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對劍眉蹙了起來,眼神有了些許的閃爍。以太后以往的風格,就連父皇她都可以下手,何況是一個徐嫿。只是那個孩子,無論如何趙迎罡都不能讓他們母子去殤朝。
“母后。”轉念一想還是不能和她來硬的吧,趙迎罡放低了自己的語氣喚她,試圖改變什麼。
然而,無用。
柔太后雙手優雅的交疊着放在胸前,這是她維持了半生的儀態。
“不管怎樣本宮也是你母后,你要相信本宮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還有趙國。雖然痛恨這個地方,但是它現在是我們的東西。所以爲了咱們,你必須要把那個徐嫿給送回去。否則事情進一步惡化了,後果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骨子裡的傲氣促使趙迎罡頭一次頂撞了生母。她執意如此,那麼自己又何須繼續軟弱無能的聽憑她來做決定?
“母后,徐嫿一事,我自有處理的辦法,還請母后今後勿多加掛心。你做好自己的太后就行!孩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
張凱在目送着太后離開之後,支開了大殿裡的所有下人,關上了門窗。看着趙迎罡眯上眼睛斜倚在龍椅上,跟了他這麼久,每次當他累的時候總是會這樣。不願意被任何人打擾,但是如今,要是龍相能夠幫着他出出主意呢?
“站住,你去哪兒?”
張凱猛地一回頭,小心臟都要被趙迎罡給嚇出來了。他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啊,怎麼會知道他打算要出去?
只能乖乖的垂頭走到他的眼下,求着恕罪。
“得了,你那點心思本皇還不知道麼?不必做什麼,本皇自有主意。”剛說完,趙迎罡又補上了一句“你馬上去給本皇找布衣來,火速去。”
張凱急忙應着“是”,便飛快的就跑出去了。
這偌大的宮殿裡,只剩下他一人的時候,也是會有孤寂感的。以往只是聽說高處不勝寒,如今真的身居高位了,方纔體會到父皇那麼多年走過來的艱辛。到頭來,身邊就連一個說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閉上眼睛,浮上來的便是楊浩龍那張脫俗的臉。
外面是陰沉沉的天,籠罩着整個皇宮,大殿內的燭火尚未全部點燃,在這種黑暗裡趙迎罡思索着,那份對楊浩龍的心確是更加堅定了。
而此時,徐嫿正帶着孩子在楊浩龍的寢宮內玩耍。小孩子漸漸的長大,對母親的依賴也越來越強烈了。在這個孩子身上,那種依戀表現的更甚,他和徐嫿要寸步不離的纔好。
“你看你看,生的什麼調皮孩子?就連我啊,他都不讓抱。都怪我手生,不會哄孩子,沒有你細心啊。”楊浩龍做出長嘆狀,阿嶽站在一旁用纏綿的眼神對徐嫿默默傾訴着。
楊浩龍都看在眼裡,故而刻意朝着阿嶽說:“阿嶽,你看什麼呢那麼出神?都要把人給看的融化了,過來抱抱孩子吧。或許你們都是男的,他喜歡你一些。”
話音剛落,楊浩龍在徐嫿的眼色示意下,方纔意識到自己剛纔說漏了嘴。回頭看看門外,確認了沒人之後,才笑了起來。
阿嶽走到徐嫿面前,接過了她懷裡的孩子,觸碰到這個小生命的時候,他的手在發抖。這就是徐嫿如今滿心掛念着的人兒啊,他也會愛他如命的,同對她的感情一樣,即便這個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但是他是徐嫿愛着的啊。
“寶寶,你要記得我啊,我叫阿嶽,等你長大了我還要看着你娶媳婦兒呢。”
楊浩龍聽着阿嶽一個大男人如此這般哄着懷裡的孩子,剛喝下去的那口茗茶不覺就噴了些許出來,徐嫿拿了條毛巾幫他擦拭着。
“我說阿嶽啊,你要說你想一直陪着嫿嫿就直接說嘛,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給孩子灌輸?是吧嫿嫿?”
楊浩龍的公然拆穿,讓徐嫿的臉上迅速就飛起了兩朵紅霞,看着她這個羞澀的樣子,就讓人想要保護着。看着他們兩個漸漸的也快要修成正果了,只要離開了趙國,就成親吧。
這是楊浩龍心底的打算,一定要親手將嫿嫿交到阿嶽這種靠譜的男人手裡,她才放心啊。雖然心裡有着無數的愧疚,那已經沒辦法去償還了,只能用以後的安穩來彌補。
那麼自己呢?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要是她和李鼎清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多好啊?楊浩龍苦笑着,她重生之後的十幾年裡,混混慣了。若是突然知道自己要轉換成一個母親的身份,那得多不習慣啊?
“誰?”阿嶽驚覺屋頂上有瓦片碎碎動的聲音,他將孩子輕柔的放回徐嫿的懷裡,便衝了出去。
待他回來的時候,楊浩龍問道:“怎麼了?是咱們被人監視了嗎?”
阿嶽點頭,憤憤不平的回着:“不知道會是誰,還在咱們這邊安插了眼線。所幸方纔也沒有什麼舉動,把柄什麼的被他們抓住了。但是以後還是小心點的好,以免出了什麼差錯,被人鑽了空子。”
楊浩龍聽着連連點頭,爲了不讓徐嫿心慌意亂的,她讓阿嶽送他們母子離開了自己的住處。
當那個趙迎罡派過來的丫環走進來的時候,楊浩龍問她:“剛纔有沒有什麼陌生的人出進?”
“回龍相,奴婢並沒有見到陌生的人。”
問完了之後,楊浩龍才感覺到自己問的不過是廢話罷了,她既然是趙迎罡的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如實相告呢?只不過,她還沒有把趙迎罡想的那麼齷齪,至於暗中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似乎不像是他的作風,想着,頭有點昏昏的了,丫環扶着她便上牀休息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宮裡那荷花池裡傳出了幾聲蛙叫,荷花沒有幾朵了,唯獨那些田田的蓮葉寬寬大大的躺在池子裡。
池畔,柔太后背對着一個穿着太監服飾的男人。
“怎麼樣了?本宮讓你去觀察着他們,今日的情況呢?”
男人如實稟告了今日在楊浩龍處所見,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廢物。”
柔太后轉身便將手中的繡絹給砸在男人臉上,男人的眼光隨着手絹落到地上,拾起來放在鼻尖貪婪的聞了一下,又呈給女人。
手絹被柔太后給推開了,她輕挪幾步,坐在了池畔的石凳上,不動聲色道:“你已經去了兩天了,什麼都沒有看見嗎?那本宮還要你作甚?”
“太后恕罪。”男人說着,一邊將那散發着芳香的手絹給收進了自己的衣袖中,一面走到柔太后跟前,半跪着才讓她看見自己,繼續道:“並非屬下無能,而是他們三個真沒什麼異常舉動。太后是不是需要另外調查一下,或許殤朝的皇貴妃咱們找錯人了。”
“何以見得?”柔太后也是個經受不起自己好奇心的人。男人只要稍加故作一些,她的目光便轉移到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順道挨近了柔太后一些,這些年他在她身邊甘願俯首稱臣大半輩子,不管她想要做什麼,想要追求什麼,他心甘情願的爲她付出。甘願,陪着她風裡來雨裡去,青絲變成白髮。
女人敏感的思緒讓柔太后本能的朝後靠了靠,躲閃開了他灼熱的目光。
“您想啊,這個徐嫿帶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在趙國待了有些時日了,趙國百姓早就已經人盡皆知了。他殤朝君主就算可以爲了愛情不要國家顏面,他們百姓也要啊。爲何能夠用國家之間的交情來換取一個有了不明不白孩子的女人?”
男人說話的時候,眉頭還是習慣性的緊鎖着,那片陰霾自從她另嫁他人之後,想來就沒消失過吧。
柔太后一愣,竟然慌了神,迷失在那幾條褶皺中。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玩紙鳶跑到了荷花池附近。丫頭的笑聲傳過來,男人立馬收回了自己的姿勢,端正站在柔太后面前。
“我先走了,若是有需要,老地方見。”
她低頭不語,僵持半晌索性就盯着那池子來壓驚。一直到男人走後,柔太后眸子裡浮現出一陣陣的陰暗。
徐嫿這件事情,她一定會弄清楚,絕不允許任何人危及到她辛辛苦苦得到的成就。趙迎罡是色迷心竅,兒子還年輕,但是她不傻。
“太,太后萬安。奴婢不知道您在這兒,驚擾到太后,太后贖罪。”丫頭拐了個彎,看見柔太后的時候,那神情就和看到鬼一樣。這讓柔太后很不舒服,呵斥了丫頭一陣之後,又朝着她走近。
“本宮有這麼恐怖嗎?”
聽了柔太后的話,這丫頭就差沒有嚇得魂飛魄散了,宮裡人誰不知道如今的柔太后是惹不起的,有時候連躲都躲不起。這回是她自己撞在槍口上了,一下子沒主意,着急的跪着就哭了起來。
“行了,起來吧。這個樣子,叫人看了笑話本宮和你一個小丫頭計較。”柔太后今兒個可不想大動干戈的懲罰下人,以後這荷花池還不出了名嗎?
看着丫頭全身顫抖着站了起來,她才離開了這片荷花池。這麼多年了,她對孤獨這回事也該習慣了。回首當初進宮時的自己,到今日令旁人聞風喪膽,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冷清的石子路上,還留着她一步步踏過來的痕跡,還有一陣苦澀的笑聲,只是很快就被宮中的污穢給掩蓋了。
誰也不會發覺。
“是時候走了吧?”趙迎罡放下手中的奏摺,起身準備過去看楊浩龍怎麼樣了。
張凱迎上去,幫着他整理好了衣冠。
“皇上。”
又是這個磨人的聲音,趙迎罡不由得甩開了蔣太師要去扶他的手:“我自己來。”
走出大殿,蔣太師還是窮追不捨的跟着趙迎罡來到了花園小路上,張凱攔住他的時候,他還大喊着:“皇上聽臣一言吧。”
趙迎罡已經走出去十幾步了,又折回來,看着蔣太師試圖推張凱的模樣,覺着好笑。
“太師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勤於進言,本皇還真的應該覺着欣慰啊。不知太師有何要事相告?若是不那麼重要,明日商談可好?”趙迎罡怎會不瞭解蔣太師爲人,不到黃河心不死。
當初他女兒也是這個性子,男人這樣就已經難以對付了,何況是死纏爛打的女人?他自然是不會上心的,何況在他心中能夠打動他的只有楊浩龍了。
蔣太師因爲追着趙迎罡走了一段路,又和張凱推推搡搡了一陣,大喊大叫的忽然停了下來,竟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太師無心再說了,本皇就先走了,不要耽誤時間。”趙迎罡冷漠的樣子,蔣太師見過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皇上對自己愈加冷淡,他對楊浩龍的仇恨就多了一分。
若是蔣軍瑤是當今的皇后,他蔣太師又何以至此?黑暗中,老人擦乾淨了額頭上的汗,內心卻已經咒罵了楊浩龍千百遍。
“皇上。”蔣太師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趙迎罡面前。
“臣打聽到最近殤朝的軍隊已經蠢蠢欲動了,皇上若是再不給他們迴應,苦的還是咱們趙國的百姓啊。這場紛爭,本就是可以避免的。皇上。”
蔣太師的話,是趙迎罡此時最不願意聽的。柔太后今日已經警告過他了,蔣太師大晚上的也來奉勸他,心裡甚是煩悶。
張凱見趙迎罡已經轉身沉默了,便走上去告訴蔣太師:“今日皇上批閱奏摺已經勞累了,還請太師明日再來說吧。”
“太師,這件事情你也無需擔憂,趙國的百姓不會有事的,徐嫿也不會。”
他就這樣走了,縱使是背對着蔣太師,趙迎罡還是能夠想象得到太師被氣的吹鬍子瞪眼的神情,有多麼滑稽可笑。
還沒走進楊浩龍的安寧宮,他就已經聽見了一聲聲笛音。這還是龍相第一次在趙國的宮中吹響了那支玉笛,婉轉之中卻夾雜着些許的幽怨。再靠近一點兒,隱約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庭院裡,楊浩龍獨自坐在輪椅上,對着黑暗中的某個地方出神。
張凱此時跟了上來,正要朝裡邊通報的時候,趙迎罡恰時阻止了他。
“不用通傳了,本皇和他之間不需要這些浮華東西,你在這兒等着就行。”輕聲囑咐完了之後,趙迎罡這才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走近了楊浩龍。
“什麼時候皇上也學會走貓步了?只可惜你再怎麼掩飾,還是會露餡的。”楊浩龍早就察覺到了有人來了,還是這個點,那就只能是趙迎罡了。
她以前不相信有人可以叫自己厭惡至極,要麼就是愛,要麼就是恨。可是趙迎罡就是沒得到她的愛恨,卻得到了她的反感。
只要見到他,趙迎罡就感覺自己心中所受的一切都不是事了。眼前的人,如果是一個女人多好。在朦朧的月色下,她側着臉,雖然沒有瞧着他,可是對趙迎罡而言,他就是那麼叫人動心。
比柔太后推薦給他的那些貴族小姐們,清秀幾分,比尋常的男子又多了一種風度氣概。大概就是這種獨特,叫他一直沒辦法忘懷吧。
“龍相,方纔所奏之曲未免太過淒涼了。陽剛之氣全無,只剩下陰柔嫵媚了。不過聽着很上心,絕妙。可否再來一曲?”
趙迎罡一到了他面前,就多了幾分討好,對旁人的威嚴已經消失殆盡。這還是他自己嗎?
“趙迎罡,如果是我楊浩龍對你的態度讓你感覺很模糊,那我再強調一遍。你做你的趙國皇上,可以放我和嫿嫿他們走麼?搶佔別人家的東西,那滋味很好對不對?”
楊浩龍瞪着趙迎罡,這表情非但沒有激怒他,反而是勾起了他內心裡的那團星火。他望着楊浩龍那雙眼睛,就有種要吞沒他的衝動。
夜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了一陣過來,楊浩龍的髮香傳進了趙迎罡的鼻尖,很熟悉的味道。可是不屬於他,哀嘆一聲。
“皇上要是聽不進話,那也罷了。時辰也不早了,皇上是否應該回去歇着了?”楊浩龍試圖將自己的輪椅推走,離開趙迎罡所在的空間。
卻被他給一把抓住了,要不是自己雙腿不便,她又何苦受制於人?情急之下,楊浩龍拿起自己心愛的玉笛就朝着趙迎罡砸去,原以爲他會躲閃,然而他沒有。
就在玉笛砸中趙迎罡眉頭的時候,楊浩龍心中充斥着後悔。
用自己心愛的東西去碰這種人渣,簡直就是侮辱了這支玉笛了。
“夠了沒有?”
趙迎罡抓着楊浩龍的手,不讓她亂動。這便是他的佔有慾在控制着他的舉止行爲,不是嗎?明明討厭着太后想要征服一切的樣子,自己卻也成了那副模樣。
楊浩龍盯着他,興許是因爲憤怒,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出來,趙迎罡這才發現每個人生氣的時候都是不一樣的,而眼前的這個人,就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叫他恨不起來的。
“不要掙扎了好嗎?你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在本皇手裡,是逃不掉的。本皇也不想要放開你,至於徐嫿,只要你好好的,她是完全不會有事的。”
趙迎罡試着用軟語去感化龍相,然而不管他做什麼,似乎都沒有效果了。
“皇上要是認爲所有的錯誤都是可以獲得原諒的,那還是放棄吧。你以爲你對我女人做的事情,都能被我所容忍嗎?換做是你,你會對一個混蛋束手就擒嗎?即便是我願意,我的心也不允許我原諒你趙迎罡。”
她的眼裡佈滿了血絲,喊出這話的時候,喉嚨都是略帶嘶啞的。張凱聽見裡邊的動靜,還是冒險跑了進來。看見皇上正和龍相目光對視着,卻沒注意到其中的火光四射。
末了,龍相還是成功的擊中了皇上的心,他的手開始無力垂下。任憑着她進了房間,徒留一地院子裡的落花,被風吹散。
“皇上,咱們回去吧。龍相今日心情不大好,明日再來看他可好?”張凱是真的被趙迎罡這個樣子給觸動到了,這麼多年了,他也沒見皇上如此心力交瘁過啊。
當初爭奪大位的時候,柔太后曾經不遺餘力的幫助趙迎罡,在他張凱的眼中,趙迎罡就是世界上最爺們的男人。只是他算到了一切,卻沒料到自己會陷入了一個漩渦裡面。
步步淪陷下去,就連柔太后都沒辦法將他拯救出來了。
扶着趙迎罡,打道回府。
他們都無意於路旁的風吹草動,只是各自思索着各自的事情,走着那條碎石子路。爲了讓龍相的輪椅在宮中行動自如,皇上還特意讓工匠將路面給打磨了一遍,光滑不少。
落花有意,卻不見得流水會有意接受。可惜了,張凱暗自嘆息着。
草叢裡,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趙迎罡離去的身影,黑衣蒙面之下是一雙溢着仇恨的眼。濃眉之下,暗藏着的卻是無底的深淵。
李鼎清的雙手緊攥着拳頭,若不是因爲答應了龍兒,會將她和徐嫿他們安然無恙帶出去,他好幾次都想找機會除掉趙迎罡了。
“孩子,不要因爲報仇毀了自己。”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家人臨死前想着的都是叫他放下仇恨,誰知道仇恨竟然會成爲他一生的羈絆。
多希望自己心中無愛,卻捨不得誤了龍兒的終身。愛恨情仇,終是難解。他整日的潛伏着,又是爲了什麼?
來不及多想,宮中出來巡邏的侍衛即將走過來。李鼎清輕身一躍,便消失在夜色中。
“這種天氣,要是能夠去採摘一些花瓣來給主子泡個澡多好啊。”徐嫿懷抱着孩子,望着外面晴空萬里,芬芳愜意的感嘆着。
要不是因爲孩子太過粘人了,她要做這點小事還是很簡單的。阿嶽依舊守在她身邊,主子那邊他也是經常在看着的,只是剛纔過去了一趟,見她還在睡夢中,也就沒有再叫醒她了。
“陽光正好,這不是你以前最愛的嗎?你泡的花茶主子也喜歡,要不我幫你看着孩子,你就出去走走吧。”
阿嶽貼心依舊,徐嫿擡起水眸充滿了感激的看着他。記得她被人欺負的時候,阿嶽總是會跑出來保護着她。當她得知自己有孩子的時候,曾經想過一死了之,但是活着的牽掛還有那麼多,主子的恩情尚未報答,她如何能夠一死了之?
多虧了阿嶽還有楊浩龍,讓她重新認識了生命這東西。
她看着阿嶽望孩子的神情,他將來肯定會是一個稱職的父親。至少他們都經歷過被拋棄的痛苦,不會讓孩子受到流離在外的苦楚。
“阿嶽。”她含着淚喚他。
他擡頭,滿是詫異,可是眼裡的寵溺表現的那麼明顯。有時候他盯着徐嫿,讓人紅了臉都不自覺。
“謝謝你!”她笑了,嫣然明媚的陽光下,她美得正當好。
“傻瓜,謝什麼?快去吧,等會兒孩子該醒了,我就抱着他去找主子,這樣你可放心了?”
阿嶽的言語總容易叫她安了心,拿上前幾日閒暇時編制的籃子就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對着孩子的額頭吻了一下。
之前也只是覺着趙國皇宮的建築輝煌大氣,亭臺樓閣也不失精緻唯美。卻沒有想到在這荒僻之處,還有這樣一個奼紫嫣紅的園子。不過聽丫環們說過,這是先皇爲了寵妃花了心思才弄成的,平常也沒什麼人來。
畢竟已經成爲過去的東西,都不會怎麼深入人心。
此時,徐嫿卻不以爲然。沉醉在了這芬芳之中,精心挑選着最鮮嫩的花瓣。現在時辰還算早,慵懶的陽光,還有那粉嫩的人兒,美輪美奐的呈現在皇宮之中。
“大膽,是誰給你的膽子到這兒來採花?”
徐嫿記得這個聲音,便是宮中人人畏懼的柔太后,趙迎罡那醜陋心性,想必和生母脫不了干係。母子二人對先皇用藥的事情,雖說當年保密的很好,其實不然。
直到現在,在宮中私底下議論的最多的,還是眼前這柔太后了。
在聽見這聲音的那一刻,徐嫿手裡剛折下來的那朵紅芍藥冷不丁的就從手心滑落,掉進了花叢中。她是真的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連解釋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你是那個徐嫿吧?”柔太后一步步走向徐嫿,一直到她面前,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着。
畢了,她俯身摘下一朵玫瑰放在徐嫿的脣邊,緩緩道來:“像你這種女人,當真是成天行的皇貴妃?據本宮所知,你出身青樓,至多是當地名妓。再怎麼清高,沾上那個字還是會被別人誤會。你覺得呢?徐嫿姑娘。”
徐嫿的個性還是強硬不起來,就是面對這樣赤裸裸的羞辱,儘管滿眼噙着淚水還是硬生生忍了回去。爲了主子,她也不會告訴這個女人,真正的皇貴妃其實是誰。
“太后,今日徐嫿擅自來此採花,只是因爲這片美景太讓人陶醉。徐嫿知道有冒犯之處,但聽聞太后最是寬厚待人,想必太后並不會真的責怪徐嫿,徐嫿這就告退反省去。”
她已經努力的做到恭恭敬敬,不給太后抓空當了。可是對方不依不撓就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徐嫿之前沒有想到柔太后爲人不僅陰險毒辣,就連這張嘴都是不肯讓人三分的。
“想走?你和楊浩龍一干人等,故意挑起殤朝和趙國的戰亂,你們有什麼陰謀?”此時的太后正抓着徐嫿的手,力度還不小,掐得她生疼卻咬着牙不敢出聲。
等她累了,方纔轉身說道:“滾。”
徐嫿作揖告退,走到遠處。估摸着太后看不見了,這才掀開自己的袖子一看,上面留下了兩道紫紅色的傷痕。要是被阿嶽發現了,肯定又叫他擔心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袖子遮掩住那道痕跡,看着籃子裡滿滿的花瓣,她還是很知足的。主子喜歡喝花茶,回去了給她泡一壺好的。
楊浩龍處,阿嶽正被孩子的哭聲鬧騰的坐立不安。
“阿嶽,你不要着急啊,一着急就容易慌了手腳。嫿嫿怎麼會突然就出去採花呢?我這邊也不大適合泡花瓣澡啊。不過花茶倒是還不錯,嫿嫿手藝好。”楊浩龍作陶醉狀。
懷裡的孩子抓着她的衣服頭髮,哭的可費勁了。
阿嶽心疼萬分的在門口張望了無數次,也沒見着徐嫿回來。
“主子,你說我怎麼就讓她一個人出去在這宮中亂走呢?我真傻啊,萬一她有點什麼事情,我真的是。”
楊浩龍看着他的樣子,還真的是衝昏頭腦了,他們人在趙國宮中,有趙迎罡的庇護,誰敢動他們?
“阿嶽,你別多想了,嫿嫿等會兒就回來了。她那麼善良和氣的人,肯定沒有人故意要整她的。你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給孩子吃的東西吧,我猜他是餓了。”
說着,楊浩龍颳了一下孩子的鼻子,那軟軟的小東西還真的叫人喜歡。可是他的哭聲響徹了整個房間,真叫人發愁啊。
阿嶽剛奔出去,徐嫿就提着籃子跑了進來。
“哎呀主子,我去太久了是不是?老遠就聽見孩子哭了,哎喲。”徐嫿將孩子從楊浩龍懷裡抱了過去,只是搖一搖哄一鬨,孩子果然就不哭了。
楊浩龍不禁感嘆着:“這親生的還是親生的,阿嶽你看見沒?不哭了,這個啊,可比你那什麼吃的玩的管用多了。”
徐嫿知道主子是在和她開玩笑呢,回頭就嗔了楊浩龍一眼,柔情似水的女子只要秋波一轉,正常男人都會動情吧。
故而楊浩龍挑逗的更來勁了,自行將輪椅推到了徐嫿的身邊,故作嚴肅道:“來,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徐嫿輕輕俯下身子,側臉對着楊浩龍,等待着她說什麼。卻不想自己的臉突然就被楊浩龍給撫摸了一下,她這才恍悟過來,主子還真的來調戲了她一番。
“阿嶽你看看她。”
徐嫿淺笑着,那倆梨渦若隱若現着,美極了。
“喲,阿嶽,你們什麼時候是把終身給定了嗎?我逗她她學着來找你告狀了,看看這女人吶,你們將我這個主子放在何處?”
阿嶽緊張着雙手都沒有合適的地方放了,只是難爲情的看着徐嫿,還有孩子。三人嬉笑的時候,徐嫿手上那紫紅色的傷痕無意中顯露出來,楊浩龍正要去看的時候,徐嫿巧妙的給躲開了。
“阿嶽,我有點餓了,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小吃吧。正好我和嫿嫿帶孩子嚐嚐。”
看着阿嶽離開房間之後,楊浩龍盯着徐嫿。直到她不好意思的時候,楊浩龍才問:“你有事情瞞着我。”
孩子在徐嫿懷中,時而發出笑聲,時而嗯哼一聲,他絲毫不明白他所在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的。楊浩龍看着徐嫿糾結的神情,便明白了那傷口是在什麼時候弄的。
“今早你去採花怎麼去了那麼久?花園不是就在附近麼?”
徐嫿不敢正視楊浩龍的眼睛,只好坐着看着孩子目不轉睛,一隻手輕撫着他的臉蛋,一面回答着:“主子,你能不能不要問了?”
“嫿嫿,你和阿嶽就是我的親人,你有事情瞞着我不說,爲什麼?換成是我,你能不擔心嗎?”楊浩龍靠近徐嫿,藉機掀開了她的衣袖,見着那上面的兩道痕,頓時雙眼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發誓,一定會給嫿嫿泄恨。
“主子,這點傷不疼,真的。等會兒我去給你泡花茶來喝吧,好久沒有以前那種感覺了。那般愜意。”
楊浩龍看着徐嫿這樣,更加心疼的慌。她總是這樣,處處爲着別人着想,自己老是被放在次要的位置。
阿嶽還沒有回來,楊浩龍追問道:“嫿嫿,那傷是誰弄的,你告訴我。”徐嫿搖頭不語,楊浩龍只好說:“你今日不告訴我,我等會兒便會告知阿嶽。到時候爲你擔心的就是兩個人了。”
“不。”
徐嫿一慌,說話就會吞吞吐吐的,這點楊浩龍早已熟知。當她得知是柔太后掐出的那兩道傷痕時,內心頗爲震驚。
爲什麼?楊浩龍想着這個問題,午時都沒有按時入睡。臨近晚上的時候,撇開了阿嶽,楊浩龍還是決定去一趟懿壽宮。這麼久了,她對傳說中的柔太后一直都是避而不見,能躲則躲。
眼下看來,她一定是準備對自己下手了,否則怎麼會欺負嫿嫿?
懿壽宮,看上去端莊聖嚴,誰知道里邊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不光鮮呢?只要是皇城,四處皆是如此。一個女人,能夠承受的寵愛就那麼多,她如何能夠在後來日漸失寵之後,還能將兒子捧上了帝王之位。
可見這女人心術之高明瞭。
楊浩龍想起了前世在生的時候,看過的宮鬥戲份。爾虞我詐的,那些能夠遊刃有餘應付的,都是最終的贏着。只是哪一個不是踏出了一條血路的?
“呼”,楊浩龍在懿壽宮門口杵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貿然的就進去了。丫環勸阻時,她照樣高聲強調着她是龍相,譽滿天下,如今已無人不知。雖然在趙國,她極不情願的用那個身份,來丟楚國的臉,更多的是不願意想起王嘉宏那個畜生。
“我竟不知道柔太后宮中戒備是這麼鬆散,就連我一個雙腿不便活動的人都能夠進出自如。”
很顯然的,柔太后就是算好了等着她過來的。否則,堂堂一個懿壽宮怎麼會讓她這麼輕而易舉的就進來了?
果不其然,柔太后着華服,慢悠悠的走了出來看着楊浩龍。
“龍相?坐着輪椅還能夠上階梯麼?我懿壽宮可沒有那麼多服侍你的下人使喚,要進來就憑自己之力上一步。”
柔太后的刻意刁難,並沒有激怒楊浩龍。相反的,楊浩龍的從容倒是讓她驚訝了一陣。
“太后母儀天下,怎麼會連這點對弱者的同情心都沒有?不過在下相信,太后若是沒有這點風度,自然是不會擁有如今的榮耀的。”
楊浩龍輕揚嘴角淺淺笑着,柔太后心裡早就已經波瀾起伏了。太久沒有人敢這樣頂撞她了,說起來她還真的有點欣賞楊浩龍,要不是因爲她和殤朝糾纏不清,說不定還能收爲己用。
柔太后走下來,問:“徐嫿那賤人果然還是隻會告狀啊,區區一個民女,就算是我無意傷了她,龍相也要來追究此事?”
“太后當真只是無意傷害並非有心嗎?說吧,你不就是想要我來見你麼?有什麼話,大可以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暗箭放出來,也有辱太后的尊嚴不是麼?”
楊浩龍聽着柔太后嘴裡那賤人二字,心裡涌起無名火,只是無處發作。她不能夠輕舉妄動,得罪了眼前的女人。
“你火燒金絲殿逃出來的事情,皇上可知道?”
金絲殿一事,她怎會知曉?楊浩龍眼珠一轉,還真的得想辦法敷衍過去。趙迎罡若是知道了,保不定會不會改變主意傷害嫿嫿他們。
在幾個丫環的幫助下,擡着楊浩龍的輪椅上了門口的那幾個臺階,來到了柔太后的宮殿內。
楊浩龍掃視着這柔太后的宮殿,古香古色真的是好韻味雅緻。只可惜,在她看來,人心若是陰險毒辣了之後,再來談這些佛啊信仰之類的,簡直就是掛着羊頭去賣狗肉的勾當了。高尚不到哪裡去?
要說那尊佛像能夠顯現出柔太后的虔誠來,那也是荒誕。至多也就是安撫自己未曾完全被慾望仇恨矇蔽的良心吧。
“太后平日裡還信佛?”楊浩龍作詫異狀,輪椅轉動着到了內室的佛像前邊停了下來。見着祭壇上還插着的高香,再看看柔太后那副嘴臉,真可笑。
柔太后對於楊浩龍的臨危不懼很是欣賞,但是她竟然可以在沒有得到她命令之前,就進入了她的內室。果真是龍相啊,這個人混跡在三個國家之間,依舊活生生的,能力自然不可小覷。
她移步過去,到了楊浩龍跟前,只是瞥了一眼,便朝着面前的佛像做了一個揖。嘴脣微微動了一下,敢情是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吧。楊浩龍揣測着,趁着柔太后正拜佛的間隙,楊浩龍將輪子一滾,就入了柔太后臥房。
“大膽。”柔太后在後面厲聲阻止,楊浩龍當成了耳旁風。
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參觀一遍古時候這太后住的地方,究竟是不是和電視裡面的一模一樣。
“看盡興了,方纔微臣的莽撞要是讓太后不高興了,請恕罪。不過現在咱們也該言歸正傳了,太后之所以傷害徐嫿一個弱女子,是爲何?敢問這種暗地裡傷人的作風,可是正人君子所爲?”
楊浩龍的質問沒有成功的轉移話題,柔太后依舊問起了關於金絲殿的事情不罷休。
“既然太后今日是非要知道那件事情了,微臣不妨就和太后直說了吧。不過微臣現在有點口渴了,不知太后可否賞小的一杯茶喝?懿壽宮的茶應該還不錯吧。”
楊浩龍可以瞧見柔太后此時嘴角微微的搐動,想來風光了這麼多年的人,許久沒有受這種放肆氣了吧。哼,真的活該!
懿壽宮的燭光搖曳着,由於數量衆多,雖然已經是晚上了,可是這裡邊依舊很亮堂。要不是這樣,楊浩龍也不會注意到柔太后眼角的皺紋已經那麼深了,還有兩鬢夾雜着的銀絲。
歲月哪裡能夠饒人呢?不知是出於女人之間的同情,還是別的,看着柔太后此時安靜無聲的聽自己講述,像一隻收了自己獠牙的野獸,她忽然對這個女人心生憐憫。
“事情就是這樣了,簡單說來呢,就是我楊浩龍無意中俘獲了殤朝魔王的心。皇貴妃我必然是不會去當的,而他知道嫿嫿是我最在乎的人,想要抓住我的要害。要不是因爲我,嫿嫿也不會受罪了。金絲殿就是我燒的,該負責的本相必定不會讓趙國百姓來背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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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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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說明,本文男主異常強大,只是會被女主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