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我從大廈走出來。
遠遠看到程一鳴穿了白‘色’的襯衣,休閒‘褲’子,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他那輛灰‘色’卡宴旁邊,他‘交’加雙臂,擡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金‘色’的夕陽照着程一鳴一張充滿魅力又無比帥氣‘迷’人的臉,高而修長的身型堅韌,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輕鬆且敏銳的氣質。
跟我一起走出大廈的莊虹虹眼中全是羨慕,眼睛綠油油的,“哇”了一聲說:“拉拉,你老公來接你了。看來你手臂受傷,真的不是遭遇家暴,真的是因爲昨天晚上上衛生間的時候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白了她一眼。隨後,我朝和一鳴走過去。
程一鳴爲我打開了車‘門’。
我說:“謝謝。”
程一鳴搖頭,笑着說:“不用客氣。”
程一鳴這個“丈夫”做得很不合格,但他作爲一個男人,還是‘挺’不錯。我左手臂的小夾板拆下來之前,他義無反顧的照顧我,天天送我上下班,給我熱敷,按摩,上‘藥’,除此之外,還給我熬中‘藥’。
服中‘藥’要忌辣腥,程一鳴也細心,吩咐紅姐給我做些清淡的飯菜。
於是紅姐天天換着‘花’樣給做飯菜。
有時候是炒時蔬菜,有時候是煮水果菜,有時候是熬營養粥,那些平淡無奇的主料,經紅姐的手一料理,頓時變成‘色’味香皆全的盤子中餐。
受人照顧的感覺真好,有着‘女’皇般的感覺。
我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溫暖。我喜歡這種溫暖,也貪婪這種溫暖,彷彿徐徐的‘春’風,很幸福的感覺。
這感覺,讓我悲觀絕望的心重燃了翼盼。“劈哩叭啦”的,彷彿種子在‘春’天裡生了根,發了芽,短短的瞬間,杏‘花’開了梨‘花’開再到桃‘花’開,而自己整個人,就醉在那一窩‘花’香裡,走也走不出來。
程一鳴是我的‘誘’‘惑’,就像毒‘藥’,讓我‘欲’罷不能。我是愛程一鳴的,從第一眼見到他,就不可抑止地看上他。
真的,很愛。
既然愛了,就愛了,自己作不了自己的主,是不是?
是不是?
我一直沒有問起程一鳴,他跟鄧冬雨是什麼關係。我不問程一鳴,但並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寒傾落說得好,這種事兒,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潑‘婦’罵街也好,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行,這樣可以給狐狸‘精’顏‘色’看。
我不敢給狐狸‘精’顏‘色’看。
但找狐狸‘精’瞭解事實真相也沒什麼不可。
左手臂的夾板拆下來後,我去了健身俱樂部。去得太遲,學跳倫巴的那些‘女’孩子們早已‘走’光了,就剩下鄧冬雨獨自一個人在健身房裡跳舞。
在帶着淡淡的哀傷悠揚的曲調中,鄧冬雨不顧一切,瘋狂地舞動着自己,像發泄什麼似的,扭胯,捻步,抖肩,黑‘色’的吊帶裙瘋狂地飄舞着,這使她看上去更像一隻垂死掙扎的蝴蝶。
後來鄧冬雨累了,癱坐在地上。
我走了過去,蹲在她跟前:“你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鄧冬雨擡起了一雙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睛,看着我,然後她就哭了,哭得很傷心,很絕望,很無奈。
她邊哭邊說:“我哥哥病了,他快要死了。他得的是黑毒瘤,一種不常見,但非常致命的皮膚癌。那是一種先天不幸的家族病史,醫生說,那是遺傳病,應該在十八歲以前就儘量避免在太陽下直曬,否則會曬出導致惡‘性’腫瘤的黑斑,到了成年後纔會發病。爺爺去世的時候不到四十歲;伯父去世那年,才三十六歲;父親活得長一點,四十二歲。但我哥哥,今年才三十歲,他身上的癌細胞已然擴散,醫生說,活不了多久了。”
我嚇了一跳:“黑毒瘤?先天不幸的家族病史,遺傳病?”我擔心地看她:“鄧冬雨,你”
鄧冬雨着眼淚說:“我跟我哥哥不是親兄妹,所以我不會遺傳這病。”
鄧冬雨的哥哥叫鄧樸生。鄧冬雨剛出生沒多久,便給父母裝在一個小紙箱,扔在小鎮的大橋下面。八歲的鄧樸生跟村裡的大哥哥去小鎮趕集,路過大橋,聽到哭聲,好奇跑了過去湊熱鬧。
小小的鄧冬雨躺在小紙箱裡漲紅着臉,哭得氣若游絲。
旁邊轉着看的大人搖頭,嘆息,哪有這樣狠心的父母?既然把孩子生出來了幹嘛還要拋棄?這孩子多可憐,哭了大半天了,估計也是餓了。
八歲的鄧樸生,居然把餓的奄奄一息的鄧冬雨抱了回家。
鄧樸生的父母老實憨厚,收養了鄧冬雨。
他們說孩子養大了,給鄧樸生做媳‘婦’。村裡窮,小夥子不容易娶上媳‘婦’,何況鄧家有遺傳的黑毒瘤病?
還有,當年鄧樸生出生的時候他老媽爲了省錢沒去醫院生,在家哭了三天三夜才把鄧樸生生下來,鄧樸生卡在老媽肚子裡的時間太長了,出來的時候全身變成了紫‘色’,差點死去。
很來人沒死,腦子卡得有點不靈光,反應不如別人快。人家小學讀了六年,鄧樸生讀了十年,上初中唸了一年多就念不下去,老師講的數理化他聽得一塌糊塗,英語26個字母永遠記不全,只好綴學在家放牛。
鄧樸生雖然反應不如別人快,但他很愛鄧冬雨,把她當了寶貝一般,處處護着她,別人欺負自己不打緊,不過是一笑了之,但欺負鄧冬雨就不行,鄧樸生會拿着磚頭追到別人家裡鬧,非要別人給鄧冬雨賠個不是不可。
鄧冬雨剛好和鄧樸生相反,人聰明,喜歡讀書,每次考試,總是拿全班第一,甚至全年級第一。
鄧冬雨上了小學,初中,高中。
後來又考上了大學。
考上大學的時候,父母已去世。家裡所有的親戚都反對鄧冬雨去讀大學,他們說鄧冬雨讀了大學後會拋棄老實巴‘交’的鄧樸生,不肯嫁鄧樸生了。
這個時候鄧冬雨才知道,原來她是鄧樸生的媳‘婦’。鄧冬雨愛鄧樸生,很愛很愛,但那不過是妹妹對哥哥的愛,而不是男‘女’之間的愛。
鄧冬雨知道自己欠鄧樸生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但是要她嫁給鄧樸生,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