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抱着弘昫,跪在烏拉那拉氏稍後一點的位置。只見四阿哥着着一身皇子阿哥吉服,在香案前拜過,接下諳達手中的聖旨,又是俯身一通謝恩。
烏拉那拉氏上前夫唱婦隨,緊跟着也表達自己的善意。
禾青卻是轉頭把弘昫給了蘭英抱着,她這樣一時之間過來,聽聞是四阿哥加官進爵的大喜,自然不能遺漏了最小的孩子。來得匆忙,當時等不得,禾青就這樣抱着又跪又拜的,只慶幸弘昫沒有亂動,只是手腳發麻,腰背無聲的嘶吼了。
李氏起身卻是反之,抱着弘昐大大方方的上前賀喜。
禾青提溜了朝曦起身,待看到李氏春山燦笑之時,朝曦再也忍不住的扯開禾青的手,小短腿飛跑撲到了四阿哥腳邊。無視了衆人驚詫,以及弘暉豔羨的神色之下,還一個勁兒的扯着腿腳,想要爬上去,奶聲奶氣的嘟囔,“阿瑪,阿瑪,肉肉!”
四阿哥扭着眉頭,看着一臉沉色的禾青,復正經的和諳達說了話。
朝曦不依不饒的喊個不停,禾青上前想要拉開,朝曦竟是縮着身子,更要往四阿哥身上鑽,幾欲掛在了四阿哥的身上。烏拉那拉氏蹙眉,低頭看了站在一處乖巧的大阿哥,沒有說話。李氏抱着弘昐手自然累,卻依舊不肯鬆開,反正往上又抱了抱,豎起了那雙柳葉一般的秀眉,“嬤嬤快抱開二格格,吵吵鬧鬧真不像話。”
禾青微抿着脣,眸子帶笑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還矯情的身子婀娜微側,不想對上了禾青那雙自深湖下藏着呈上來的黑石,淬了毒液的狠厲。
烏拉那拉氏狐疑的看着李氏臉色驚變,低了頭。禾青這廂還不等瞪着朝曦,朝曦卻是扁嘴,雙瞳更似潛了水汽,幾要破開水壩的洪堤。禾青頭疼的看着四阿哥嘆了口氣,深下手臂,自然把朝曦攬在懷裡。
朝曦破涕而笑,小腦袋輕輕地蹭着四阿哥的下巴,肉渦渦的手努力的往後抓着,要環住四阿哥的脖頸。四阿哥享受着毛絨絨的觸感,一手在朝曦的身後,輕撫着。
李氏一口氣當時沒上來。
禾青只能裝着什麼都不曉得,轉頭又把弘昫給抱上了。李氏不服她拔了頭籌做了側福晉,禾青就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自然不能兩全。禾青懶得看她,諳達見四阿哥這幅作態,心裡一頓,面上卻是依舊的笑着,這才帶着人走了。
四阿哥被封爲貝勒爺,內務府手腳也麻利,不久就把新的牌匾做了送過來。
禛貝勒府。
也不曉得怎麼回事,聽聞八阿哥年紀輕輕,竟也封爲貝勒爺。皇上替其劃分府邸時,竟是挨着禛貝勒府,好似鄰里一般。若說兩人往日相近,倒還罷。就禾青都能看出的問題,就不信皇上不明白這些,也不曉得心裡打得什麼主意。
八阿哥心裡驕傲,又爲了良妃難免自卑要強。四阿哥年少在孝懿皇后膝下承歡,又回到不親的生母下,實在尷尬。兩人見了,話都是少的。少不得還要綿裡藏針的懟上兩句,偏偏還捱得近。
三阿哥比四阿哥只大一歲,可這次卻是封爲誠郡王。四阿哥心裡,不是沒有心思的。禾青想想,招了朝曦過來,“甜甜,額吉問你,你那日纏着阿瑪做什麼?”
朝曦早已牙牙學語,跟着邊上的人,說話也是日漸熟長。又是乖巧伶俐,偶爾還要讓四阿哥帶去學兩個字,竟也吃得消。聽着禾青這麼一問,月牙一樣彎翹的眸子卻是一垂,小人臉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不喜歡李額娘。”
禾青一怔,後莞爾的悶笑。
朝曦歪着腦袋見額吉笑,以爲是不相信,更是齜牙咧嘴的抱着禾青手臂,蹦跳起來,“李額娘壞!”
禾青怕朝曦磕着碰着,再不敢這樣笑,彎下腰把朝曦抱在懷裡,“李額娘總在院子裡,你又不出門,哪裡知道她壞了?”
“二弟弟,不好。”朝曦很是嚴肅的繃着臉,道。
都說孩子都是敏感的,禾青有些感嘆的摸着朝曦的小丸子頭,卻讓朝曦側頭躲了過去。朝曦很是珍惜的蓋着腦袋,反而自己把頭弄亂了。禾青淺笑,也不提醒,只是點頭,“小人精,她是長輩,別人問你你可不能這樣說。”
朝曦懵懵懂懂,直管點頭。
事後禾青卻是叫了朝曦身邊的奴才一一提點一番,不怪她多疑,孩子再聰明,也不能這樣明眼藏不住心思的鬧着不喜歡。禾青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做一個奴才的筏子,若是逮到,自不能讓其好過。
桑葚和蛇莓更是讓羅嬤嬤私下帶着教了幾日,同嬤嬤笑着在一旁,自沒有拒絕。
只是這麼一敲打,禾青又想到弘昫。
弘昫是個阿哥,身邊的奴才,更是需要從小就要挑好的。這個事情禾青一提,四阿哥這邊就讓同嬤嬤帶了好幾個奴才讓禾青挑選,幾個還是兩三歲的。禾青一看,倒指不穩了,“這些孩子還要人照顧,跟着苦瓜,能做什麼?”
四阿哥卻不以爲然,“選定了幾個,心裡有數。”
大阿哥那裡,烏拉那拉氏也早就選過了。只是當時禾青顧着自己,哪裡注意這個了。弘昫好歹是側福晉之子,往日總有進宮的時候,自然要緊張着,大了錯了事不至於丟了四阿哥的臉面。禾青明白,但看着幾歲大的孩子,始終看不出個什麼,只挑了兩個穩重點的,這纔算了。
四阿哥這才滿意讓人退下,又讓兩個孩子跟着弘昫等出去,“心疼是要,只是孩子溺不得,縱着過了總不是好事。”
皇家多的是人紛是非,鬧不清誰是好誰是壞。興許往日是好的,這一時也能是壞的。四阿哥嚴父卻也不會無故苛刻自己的孩子,禾青聽着,這才勉強笑了笑,“我知道這個,只是孩子三歲開蒙,苦瓜纔多大,手都擡不高你就說這些。”心裡聽着,多少是不痛快的。
禾青不情願,四阿哥也沒再說,只是沉吟幾許,“德同可有給你書信?”
德同?
禾青不明白的眨了眼,驚愕的看着四阿哥,有些恍然。四阿哥對此不免好笑,暗自嘆口氣,“你大哥。”
嫡親妹妹的大喜,武有志人不到,卻是來了禮。禾青想着還有些氣,“哪曉得他?人紮在營裡,總找不到人。至今也沒見到身影,四爺可知,我大哥去了哪裡?”
四阿哥搖頭,“聽聞是朝廷下派了命令,德同打頭就上了。連着新的府邸也沒個主人守着,少則這幾日就回來了吧。”
若非打仗,京城的武官唯有打馬趕走暴徒,消盡盜賊便是己任。又或許,是天災*,都不是什麼美差。禾青蹙緊了眉頭,她想多了並不是什麼加官進爵,反是愈發肯定武有志原有的親事,多半就這樣被折騰的沒了。也怪道張氏原來也沒提過,估計也不上心。
禾青想得愈多,更是不安,“我聽大哥上回說,家裡有人正要過來。既然大哥不在府裡,那怎麼是好?”
四阿哥點頭,“既是這樣,爺叫人去看點,能助一把的自然也好。”
禾青略放心些,又想到四阿哥有意提了此事,反倒是期盼着那位家裡的人。雖然大哥說了母親要來,可到底一家主母輕易是走不開的。想來,保不準是太太或是旁人。只是盼親人的思念,禾青還是希冀能早點母女團圓。
既然四阿哥有心成全,禾青卻不敢太讓四阿哥勞心,“讓四爺打點,實在不該。就讓這院子裡的奴才去,若當真有個什麼,再與四爺說我不遲。”
禾青說的彷彿十分信任,不會有什麼萬一。偏偏透露出來的反應,卻是私心頗重,倒讓四爺逗笑,“言不由衷,既然爺開了口,還不至於這樣躲賴。爺就讓人看着,也好防備。若是有了閃失,總要給你三母子一個交代罷!”
四阿哥說的都是理,還很是體貼,禾青不免羞赧,她是怕四爺叫了人去,也不能自如的知道情況。又貿然或過後自請奴才過去,讓四阿哥下了面子,多疑了又更不好?倒不是不信四阿哥,禾青只是更相信自己的人,更想要快些知道家裡的人,“是我一葉障目,還是四爺思慮周全。這且謝過四爺,到時讓大哥再與四爺相謝。”
禾青爲武有志自作主張,四阿哥並不稀奇。四阿哥纔剛做了貝勒爺,還有些地方要劃分入府,但還不確定。更多的差事還有交接,四阿哥就此敘話一二,又出了院子。禾青叫了蘭英還有幾個丫奴才,去尋四福晉稟報,並求腰牌,先去看好武有志的新府邸。
妙鶴堂從有了朝曦,再到如今,也兩年隔開那些跳動活潑的東西了。百冬過來的時候,禾青見其跑了一圈,肥墩的小屁股扭着一回頭,這才見到了往日一時的主人,當即撲上去,爪子扯着禾青的裙腳。最讓禾青喜愛的那小短尾巴,毛茸茸竟也晃得格外明眼。
百冬這樣喜歡討好自己,禾青放下樂的捂着嘴,好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