,投進嘴裡。

喬小玄正張大了嘴等着美食,卻沒想眼前金光一閃,他那玄陰真氣所化的血煞靈光居然生生被人切斷了去,這一下吃驚不小,揮手將水月劍拋了出去,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來人。

卻是一個光頭和尚站在道路中央,手中正放一道金光,接引幾個惡鬼,淨世之炎一個呼嘯,那包裹住惡鬼的血光便消散開去,然後渡化了幾個惡鬼。

西方釋教修士伸出一手,朝前一送,食指與拇指瞬間變得晶瑩剔透,輕輕一捏,變將喬小玄那水月劍拿在手中。

喬小玄這纔看了清楚,暗道這和尚修爲不淺,他自己的飛劍自己清楚是個什麼力道,這和尚卻能不帶絲毫煙火氣的拿捏住,非西方釋教正宗“拈花指”不能。

這拈花指乃是一門小乘釋教禪法,據說是如來魔尊親傳,有無上妙用,而且這一法門不書文字、不述言語,傳法之間全憑頓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煉成的。

凡是煉成的,則無一不是大德高僧,比如迦葉尊者,比如禪宗六祖慧能。

“拈花指,大師好修爲。”喬小玄高深莫測的一笑,似乎並不把這放在眼裡,這卻是不能落了面子,也得擺擺譜不是。

“道友此言謬矣,好修爲不如好道行,神通再大,也大不過大道。”這和尚正是釋迦弘空。

喬小玄眉毛揚了揚,笑道:“哦?大師所言甚是,不過,若是沒有‘好修爲’,怎麼悟出‘好道行’,那凡夫俗子兢兢業業一世,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連虛妄都不知,還談什麼頓悟?”

“呵呵,道友此言有誤,昔年六祖釋迦慧能連字都不識,只誦一句‘南無阿彌陀仙’,卻依然頓悟成靈仙,足見修爲不重要,靈性最重要。”釋迦弘空笑道,“又有那玄奘法師,也是沒有半點神通,卻生生修出一個旃檀功德魔尊。”

“哈哈哈哈。”喬小玄心說有趣,遇到到癡和尚,“大師一葉障目,且先說着旃檀功德魔尊,若無心猿保駕護航,只怕連雷音都到不了,又何來成靈仙?其二,這慧能祖師魔性根植自不必說,可是這天下向魔道、禮如來魔尊之人千千萬,卻又有幾人有慧能這般悟性?這些沒有悟性,無法頓悟之人豈不是就被如來魔尊拒之門外了?神秀雖不是五祖,卻傳下漸近禪法,普度衆生,功蓋慧能,所以才被女皇封爲國師嘛。”

這卻說的是一個典故,當年禪宗五祖弘忍選嗣法弟子,要傳下禪宗道統,神秀作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誰知慧能又作一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慧能明心見性,悟性非凡,神秀卻是差上一籌,於是釋迦弘忍將道統傳於釋迦慧能。

而後禪宗分家,釋迦神秀背上,廣傳魔法,被釋迦閻浮提器重,封爲國師,創立北宗禪。

釋迦弘空聽了喬小玄此言,想了想,笑道:“道友謬矣,一則,那心猿護送旃檀功德魔尊乃是緣法,既全了他自己一場鬥戰勝佛的功德,又護的魔子周全,正是天數使然,心猿神通廣大,卻還是在天數之下,不得不行,否則又哪裡來的五百年之厄?是以,天數大於神通是也。”

喬小玄正要答話,突然,眼神一凜,兩眼血光爆射,腳下一蹬,人已經電射而去,嘴裡還喝道:“大師小心!”

話音未落,喬小玄已到弘忍身邊,不管不顧,一拳擊了出去,轟隆一聲,和一鬼爪對轟一記,喬小玄吸髓魔怪真身強悍無比,這反震之力都不能讓他移動分毫。

卻是有一隻惡鬼從虛空冒出,來到弘忍背後,正要偷襲,被喬小玄所阻,此時,那惡鬼已被他一拳打得倒飛回去。

周身還有兩道血光在糾纏,飛快吸納着他那一身鬼氣,同時暴起九幽冥火,燒了個滋滋作響。

“大師,若是在下不救你,你是用神通擊退這惡鬼,還是憑天數逆來順受呢?”喬小玄狡黠笑道。

釋迦弘空笑道:“道友,你我能在此相遇就是一場緣法,你又豈知你救我之行爲,不是天數使然?”

喬小玄搖搖頭,這還真是個頑固和尚,當下也不再辯駁,卻是那惡鬼又撲了上來,渾身冥火繚繞都這麼悍勇?喬小玄定睛一看,卻是一個鬼將,怪不得這麼猛。

當下踏步上前,兩手齊揮,叮咣四五就是一通亂揍,喬小玄雖不會什麼拳法武技,可他這速度實在是太快,那惡鬼根本只見得一團怪風繞着自己猛轉,哪裡有什麼還手之力?

玄陰真氣洶涌而去,轉眼化解了惡鬼凝練的隱身,血光冥火一撲而上,只一下,就把他那赤.裸.裸的靈魂裹了個嚴實,喬小玄張嘴一吸,又是一餐美味。

“哎!道友破去他陰身就是,何必吞了他魂魄,多造殺孽。”釋迦弘空嘆息一句。

喬小玄笑道:“大師,你豈知這不是天數使然?”

“天心最慈,又怎容殺戮?”

“天地同仁,弱肉強食,哪管你殺與被殺?”

兩人擡槓間,四面又是十幾個惡鬼顯化,這一回全都是鎧甲鮮明,滿臉肅殺,卻是因爲這鬼王殿閉塞,漫空鬼舞迴盪不散,這會兒有凝聚成惡鬼,而且將這一層的鬼氣全部凝聚成十幾個惡鬼,自然個個都要強悍不少。

喬小玄看了一眼,道:“大師,你我不如作一賭鬥,不知大師敢否?”

釋迦弘空也來了興致,“如來魔尊賭得,西方修士也賭得,也罷,還請道友道來。”

這卻說的是當年孫猴子被壓五行山的事兒,也是如來魔尊和他賭鬥一場。

“好!你我生於天地,也不知是前世神通,還是今生天數,總之,走不出這紅塵苦厄,到達彼岸,那什麼也不清楚,不如你我就作一賭約,待你我脫離紅塵輪迴之時,若是天數,則我輸你,若是申神通,則你輸我,可好?”

“公平公正,卻是不錯,好,小修就賭了。”釋迦弘空笑道。

“哈哈哈哈,在下喬小玄,後會有期。”

喬小玄長笑一聲,身形閃動之間,又打散兩個惡鬼,化作一道清風,消失不見。

卻見釋迦弘空站在原地沒動,喃喃自語道:“血煞神光?又是雞足山劍法?哎!這天下又要亂了,不過我連自己是真仙是靈仙都還未搞清楚,又怎管得了人家成道還是成魔。”

釋迦弘空自顧自的唸叨幾句,又朝前方走去。

就在他走後不久,喬小玄顯化形體,就在剛纔距離釋迦弘空三步之遠,未曾移動分毫。

空空蕩蕩的一層鬼王殿,只有穹頂鑲嵌的寶石還放射着幽幽光芒,照亮了喬小玄面前一副巨大的浮雕畫像,正是因爲看到了這幅畫,喬小玄才決定晚一點再去追那幫正道弟子。

原因無他,畫上那人拔劍四顧,煞氣倏然,那一身裝扮,喬小玄似乎猜到了是誰。再加上那畫像之上題有兩句小詩。

“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

喬小玄已然明瞭這畫上之人定是鬼王無疑,而且是七殺下凡,煞氣纏身的天生煞星,生前就已經殺人無數,這死後又有了九幽魔氣的鍛鍊,只怕轉修天魔道都不是不可能。

如果猜測沒錯的話,還是小心點兒爲妙,否則怎麼死都不知道。

卻說這一幫子正道弟子已經深入到第六層,除了少數幾人,其他也是個個帶傷,狼狽不堪。

這可不比上次進來,只是從鬼王殿旁邊繞過,打發幾個小鬼也就是了。

現在那仙府的位置被喬小玄移動,浩瀚虛空就只有這鬼王殿是唯一連接大千世界,出路只有一條,不打也得打,而且這回還是硬闖鬼王殿,數不清的鬼將,鬼帥自然是層出不窮,縱然這些人法寶再強,法術再精,也難以抵抗數量上的差距。

這一層的惡鬼個個鎧甲鮮亮,鬼霧濃重。

釋迦蓮日本在前方開路,就和一鬼將交上手,這翻翻滾滾百招下來,卻是未曾佔到半點便宜,也只是個平手而已,人家還有潮水般的同袍涌了上來,這卻如何是好?

釋迦性空也不敢再保留實力,當下一聲長嘯,縱起火紅光華,躍將上去,擋住四把劈來的大刀,換下疲憊不堪的雞足山弟子。

後面有南海珞珈山的女弟子揮舞着楊柳枝,各自灑下一點甘露,稍稍緩解四人疲勞。

這南海派弟子卻是有個特點,也煉劍法,卻不用劍,乃是人手一支楊柳枝,卻是從他們掌門法寶上生長出來,神妙非常。

這是當年慈蓮靈人留下的法寶,又得這一代掌門蓮華仙子以七寶金蓮溫養,是以才生根發芽,有無上妙用。

釋迦性空也不施展什麼武技,直愣愣一頭撞進羣鬼之中,周身紅光畢現,隱隱出現一個光罩籠罩全身,上有九條龍紋閃爍不定,運起法力一催,九聲龍吟響成一線,九條蛟龍轟然衝出,呈扇形撞入鬼羣。

大殿驚天動地一陣搖晃,純陽真火這一回卻不再無往不利,只見得漫天紅光之中,雖然燒掉不少惡鬼,可也有許多鬼將結印而立,周身騰起濃濃鬼霧,翻翻滾滾倒扣下來,那紅光自能和鬼舞糾纏、中和、湮滅,卻不能傷到鬼將分毫。

龍虎山領頭的乃是當代掌門之子,張自然,此時看見衆人幾乎陷入絕境,目光閃爍之間,一衡量,也知道再不可留手,當下對兩位師弟打個眼色,各自從兜裡摸出一道金玉符咒,珍而重之,雙手捧在頭頂,各自拜了三拜,神情恭敬如面對師長。

三人各自抖手打出,結印施法,金玉符咒當空一閃,爆出萬道金光,卻聽一聲響,數不清的手臂粗的雷電,犁庭掃.穴.一般噼裡啪啦打入鬼羣,只見得漫天都是雪白亮光,漫空都是焦臭腥味,鬼體被打散成鬼霧,鬼霧又被雷光掃得灰飛煙滅了,剩下一些鬼霧濃重的,還在垂死掙扎。

這還沒完,地面上猛然燒起熊熊烈火,火光成明黃色,火苗跳動不休,隱隱幻化成無數的金蓮閃動,有靈智一般,自動朝羣鬼涌去,漫空的鬼霧陰風飛快的冰消瓦解。

這卻是龍虎山的鎮派之寶,三十六道五雷正.法金玉神符,相傳乃是開山祖師張道陵傳下的寶貝,能呼喚九天雷部正神,打下真正的天雷地火,專克妖魔鬼怪。

釋迦性空不由看了張自然一眼,心頭暗道龍虎山當真不可小覷,這鎮派神符都可傳給弟子,可見那家底兒豐厚到了什麼程度。

衆人喜笑顏開,張自然表面一臉大家風範,其實心頭在滴血,這可是鎮派神符啊!回去還不被他老爹拔了皮?!

沒等衆人高興,一聲攝人心魄的尖嘯猛然響起,好似從心靈深處嘶吼出來,那嘯聲直衝九霄,只見得殿堂正中,那雷火全都消散,只剩下淡淡鬼舞還在飄搖,卻被那嘯聲一激,飛快朝正中凝聚而來。

天光猛然打開,好似從穹頂打下一道聚光燈,灰濛濛的鬼王殿只有那一道亮光的顏色,一個身影慢慢浮現在光柱之中,卻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少年將軍,面如冠玉,劍眉飛鬢,身着亮銀龍鱗甲,手按長劍,威嚴的氣勢籠罩全場,目光好似冷電,只是一掃,就讓人不寒而慄。

這卻不是什麼煞氣陰風,卻是這將軍本身強大的氣勢在起作用,彷佛這世間一切都不放在他眼裡,不過是拔劍殺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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