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酒吧。
無意中往吧檯一瞟,我忽然看到一個高瘦,背有點微駝的男子側影。雖然多年沒見,但我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
他是楚天延。
真的是楚天延!頭髮梳得光亮,油膩,雖然仍然是那樣的高瘦,背還是微微有些駝,可他以前的孤傲和冷清不見了,飄逸沒了,原來那雙憂鬱迷人的眼睛,變得精明,俗氣,充滿了銅臭味。
歲月真是一把無情的殺豬刀,把曾經風度翩翩,書卷氣十足的他,催殘成一個平庸的世俗男人。
這個平庸的世俗男人,此時正叉着腰,疾言厲色訓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服務員被訓得頭低低的,在那兒直抹着眼淚。
到底還是忍不住,我走了過去:“楚教授你好。”
楚天延停止了教訓服務員,轉過頭來看我,一臉的疑惑:“你是”
我說:“我是方紫蘇的朋友。”
楚天延看我,把我認出來了:“啊,是你!你是蘇……對,你是蘇拉拉,我記得,你也是C大的學生。”他臉上的表情複雜,過了一會兒,他問:“你跟方紫蘇還有聯繫吧?她……她現在還好嗎?”
我說:“還好。她做了演員,現在紅了。”
楚天延喃喃:“是啊,她紅了。前些日子我在電視裡看到她,比以前漂亮了。”
“老公,這位美女是誰?”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冒出了一個女子,站在楚天延的身邊,她擡眼,狐疑地打量着我,一臉的敵意:“老公,這位美女是誰?”
這個女子,三十來歲,可以用一個醜字來形象:又肥又矮,小眼睛,鼻樑很塌,有點朝天鼻,嘴巴大得不像樣子,嘴脣也厚,一張滿是肉的臉,佈滿了生動的雀斑,大概是胖人脂肪油多的緣故,她的鼻子閃閃發亮。
“她……”楚天延支吾了一陣才說:“嗯,她是我以前的學生。”
“真的?真的只是你以前的學生?”女子又再打量我,陰陽怪氣:“我還以爲她是你以前的夢中情人!”
楚天延一陣尷尬:“不……不是。”
女子“哼”了聲:“不是就好。”
這女子,高估了她老公的魅力。她以爲她老公是塊寶,人人都對他虎視眈眈我想不明白,當年的方紫蘇,到底看中楚天延什麼?竟然爲他自毀前途,愛得死去活來,好像全世界就只得他一個男人似的。
但愛情,是說得清,道得白的麼?
並不是你付出多少感情,便會得到回報多少的。有很多時候,那些付出的感情,是屬於肉包子打狗,有去沒回。
寒傾落雙手插在褲袋裡,吊兒郎當走了近來,他把頭湊到我跟前,跟我耳鬢廝磨:“寶貝,你認識楚老闆?”
“楚老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瞪目。
“他不是?”寒傾落下巴朝楚天延一擡。
“呃,你是說,楚教授是快樂100酒吧老闆?”我眨眨眼睛。
“寒公子,是你?”楚天延的妻子認識寒傾落,她興奮,衝到寒傾落跟前,嚷嚷:“寒公子,原來真的是你!歡迎歡迎,歡迎你到我們酒吧來。”
寒傾落朝她點點頭。
楚天延的妻子又再說:“寒公子,你什麼時候有空?也給我搞個造型好不好?我曾到你工作室找你好幾次,可無論我出多高的價錢,都給你拒絕了。寒公子,這次你一定要給我搞個造型,下個月我表妹結婚,到時候你給我化妝,好不好?”
寒傾落臉上掛着禮貌性的笑容其實寒傾落,並不見得對誰都有耐心,此刻他的神情,雖然是笑着的,眼睛卻沒有笑,帶着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說:“對不起,這是娛樂時間,不談工作。”
楚天延的妻子不甘心:“寒公子”
寒傾落這貨,高傲得可以,沒再看楚天延的妻子,而是對我說:“寶貝,我要了一間包廂,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跟寒傾落走了。
走了幾步,我忍不住回頭,朝楚天延看去。剛好看到楚天延盯着我的背影發怔,他的妻子看到了,不高興了,猛地擡腳,極爲野蠻地往他腳面一踩。楚天延吃痛,“哎喲”了聲,回過神來。
只聽到他的妻子冷冷的說:“看到你以前的學生,就想起了你以前那個舊情人了是不是?你還是忘不了她是不是?”
又再聽到楚天延分辨:“哪有?”
他的妻子責問:“那你幹嘛老盯着她看?”
楚天延臉上綻開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用了討好的語氣說:“老婆,別提那個表子好不好?我早已把那個破鞋忘記了。老婆,我只是想,剛纔那女的裙子挺漂亮,如果你穿上了一定會好看,明天我去給你買一條同樣的裙子好不?”
他的妻子頓時眉開眼笑:“老公,真的?”
楚天延說:“當然是真的了。”
楚天延這人渣,還真極品。
如果方紫蘇聽到了剛纔他說的話,非要氣得七竅流血趴到棺材不可。如果方紫蘇趴到棺材了,也非要變成厲鬼,半夜三更跑出來,把這一對不要臉的男女嚇得給七竅流血陪她趴到棺材不可。
楚天延未免欺人太甚。他也不想想,方紫蘇之所以成爲破鞋,還不是因爲他才破的?如果方紫蘇是表子,那他豈不是漂客?漂客見不得比表子高尚多少。要知道,世上本沒有表子,不過是做漂客的男人多了,於是世上就有了表子。
這時候寒傾落把頭湊了近來,咬着我的耳朵,竊笑:“都說身高不是距離,問題是,兩人的身高相差也太大了。蘇拉拉你說,他們接吻,是不是每次女的都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完成?”
我不禁“撲哧”笑,很刻薄地說:“那男的和那女的接吻,女的不用踩在凳子上,踩在一疊人民幣上就OK。”
寒傾落“哈哈”大笑:“原來如此。”
當初楚天延拋棄方紫蘇,就是因爲那女的有一大堆人民幣,而方紫蘇沒有。於是楚天延敞開他那不寬厚的胸懷,擁抱着那醜女人,奔向無限美好的光明錢途,與醜女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男人無情起來,比畜生還沒人性。
就像我老媽以前那男人,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