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已經受夠了，受夠了當初一開始的強迫，一直以來的各種矛盾分歧懷疑，還有薛轍曉的鄙夷不屑。
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她真的已經不想再退步認輸。她真的不想讓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夏妤擡手，眼淚從指縫間流出，無色透明的液體，滑落至嘴角邊，不小心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很鹹。
身體蜷縮成一團，是某種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這一刻她無比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她不要爲了薛轍曉留在國內，可以遠赴任何國家，或者是其他地方，旅遊也好留學也罷。
但是這些最終都只能在想象之中完成，她的人生已經快要走了三分之一，算是被人給殘害得差不多了。
而那半山腰用來玩樂的別墅裡，只有兩個男人待在裡面，喝着酒說着話。不，其實一直都是夜桀澈一個人在說。
重複着什麼話，夜絕因爲聽不清所以靠近人幾步，然後被夜桀澈逼着灌下幾口烈酒，火燒喉嚨般的痛感，讓他跳動的心臟沒了任何感知。
靠得近了，他才聽見這人喃喃細語說的話，一直在講述自己和安琪之間的故事，喝醉就以後的眸子裡，帶着沉醉於回憶中的興奮，還有些知道結局的痛苦。
“本來，我們都快結婚了，她就要當上夜家少奶奶了……可都是因爲……那個時候的我太不爭氣，她纔會……”
話說到這兒時，他已經無法再完整說出一個字來，嗓音哽咽着調整呼吸，讓自己不再傷感。
夜絕朝他舉了舉高腳杯，不等人反應，直接一口飲盡，臉上的笑很是讓人捉摸不透。
那沉浸於回憶中無法自拔的男人，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情緒，只自顧自說着自己對那時的感觸。
夜絕忽然間想起，之前某日韓雪給他說過的話，如果一個男人喝醉了酒，不和人談起前女友的話，那這酒算是白喝了。
當時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直到現在，那個向來自稱千杯不醉的男人，形象轟然倒塌，還在說着前女友的時候以後，他算是徹底相信了。
“你說，如果當時我要是有一點的危機意識，或者有一點能夠自保的能力，那我和她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夜桀澈端着一杯無色透明的烈酒轉身，夜絕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已經有些模糊起來，像是重影了般。
“一個兩個三個……呵，夜絕你什麼時候有三個腦袋了……”他癡癡地笑着，卻是絲毫不拉顏值，只讓人覺得有些頭疼。
夜絕揉了揉額頭，想和他解釋什麼，但看着他這幅醉態，想也知道說再多大道理，也就是人耳朵裡的一個空屁。
“你醉了。”他沉默了一會後，纔在人灼熱的目光之中，黯然回答。
空曠的房間裡沒有開燈，所有的照明都是靠着天穹之上的紅月，夜絕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中，剩下裸露出來的半張臉上，沒多大表情。
夜桀澈覺得有些無趣，只又回身將酒給飲盡，傾過身朝夜絕吐出酒氣的氣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那個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夜絕是真的很想忽略過去。
這男人已經有了正牌妻子，還真對着前女友如此念念不忘？
他遲疑了許久後，纔將自己心底的見解給說出來:“大哥，要是安琪成了你的妻子，那你應該就遇不到夏妤，現在的小嫂子了。”
試探意味十足的話落下後，他低頭飲酒，不想再看向男人的眼。
夜桀澈提步應該是，想要後退幾步，卻是一個沒有站穩當，差點摔在了地毯上，手卻飛快反應過來，抓住了一旁的窗簾。
夜絕驚呼一聲後，看着人平穩落地以後，便收斂起臉上的擔憂表情，再次擡頭看着這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不喝醉的時候真心是成熟穩重而又具有冷冽氣場的，一喝醉簡直就跟街邊流浪漢相差不了多少。
“我好像知道答案了。”夜桀澈穩住身子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在回答他剛剛所說的。
眸子半垂着，薄脣輕彎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強忍着哭意。讓夜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怎麼忽然間這畫風轉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家大哥喝醉酒，還真是讓人傷透腦筋，真想把人給打包送回別墅，讓夏妤好好照顧着。
可也只能這樣在心底想想，看着那人受傷的側臉時，還真是想爲他做些什麼，也許只是不習慣向來高高在上的人，忽然間跌落泥潭吧。
“錯過安琪我真的一度很痛苦，可還是強撐過來了。”他在人走後一直僞裝得很強大，直到後來終於變得強大起來，可是想要守護的人，早就不在身邊。
於是整個人都有了某種變化，像是化學藥劑兩兩相碰撞，造就了新的物種。
……
夜風吹得他墨色短髮在空氣中豎立起一小搓，眸色平靜得不像一個醉酒的人，夜桀澈搖晃着手中高腳杯，裡面的酒在他虛倒時全部灑出。
“你怎麼不喝酒？是不是一直等着我醉？”
夜絕擺擺手有些無奈道:“我們兩個要是都醉了，那明天都不好受。”
也許是覺得他這話在理，夜桀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步伐放得很慢，擡步往盛放着酒的櫃檯走去。
夜絕一直站在原地，可眼神卻隨着他的每個動作轉動，生怕這迷迷糊糊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會忽然出事。
而那人也幸好爭氣了一把，除了腳步搖晃和視物模糊以外，其他一切都還算不錯，最起碼很安穩地打開了木塞。
透明液體卻有些不聽使喚地被他倒在了桌上，酒杯裡卻是準確無誤地沒有流進一點一滴。
夜絕實在看不下去後，便給人盛滿了一杯酒，眸光在掃過陽臺時，忽然間頓住，擡腿走上前去，將半遮半掩的窗簾拉開，然後看見了半酒櫃的空酒瓶子。
再回首時，眸子裡只剩下驚恐，這人能不酒精中毒，而健康活到現在，也是一種奇蹟。
“其實，對於夏妤我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