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人說話語速極快,夜桀澈的臉色卻是慢慢沉下來,眸色猶如暗夜裡微亮的光,一口濁氣吐出,稀釋於微薰的空氣之中。
人生總歸是世事難料,除了接受也別無他法。
每月月底夜宅都會舉辦一場小型家庭聚會,凡是在市內的都會趕回夜家,如今也不例外。
夜桀澈放下手中工作,撥通內線,嗓音輕揚的威脅,“給我帶份剃鬚水過來。”
那邊人噼裡啪啦的鍵盤聲突然停下,“爲……我知道了,馬上就去辦。”
寫有夜桀澈習慣的文件上重點標註了一句話,以夜桀澈爲中心,以他的話爲所有標準。
夏妤抓耳撓腮,這樣的生活習慣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到底是誰給制定出來的?
那個男人也明知道自己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卻一直找着各種理由見她。
見着了他不說別的什麼話,只是笑得意味深長,大有陰謀的意思。
心裡鬥爭許久後,她終於認命的起身往離公司不遠處商場走去。
對於那個小氣男人所說的報復,她一直都提心吊膽,卻也不見人直接出手。
而待在辦公室裡的男人,卻是一副愜意模樣,繫好深色的領帶,將白色襯衫最後一顆釦子繫上。
搭配上那無死角的年輕容顏,有幾分禁慾氣質若隱若現。
現在的生活除了忙碌外,便是逗逗不敢伸出爪子的貓,不過今天的家庭聚會他應該是得對上自家母親的眼淚攻擊。
午飯過後,辦公室門被敲響,提着一袋各種牌子剃鬚水的女人臉色不太好的進來,依舊是不擡頭,可夜桀澈能感受到她的怨氣。
“怎麼着,讓給買點東西還臭着副臉。”他手撐下顎,視線跳躍在她的臉上,一副欠揍的冷淡嘴臉。
夏妤黑着臉問道:“能給報銷嗎?”
她在商場被服務員給圍攻,拿着那些豔照門的殘存照片,笑着問她,裡面主角是不是她。
那一刻的自尊心作祟,她將架子上的剃鬚水都給拿了一件,直接付賬離開,不過,也許她以後都不會去那家商場了。
“呵,還想要報銷?一塵工資少到連幾瓶剃鬚水都買不起了?”男人朝她譏笑,仍舊是一副壓榨員工的周扒皮模樣。
夏妤覺得自己再多待個幾分鐘,一定得心臟猝死在這塊風水寶地。
她黑着臉將東西放置在一旁,也不等他再多說什麼,直接邁步離開。
走得過快,沒有聽見聲後男人的笑聲,細微盪漾在空氣裡,顯得極爲動聽,被陽光勾勒的眉眼生動。
夜裡,燈火闌珊,晚風嗚鳴,寬大的夜宅大道上,一輛灰色低調跑車飛速行駛而過,一路停至夜宅之前。
家裡管事見着了,嚇得腿有些發軟的過來打眼色,“表少爺呀,老爺說這裡不能停車。”
“何叔慌什麼,規矩都是死的,只等着別人來打破。”
身着黑色休閒裝的男人皺了皺眉,眸光微動,嘴角邊突然揚着一抹笑意,衝着一邊叫道:“表哥。”
“大老遠就聽到你放蕩不羈的聲音了。”端着一杯紅酒的夜桀澈斜靠在一邊羅馬圓柱上,看着那一身低調的男人笑道。
他身處國外多年的表弟,一個不可多的,能讓他覺得像是天才的男人。
男人接過他遞來的酒,打趣着開口問道:“表哥你把我叫過來,該不會是又讓我做槍頭鳥吧?”
他那舅媽,可是想抱孫子很久了,可這唯一的兒子卻又一直沒有任何動作,逮着人就給介紹相親對象。
夜桀澈輕抿一口紅酒,笑而不語。
夜家飯桌上,來參加聚會的人並不是很多,位於主位的是當家之主夜澤明,頭髮斑白的老人氣色紅潤,穿着一襲青色唐衣顯得無害。
“你小子怎麼不把李茜給一起帶過來,增進一下感情的事也不會做?”蘇虹看着落座在自己對面的夜桀澈,皺着眉打量他一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嫌棄意味。
她對那個不管是從哪方面都挑不出錯來的姑娘,很是上心,或者說是對自己的孫子很是上心。
夜桀澈在老人隱隱投來的目光裡,勾脣笑起來道:“媽想叫她來就自己叫,我還沒那麼多空餘時間伺候大小姐。”
讓那個女人來參加這種家族聚會,不就是間接的承認她的身份?
夜桀澈覺得自己並沒有傻到真聽自己母親話的程度。
“什麼大小姐,你能碰到比她還善解人意的?”蘇虹皺着眉想要糾正他的用詞,語氣裡還帶着些隱隱的自豪。
彷彿那個姿態高傲卻又懂於討人歡心的女人,纔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般重視着。
“媽,你開心就好。”夜桀澈搖了搖頭不願再和她多做交談,低垂着眸子,頭頂上的琉燈也投不進那片幽暗中。
蘇虹不好說什麼話,卻是隱隱的動了些怒氣,當着老爺子的面不敢發作。
保養得當的手握着銀刀,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裡卻是浸滿不可言說的委屈。
夜桀澈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放在桌下的腿狠踢身旁憋着笑意的男人,一陣低呼聲傳來,引得桌上人視線都看向這邊。
“表弟,你這麼想找個女人管自己的話,就讓你舅媽給你好好物色人選,她手裡有的資源能讓你驚歎。”夜桀澈擦了擦嘴,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揚聲毫不避諱道。
頂着衆人好奇的目光,還有餘光裡夜桀澈擦得反光的刀叉,一身休閒打扮的男人苦笑着道:“還真想好好找個對象了。”
在一片揶揄中,他漸漸黑了臉色,大仇總有得報的一天。
位於主座的老人卻是將目光不動聲色地放在夜桀澈身上,他從一開始便知道,這個孩子和李家那姑娘一定不會走得多安寧。
後來能當上夜家主母的,也不可能會是她。
夜家大宅熱鬧着,而另外一邊心越來越嚴重的孕吐,已經從大牀上第三次從牀上爬下來的夏妤。
眸光正對上半身鏡中雙眼無神,臉色蒼白而憔悴的自己,扯着脣笑了笑,卻是比哭還難看幾分。
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充斥着洗手間,一直無法被揮散,她一手撐在洗漱臺上,低頭嘆氣。
“寶寶,你是要折磨死自己親媽麼?”看着那還不顯懷的肚子,她笑容頗爲無奈。
再這樣被早孕反應折騰下去,她怕是得提前進入更年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