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怒放與凋謝(四)

那校官的心神絲毫沒有沉浸在碾碎楊老大手骨的快感中,在那漫長的慘痛嘶吼中,輕微的屋上瓦響勾動了他超乎常人的聽覺。這一聲響聽在他人耳中不會覺得有何特殊,只會當是長風拂層瓦,沙礫蹭面牆,可是這聲音進入他的耳朵就被立刻抓住,從這一點聲音起,猶如順藤摸瓜一般,那浮空振衣、落地緩步,鏈鎖滑動的聲音一絲不差的被他蒐集監聽。

由於正好是這片區域,他一時間就聯想起葉東風緊急交代的事情,當即甩開馬鐙,踏着馬背縱起,立在了楚紅玉藏身的屋頂。

屋頂月光蕩蕩,並無人蹤。

屋下衆人皆仰首看去,卻見那年輕校官緩緩閉上了雙目,一隻手摘下肩頭的暗紅色小弓,另一隻手從箭筒中拈出四隻箭。諸人皆知狀況有異,但惟有幾名翠羽清晰的知道,何校官天生神耳,能夜聽八方,此時彎弓搭箭,四周必定是潛伏了逆黨賊子。

場中靜悄悄的,楊老大幾乎昏厥過去。

屋頂人五指挾四羽搭上了小弓,暗紅色的小弓像是一輪邪月迅速盈圓,這校官的一心多箭乃是仿着南疆的那位箭術大師而來,在禁軍中亦有不小的名氣。他隨着耳中追蹤到的那個聲音漸移步姿,正當一道褐影掠出巷坊間陰影的時候,他手指急速劃撥,一心四箭,箭羽離弦而出。

錚!錚!錚!錚!

腦後破空之聲疾響,遁走的楚紅玉沒有回首,那箭矢來得太快教她無法觀察。楚紅玉深吸一口氣,身形一沉,右手飛揚,“紅袖”脫袖狂舞,鏈幕盡數攔截下箭矢。兩隻箭被撥歪了方向,另兩隻箭卻是毫不客氣的射上“紅眉”這道鏈牆,勢大力沉的箭矢震得楚紅玉凝結起來的真氣又有了渙散的徵兆。

剛剛攔下這四箭,“咻咻咻咻”連響,又是連排八箭。這一排箭發得快而密,每一箭又着力極大,硬擋硬架的話,楚紅玉知道真氣說不定真就會衰潰,她心中一橫,拼力而起,向着身旁院牆縱去,她知那人居高臨下,唯有借了院牆的掩護,才能從箭下逃脫。

射來的箭矢早有預判靈,四箭釘在楚紅玉甫離的地面,另四箭封了楚紅玉縱起的方向,呼嘯而至。楚紅玉素手抖動,鏈幕掩身。一簇急響,夜色中濺起數點火花,三記箭矢被彈飛,扎進了巷側的牆體,最後一箭雖受了“紅眉”阻擋,卻仍透過重重鏈幕射中楚紅玉的左腿。楚紅玉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竟是眼前發黑,就欲栽倒。楚紅玉失算在沒有料到這校官的聽覺敏銳到如此地步,她已潛藏的很好,只因傷重的半身麻痹,下落前輕挪碰了瓦片就被發現,這個人雖然品級低於葉東風,但是其武功箭術絕不遜色於“雪、炎、夜、翠”四大營任何一個副都指揮,甚至在觀感能力上有過之而無不及。千鈞一髮之際,楚紅玉也無暇考慮翠羽營還有此等人物,伊無力施展高起高縱的身法,橫下心催動保命的霸道心法,榨乾僅餘的體力、真氣,貼着牆線踉蹌奔逃。

街上百十來號人,痛的眼神呆滯的楊老大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這傢伙哭吼着叫道:“快助校官大人拿下這逆賊。”

豈知那屋頂人拋下一句,“牽好我的馬,誰也不許追來。”就一掠而去。

巷子裡響着“嗒嗒嗒”的密集腳步聲以及“嘩啦啦”鎖鏈拖地的響動。

何校官知道那個少女重傷在身,絕逃不過他的手心,這不,連消聲斂氣都做不到了。還跑?卻往那裡呢。他不急。他欣賞着,亢奮着。

少女像是一片掌握不了自身命運的飛絮,只管向前,但是連路線都跑不直,偏偏扭扭隨時可能會倒下。

何校官記起第一次隨父輩們打獵,追蹤一隻受傷紅狐的事情。當時那隻狡猾的狐繞來繞去,偏偏不肯躲回窩,被他一箭射傷,死於獵狗的犬牙。待找到狐窩,他看見幾只嗷嗷待食的小狐方曉得那隻覓食母狐的念頭,而他的內心則充滿着一種莫名的快虐。想及往事,虐殺幾隻小狐的手腳都有些麻癢難耐,這個暮望就像當初那個大大的獵場。他在翠羽營拘束了五年,平日做事謹慎小心,不敢半點怠慢,生怕辜負了前程。今夜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機會,眼前的獵物很可口,他可捨不得一口吃掉,獵物已快筋疲力盡了吧,可是卻還能跑出這麼長的距離,那麼頑強,是什麼東西在支撐着她?待會像碾碎那個哨官的手一樣碾碎她的信念的時候,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校官的嘴角挑起一絲笑意,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好久沒有享受了。

兩人衝出富貴巷之後,兜着一個圈子向南城門反方向奔去,始終不脫離這片屬於楊老大巡邏的區域。追擊者不慌不忙,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少女繞着繞着便突然停了下來。

少女只能用一條腿掌握平衡,另一條腿則斜屈着,那腿上的箭還未來得及拔下,除了滴淌的鮮血,一條紅色鏈鏢亦從袖中懸墜到地,與血跡並排拖出一條血路。

“我已下了命令,這個方向不會有巡邏的小隊,所以只要你擺脫了我就可以逃走,你不想試試?”那年輕校官看着低頭喘息的少女,皺眉表達着失望,這場追蹤他尚未玩夠。

楚紅玉臉色蒼白,覆額散發中的一雙眸子卻清澈如晴,她掃了敵手一眼,衰弱道:“留點自盡的力氣。”

“被擒也未必就是死,說出我們想要的,指證我們要抓的,那麼留下你這一條賤命並非不可。先前抓住的那個殺手扛不住,已經變成了白癡。自盡?因爲怕逆鱗衛的酷刑?”那校官不介意多給楚紅玉些喘息的時間。

少女感受着傷損的經脈,試圖從中調出幾絲真氣,彷彿沒有聽到這些話語一般。

“不是怕逆鱗衛麼?那就是你還有把柄在組織手裡?‘一家親’應該已經完蛋了,你還怕什麼?”

少女不言,只是沉默。

“那……”他揣摩着少女的心思,頗爲不解地問道:“那你怕什麼?”

少女輕輕哼了一聲,自言自語的微嘲道:“死了也是好的。”

是的,旁個女子皆喜歡英雄救美,獨她只求速死。她愛唐表,但是過往的那些愛意揹着沉重的負擔,唐表對她的任何一點好都會成爲償還不清的壓力。

那校官笑了,眉清目秀的臉孔笑起來陰柔,他覺得少女說話的語氣再配上細彎白皙的脖頸像極了一隻天鵝,他尤有深意的道:“你很美……你就不怕我?你就不怕落到我的手中嗎?”

楚紅玉對視那變得肆無忌憚的目光,那種目光她早已習慣,她甚至也習慣把自身過人的容貌當做武器,少女並無一絲慌張地說道:“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喔,你有自絕的勇氣嗎?你放心,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貪婪,我只用你一次,一次就用廢了你。你最好是活的,不過就是死了,我也可以要你。”校官看着虛弱如將息火苗、美麗如淡隱月光的少女,不自主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脣,陰寒道:“記住了,我叫何必飛。”

話音未落,何必飛攫住襲掃過來的紅鏈,瞬間侵進楚紅玉。他感受到紅鏈那一端的力道明顯不足,是以猛地一掄鏈鏢晃得少女重心不穩,然後兜腹就是一拳,這一拳迅疾結實的鑿進少女柔軟的小腹,讓他幾乎產生了深入的快感。得手後,何必飛昂然立着,昂然如他胯下早已堅挺至無法忍耐的事物,他對着蹙眉倒下,身軀弓成蝦狀的少女,鄙夷道:“像你這樣的殺手一定有很多故事,所以你一定有牽掛着的東西。我知道你下不了死的決心。不過,待會兒你即使想死也死不成,我會成爲你故事中最痛苦也最快樂的那一部分。”何必飛一邊說着,一邊俯下來搜身,這少女雖沒了威脅,但是他可不想欲仙欲死的時候被突然蟄到。少女的身體微微流着虛汗,衣裳下的胴體細膩絲滑中帶着迷人的彈性,何必飛只覺手掌傳來的觸覺是那樣的驚心動魄。綺念叢生,何必飛匆匆確定少女身上沒有什麼危險物品,展顏一笑,隨手卸下了楚紅玉右臂的關節,相比禁制穴道,他更喜歡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楚紅玉的左邊身經脈受損,真氣渙散,加之現在右臂脫臼、左腿中箭,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何必飛滿意的看着處理後的羊羔,發現這個女子沒有咬舌的意思,被輕薄亦沒有絲毫的異樣,即使遭受了卸掉關節的劇痛都沒吭出一聲,那女子的眼神空洞洞的連屈辱都沒有,只衰弱的道:“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何必飛搖着頭,邪笑道:“這話說得太早,等你領略了我的與衆不同再說。”話語間,一把暗紅色的小弓套上楚紅玉的脖頸,何必飛將弓身旋轉着,絞得少女張大了口卻依然吸不進什麼空氣,直到那張蒼白的臉迫成了漲紅之色,何必飛才俯下身,又是重重一拳,然後拖曳着嘔吐着的楚紅玉往巷子裡走。

他生性喜淫,耳力敏感,最愛於銷魂之時聽那女子婉轉求饒的呻吟,楚紅玉容貌清麗,聲若黃鸝,骨子裡又有一股子不屈氣質,何必飛見了就想把這個女殺手沾上一沾,虐上一虐,一旦用強逼死了,那也無妨,暮望鎮逆,死個人太正常了,何況是個刺客。

何必飛行了五六步,卻聽得那身後傳來甲冑的響動聲愈來愈近,他早聽到有人接近,但一直沒予理睬,他知道不會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干擾他的好事。可此時那聲音已近在身邊,何必飛鳳目微眯,一股無明業火頓從心頭涌起,他聽出應是營中人,卻不知是那個下屬這麼大膽!

他勃然一轉身,只見兩名翠羽一路小跑奔搶至前,來者前後齊齊跪下,稟道:“校官,卑職謹傳葉副都指揮口令,葉副都指揮命大人速……”

“傳你姥姥的令!”他沒給對方說完一句話的機會,一腳蹴在近前那人的胸口。何必飛出身門閥世家,父親任工部侍郎,舅舅任戶部尚書,進入翠羽營只是爲了鍍層金邊,爲以後的錦繡前程鋪好路,他平日自是尊重葉東風的,但也沒太把這個副都指揮看在眼裡,皇宮內外的戍衛系統令他真正忌憚的只有三個人,三人中有兩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即總轄禁軍四大營的正、副兩大統領,除此再就是逆鱗衛總長品無三。他若不是覺得今夜的獵物可口,根本不會聽從葉東風的調度,來跑這南城門一趟。而正在慾望滿溢的當口,兩個無知下屬竟敢掃他的興致,於是憋了數年的怒氣瞬間爆發。

那名翠羽被踢得飛了出去,落地翻滾幾圈之後,伏了片刻馬上爬起,走上前來依舊恭聲道:“大人,下屬只是傳達葉大人的口令,葉大人命您速回府衙,有要事安排。”

何必飛怒道:“狗屁要事!先前讓我來,如今要我回,當老子是什麼?葉東風的腦子怎麼想的?莫非……莫非那羣暮望的雜碎在府衙鬧起來了?”

“小的不知,副都指揮既然要大人回去,自是有要緊的事情。”

何必飛收回小弓,壓抑腹間的燥熱,細細打量起面前兩人,他看着那軍盔之中稍顯稚嫩的臉龐,心生疑竇。這次來暮望的翠羽兩撥加起來一共四百七十四人,何必飛雖叫不出每個人的姓名,但他在翠羽營待了兩年,營中九百將兵他基本還能認個臉熟,特別是新進的年輕一輩,多有家庭背景,他是格外留意的,而今夜這個捱了他三成腳力還能爬得起來的小卒讓他感覺到了幾分陌生。

“你們是那個營列的?隸屬那個校官?我怎麼不認得你們兩個?”

“大人不認得我們實屬正常,因爲我倆今天剛剛入營。”

“今天才入得營?”

“是的,今天。呃,準確一點說,應是今夜,或者說是方纔。”

那翠羽說着說着,竟擡起頭默默打量着何必飛,何必飛想從這翠羽的身上看出古怪,這翠羽似乎也想從何必飛的模樣中判斷出什麼。

何必飛聽得那人話中的古怪,反而恢復了冷靜,傲色道:“原來是兩個小賊。不管你們從那扒了這身皮換到身上,冒充我翠羽,你們撞到我的手上卻是自認倒黴吧。”

那仍跪地的一名翠羽忽然站起身來,冷厲道:“齷齪的鷹犬,你的這身髒皮我們也要扒了。”

何必飛喝道:“大膽小賊!”

他斷定這兩人屬奸細無疑,心中便起了殺機,不過他一運氣,便發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喝的這一聲嗓音嘶啞,中氣不足,該有的氣勢一分都無,而腳心處逐漸傳來絲絲麻癢感覺,手掌亦覺得有些握不緊,此時對敵他不方便查看腳底究竟怎麼回事,心中可是有了涼意。他暗忖:媽的,莫不是剛纔那一腳的緣故?

只聽那遠處個量稍高些的翠羽“撲哧”一聲,笑罵道:“蠢材呀蠢材,正蠢材!小爺這隻毒刺蝟也是你能踢的?中了我的‘七年癢’竟然纔有感覺,你真的離死不遠了!”他隨手撫了撫被踢中的肩頭,指尖便多出了數根細針幾枚鐵蒺藜,繼而森然道:“你現在自斷一足,立刻聚功逼毒或許還有點生機,否則我保你不過兩個時辰就會皮膚潰爛而死,慘得像只瘟雞一樣。”

何必飛未想賊人肩頭藏着毒器,一時大意竟中了暗算,而且中的還是劇毒的“七年癢”,這毒毒發時據說渾身潰爛,奇癢揪心。何必飛想及那種慘狀,眼角抽搐了兩下,暴起之前吼道:“快把解藥給我,否則我活活拆了你們的筋骨。”

遠處那人見他異動,嘿然笑道:“張開狗嘴,解藥給你!”

一揚手便打出一把飛針外帶七八道鐵蒺藜,何必飛撥弓護體,化前撲爲退掠,同時探手便向後背的箭筒摸去。那近處一人早抽出佩刀,貼身黏上,瞬息便是上中下連續三刀,絲毫不給他施展箭術的機會。這一動上手,真氣運行,血脈激盪,毒力發作的格外快,何必飛感覺陣陣眩暈間麻癢之感涌上腦袋,功力散了一大半,憤恨交加竟是無可奈何。那發難的兩人實力都不弱,且每每招式中有驚奇之筆,不過這身手算得上一流卻也並非頂尖,若在平常給他適當的距離,別說是兩人,就是十人他也殺了,只是這兩人吃定他中毒在先,一人貼身搶攻讓他不能施展箭術,一人不斷地用暗器打他難防之處,加上何必飛心中對毒力蔓延的驚恐,須臾間他已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落了下風。

何必飛憤恨之餘提氣而喊,只覺喉嚨腫癢,發出的呼聲嘶啞無力,根本無法讓遠處的巡邏隊聽到。那遠處的一隊翠羽早已行去南城門,剩下的兵卒也向南城門方向搜查過去,而且有他的命令此處一時半會兒都不會來人,這時何必飛才感到了恐懼,媽的,不能再戰了!

楚紅玉仰躺着,默默看着頭頂刀飛刃舞,唯一能動的右腳腳尖緩慢伸出,輕柔的勾起了“紅眉”鏈鏢。少女呼吸着,傷痛與榮辱皆不能在她的心頭停留,她這時偏偏起月門樓內的燭光。燭光如豆,還有燭光下青年的話語她一生也不會忘了,她暗自許願:倘若,倘若能與唐表脫出暮望,便將這江湖拋在腦後吧,平凡的生活不是很好麼,封鏢藏劍,相夫教子,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這個念頭在她心間一閃而過,然後玉足急踢,“紅眉”鏈鏢飛旋而出。

何必飛無心戀戰,他擲出手中名貴小弓,這才逼退了纏身的刀手,換來了一絲逃跑的機會。他一翻身,還未騰空就覺腳上一緊,腳踝處被楚紅玉的“紅眉”纏了個結實,他眼中的天地猛然倒懸,心中驟失應變之策,同時背心劇痛,“撲撲”幾聲已是中了數支鐵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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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紅玉聽着何必飛摔落的聲音,面上終於有了一絲輕蔑的冷笑。

隨之街頭響起“咔嚓”一記切肉斷骨的刀聲。

刀手一腳將何必飛的頭顱踢飛,暗罵着,卻聽身後人叫道:“唐海,楚姑娘傷的有些重,你快過來幫個手。”

唐海卻不回身,懦懦一會兒道:“我……我已看出手臂脫了臼,腿上中了箭,你給脫臼處接上,中箭的地方處理了,用我幹嘛,你可是這方面的行家,我再補上這傢伙幾刀。”他頓上一頓,又忍不住居心叵測的道:“再說,少爺的女人我可沒有膽量碰,我也受不得人遭這個罪。”

“頭都砍了你還補什麼刀!補你妹啊!”那用暗器的聽了同伴後面的話,氣的咬牙切齒道:“好哇,好哇,你個小兔崽子,你看今後唐風他們欺負你我還會不會幫你。”

唐海冷哼一聲,道:“幫我,嘿,你是幫我嗎?你是恨唐風偏把妹妹介紹給外人也不便宜你。”

身後那人被噎着,低吼了一聲,手上卻是一點不慢加緊料理楚紅玉的傷勢,他第一步先給楚紅玉接上了手臂。楚紅玉中的那一箭因格擋了一下,傷口沒有深到血脈,動手治療的這個人傷藥、小刀、紗布等工具帶的齊全,他輕聲安慰道:“忍着點。”

楚紅玉看着替他起出箭簇,包紮傷口的少年郎,依稀從那緊抿的嘴脣裡找出了昔日的印象,“你是……唐江?當年方寸庭院中的那個……小結巴?”

唐江手上忙着不敢回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臉色紅紅的在暗影頭盔中顯不出來,他動作麻利,接完骨,箭傷也快簡單包紮完畢。

楚紅玉露出罕見的溫柔聲音,追憶道:“幾年前你還是個孩子,現在也成爲能救姐姐的英雄了。”

唐江用鐵蒺藜劃斷繫好的繃帶,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此時才害羞答道:“蒙姐姐當年不殺之恩,姐姐那時來刺殺少爺,真的好難抵擋。”

“我不殺兒童。”楚紅玉笑笑,柔聲道:“小江,扶姐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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