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什麼地方？”司慶墨激動地問道，只稍微聽了一下顧筱然的形容，心就不由抽痛了起來。
顧筱然看向小女孩，才問了一半，小女孩就迅速地說了個地址。
然而司慶墨還是弄不明白，小女孩將手往顧筱然面前伸了伸，又縮回了一半，像朵被折斷而慢慢枯萎的花枝。她怯生生地望着她，目光自卑，咬了咬脣。“能給我說嗎？”
這語氣怯生生的，像是陰溝中不停逃竄的老鼠，不敢暴露在烈日之下，顧筱然不明白這孩子幫助人爲什麼也這麼低聲下氣。
她嘆息了一聲，將手機遞了過去，看她眼裡閃過了璀璨的亮光。
小女孩飛快地報了一個地址，像丟燙手山芋一樣將手機丟回了給顧筱然。顧筱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順手擋了一下，她瞳孔睜大，急忙去接。
但小女孩比她動作更快，將雙掌將手機的邊邊夾住了。她戰戰兢兢地拿起手機，交給了顧筱然，眼裡盈滿了淚水，她抽噎着說，眼裡滿是害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想偷你的手機！”
顧筱然本想說聲“謝謝”，沒想到小女孩會這麼說，她一時愣在了原地，突而明白了小女孩的言行爲什麼謹小慎微，因爲她已經得到太多厭惡猜疑的目光，世界給她的多是惡意。
顧筱然摸了摸她蓬軟的頭髮，柔聲地說：“謝謝你……”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顧筱然，蒙上一層灰色的眼睛瞬間被洗的發亮，她心中充滿了溫暖。
“媽，你還好嗎？還能動嗎？”顧筱然搖晃着她的身子，企圖把她晃醒，離開這個地方。
但司母只睜開了灰濛濛的眼睛看了顧筱然一下，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顧筱然看着她嘴角抽動，似乎在說些什麼，就抽過腦袋去仔細聽，只聽到了司母急促而痛苦的呼吸聲。
“媽，您堅持一會兒，司慶墨很快就來了！”顧筱然只能這樣安慰她，生怕司母在自己手中出了什麼事情，那麼司慶墨會難過一輩子的。
司母聽到司慶墨的名字抽搐了幾下，反應特別大，她在鋪滿了稻草的地上滾了幾下，想掙扎起來，卻被顧筱然按住了。她身子打顫，不停地囈語着，聲音含糊尖銳，讓人耳朵一陣難受。
“媽，你冷靜點，我們會把你帶回去！”顧筱然大聲地喊着，蹲下身子，將司母抱住了，盡力使她冷靜下來。
默默也蹲下甚至，學着顧筱然的模樣，將司母禁錮住了。
司母掙扎累了，漸漸不動了，彷彿昏睡了過去。顧筱然摸摸她的額頭，感覺感覺自己的腿有些蹲酸了，但是她還是沒有動彈。
“放開她！你是大哥的兒媳婦，我不動你！”突然有人喊道。
顧筱然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看見來人果然是老三帶着一幫人衝了過來，她眉梢一挑，抱着司母的半邊身子移動了幾下，想拖着她跑，卻一下跪在了髒兮兮的地上，整條腿都痠麻了起來。
“媽，醒醒，醒醒，快跑！”顧筱然只好搖晃着司母的身子，大喊着。
但司母依然神志不清，半開的眼睛睜睜合合，沒有給出一點反應。
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飛快地衝了過來，有兩人抓着顧筱然的胳膊，將她扯到一邊去。另外的人把司母給拖走了。
老三看了顧筱然一眼，目光冷峻，“你跟老大說，我在原來公司的陽臺上等他。”
顧筱然愣愣地點頭，旁邊的人將她放開，她下意識跟着追了一兩步，也被人攔了起來。
默默跟在她的身邊，茫然地看向她。
顧筱然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通知司慶墨。
“原來公司的陽臺？他是要殺了我媽？”司慶墨的聲音凌厲了起來，帶着無盡的憤恨。
顧筱然纔想起原來的小潔是跳樓自殺的，看來老三要用這種方法來報復司母。
她皺起了眉頭，等待着司慶墨過來接她。
回家把司如龍帶上，他們到達原來長青公司的大門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這裡已經成了一棟空樓，鐵門是敞開的，門口掛了一個“轉讓”的紙牌。
這裡的地方經過上回的事情已經被搬空了，現在他們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顧筱然看出了玻璃上也不是很髒，可以看出裡面空蕩蕩的房間，就知道這棟寫字樓是不久前才搬走的。
上電梯前，顧筱然接到了夏燃的電話。
“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回到這裡了？”夏燃問得莫名其妙，顧筱然沒有聽懂，卻也明白他們的行蹤在哥哥的眼中。
“哥，你監督我們？”顧筱然反問了一句，語氣不滿。
夏燃笑了一下，語氣格外溫柔起來，“妹妹，怎麼會呢？只是我最近在談這棟樓的價格，但無論我出價多少，司家都不肯賣給我，所以我關注多一點。我的手下說看到一個男人把乞丐帶進去了，怎麼回事？”
顧筱然組織了一下語言，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胡鬧，你們沒報警？就一個病患，一個女人進去了？”夏燃陡然加大了聲音，聲音裡面帶着濃濃的怨氣。
顧筱然愣了一下，看了看等待她的司慶墨和司如龍，目光閃了閃，心虛地說：“這是他們的私人恩怨，伯父想自己解決……”
“胡鬧！”夏燃氣憤地喊了聲，就乾脆利落地把電話給掛掉了。
顧筱然拿着手機，一下子傻眼了，這個時候，電梯到了，司慶墨按住電梯沒有動，電梯門一直敞開，等待着他們的進入。
顧筱然急忙將手機塞進白包裡面，負責司如龍的另一隻胳膊，深深地呼吸一口氣，說：“我們走吧。”
電梯裡面誰都沒有說話，一片沉悶的氣氛。
顧筱然兀自想着哥哥那通電話，而司家父子也沉默着，根本沒有詢問顧筱然那通電話的事情，顧筱然也就沉默着。
天台，視線十分開闊，可以看到四周一望無際的景色，這裡雖然只是十樓，到地方比較偏僻，只看得到遠處影影綽綽的青山。
四周都是白牆圍城的半人高的圍牆，司母的腦袋被按在圍牆上面，一動不動，看起來引進暈倒一樣，而老三看着遠方，都要成了一座雕塑。
“老三，你把人放了，你沒有必要因爲仇恨把你的人生毀了！”司如龍推開了顧筱然和司慶墨，自己腳步蹣跚地走上前去，苦心孤詣地喊着。
老三回頭，目光從恍惚中慢慢清醒了過來，他的語氣裡都是疲倦，看向司如龍的眼神裡滿是複雜，他嘆息般地說：“大哥，遲了，我的人生在小潔跳樓時已經萬劫不復了。”
司如龍停下了步伐，猛地一甩手，狠狠地皺眉，嘆了一口氣：“唉！”
“大哥，對不起，你家庭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是我把她逼瘋的，爲了報復她……”老三平靜地說，眼神並沒有什麼愧疚。
聽了這話，司慶墨的反應最大，指着老三，眼裡又是憤怒又是無奈，最終都化爲了幾分不敢置信，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三叔你怎麼……”
“我知道，老三。”司
如龍平靜地打斷了司慶墨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沒有先前那般決斷，他聲音像承擔了許多重量，變得沉甸甸的，“我知道，都知道……”
“爸，你說什麼！”司慶墨像是被誰打了一巴掌，陡然大喊着，不敢置信地問。
司如龍一時沒有說話，半晌，他伸手，用手掌覆蓋着自己的臉龐，又狠狠將手掌甩下，才讓聲音顯得冷酷了些，“我知道是老三逼瘋了她，但又能怎麼樣？難道我讓他報警，把你媽抓起來？我讓他別報警……這也算給老三一個交代……我也不想追究，這是你媽該得的……”
司慶墨聽了，一時沒有反映過來，他只覺得心中好像窩着一團邪火，卻怎麼也發作不起來，因爲父親的態度，因爲母親逼死了別人。
“哈哈哈哈……原來你也知道啊！你攔着我不去報仇，你就一直袒護那個女人，你將我們兄弟置於何地？老大，你怎麼能這樣對兄弟？我拼死也要將小潔送到你手中，就是怕我連累小潔，結果她卻被你們逼死了！老大，你對的起兄弟嗎？”
老三陡然大笑起來，指着司如龍大罵着，罵着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一臉的瘋狂。
司慶墨心中的火一下子被撲滅了，他低下頭，覺得自己沒臉說什麼了，卻是是他們司家欠三叔一條命了！
“老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消消氣，有話好好說，你殺了她，你自己也要坐牢的！我不想在監獄裡看到你，兄弟！”司如龍激動地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地說，展開了雙臂。
老三卻譏諷地大笑起來，他抓着司母的領子，使勁地搖晃着她的身子，滿含惡意地說：“兄弟？我看你是捨不得那個女人！我要殺她你求我，現在你是不是又想救她的命？老大，這樣一個心靈醜陋的女人配得上你嗎？她還捅了你一刀！她死了大家不都好了？”
“不，三叔，你饒了我媽一命！我知道我媽做錯了，但是她辛辛苦苦把我養大，我不能眼看着她死！”司慶墨看着他危險的動作也激動了起來，想衝上前去。
顧筱然只來的及抓住他的衣角，喊了聲：“慶墨，你冷靜……”
然而，白襯衫的衣角從她的手裡滑落，顧筱然只感到手掌裡一陣痛意，就看到司慶墨跑了過去。
似乎感覺到顧筱然的阻攔，司慶墨跑了幾步，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而加快了步伐。
但父親卻攔了司慶墨一把，將他的胳膊拉住了，整個人要往他身上倒了過去，司慶墨嚇了一跳，也不幹衝上前去，急忙將父親扶住了，連聲問道：“爸，你沒事吧？”
“啪！”地一聲，司如龍一巴掌打在了司慶墨的臉上，生氣地呵斥，“你對得起你三叔嗎？你給我站住！”
司慶墨一時被打懵了，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顧筱然急忙走了過去，抱住了司如龍的胳膊，喊道：“爸，你消消氣，這哪裡能怪的上他？”
司如龍也一時不說話了，只看着老三，發出悠長一聲嘆息，他苦澀着聲音問：“老三，你不能用另一種辦法解決嗎？何必非要這麼做？我不想失去了你這個兄弟……”
老三看着這場鬧劇，眼中染上了幾分興奮，聽到了司如龍的問話，他大笑出聲：“好啊，你讓她一直瘋瘋癲癲下去，這樣對誰都好！老大，你爲什麼要去給她治療了？幹什麼要她好了呢？她一直瘋着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司慶墨身體僵了僵，他有一瞬明白了爲什麼父親對母親的病漠不關心，這麼多年也不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