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我們該回去了。”
說話的是陳安一衆隨從中站位靠前的一名男子,他面容英挺,身着青色棉甲,名叫百工林,是青孚城主百工谷的長子。
百工氏其實不算是什麼小氏族,依靠着制器的手藝,在各城都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在過去的東荒,這種程度還不能稱之爲強族,強族的定義只有一個,那就是能打,所以在各主城中沒有什麼話語權的百工氏頂多就是個旺族,靠依附強族而生。
且因爲精學手藝,其他方面多是荒廢了,就算依附強族也沒討得了多少好,混的都不怎麼樣,也就青孚城百工谷這一支還算興旺,勉強做了城主,縱然只是兩大強族的傀儡,那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上的。
百工林是百工谷精心培養起來想要振興家族的長子,雖然傾他所能也就是個三品,但在封神階日常沉睡,超品不輕易出手的情況下,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高手,送到陳安身邊撐個門面卻是足夠了。
事實上陳安身後的隨衆也大都是這麼來的,一者是爲了親東荒本土勢力,表現出自己的立場,二者也是因爲他的永安城加上四鎮的建立時間也就兩年,完全不足以培養出獨當一面的高手。所以現在永安城實力構架的主體,還是山民,小氏族以及神裔。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儘管煞氣褪去了,但被煞氣侵害的身體卻是恢復不了,像金明那種天象還好,而未至天象的存在,功力大半廢是了,重新練起,還不如走魂牌的路子。
可這條路也有限制,以前是有異化的風險,現在雖然風險降低了不少,但血妖沒了,魂牌的來源也就沒了,總不能真進深山去狩獵古獸吧,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難免不會引起古獸暴動,要知道他們也是有智慧的。
所以在東荒想要培養起一批高手,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陳安掃了百工林一眼,點了點頭道:“你們先走吧,我等會自己回去。”
“這……”百工林有些爲難,他縱然木訥了一些,但也知道這是失職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下來。
陳安輕聲道:“回去吧,在這東荒大地上若真有我也抗衡不了的敵人,你們留在這也沒用。”
這句話有些看輕的意思,不過對百工林這等憨直之人卻是有效,想了想覺得有理,道:“那臣下告退,陛下慢行。”
說完,他帶着一衆人離開,只留下嘴角有些微抽搐的陳安。
慢行是什麼鬼?東荒之人久不知禮法,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過來的。大氏族還好一些,畢竟時刻接受大乾文化的洗禮,小氏族和山民甚至還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父母子女雜居一處,要多野蠻有多野蠻。
大齊草創,百廢待興,溫良雖參照大乾的制度律法,編制大齊的禮制法統,但時間還短,又諸事繁雜,根本不能盡全功。百工林的表現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實在不能強求。
又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青孚城,陳安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半日之後,陳安站在了一座古樸的城池前。
這城規模宏大,遠不是普通輔城所能比擬,城門樓高達三丈,時不時有挎弓背劍的武者進出。東荒恢復舊觀雖已經過去了半年時間,但普通平民依舊不太敢輕易外出。
陳安目光向上,看到了城門樓上的刻字,那是兩個古字,在東荒待了這麼久,對東荒文字陳安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認識那是“歸梧”二字,這裡正是歸梧城。
陳安一襲青衣看起來普普通通,雖然與東荒這邊流行的棉甲勁裝不搭,但一些自視甚高的中品秘術師也多是這種打扮,絲毫不顯突兀。
因此他就這麼走了進去,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進城,入眼便是城中心處的一棵參天梧桐木,據說鳴凰氏的某種神通修煉需要藉助梧桐木的力量,所以他們世世代代都聚居於梧桐木周圍。百餘年前,萬族城邦破碎,鳴凰氏的先祖們將族中的梧桐木遷徙至此,落地生根,這一住就是百年。
梧桐木下遮蔽的是內城,也就是鳴凰氏的駐地,他們一族霸一城,自然是聚居在整個城池的最中央處。
內城處有鳴凰氏的子弟把守,多爲女子,身上的氣息都不弱,想來除了武力還有秘術傍身,沒有要與她們衝突的想法,陳安心神勾引起體內的那一縷血煞陰罡,借來了血月刀的力量。
一時間他的身影產生了這麼一絲虛幻感,就好像極度不真實的光影效果,又似乎是身處另一個維度,與這片空間不在一個層次。總之,他的存在感在幾乎在頃刻間全然消失,不止是外觀上,而是從其他人的感覺認知中消失了。
血月刀的本質在於真假有無,可以變真爲假,變有爲無,同樣的也可以變假爲真,變無爲有,若是將這力量利用得當,就算是重開天地,再造世界也非難事。只是陳安修爲太低,還達不到這麼高的層次,僅僅只能借用力量稍稍的降低自身存在感還是能做到的。
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從正門進入,一路直走到月壇虞凰兮的居所,途中沒有驚動任何人。
當他出現在正處理族務的虞凰兮面前時,以後者高冷特性都忍不住驚訝了一把。
“帝君不告而來,所爲何事?”
虞凰兮擡手止住分守在明暗處的護衛,神色如常地問道。
面對血月刀的執掌者,整個東荒的帝君,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但虞凰兮自幼養成的驕傲秉性讓她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低頭,哪怕那個人是堪比天仙,殺封神階如屠狗的君月一也是一樣。
陳安沒有回答,而是先上上下下地將虞凰兮打量了一番。
確實是世間少有的絕色,那絕美的容顏,絕美的身姿,在他的記憶中可能唯有曾經見過的仙門素女道那雪芝可以比擬,但在氣質上,那雪芝只是冷,而對面的虞凰兮卻是發自骨子裡的驕傲,似乎看到她,就能想到天潢貴胄這四個字,也唯有天潢貴胄這個詞,才能形容她。
“朕是來告知鳴凰氏主尊一句,鳴凰氏的要求,朕答應了。”
陳安說這句話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毫無波瀾,只是心中卻有種莫名沉重之感,他這一生信奉的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可這句答應的話語說出,就好像莫名揹負上了一身還不清的債務一樣,難受異常。
另一邊,虞凰兮聞言,原本隱有些戒備的神色一鬆,語氣緩和地道:“只是一個約定,帝君隨便譴一使者告知我等便可,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婚姻大事在她談來全不羞澀,在她看來這只是個交易罷了。東荒一統乃是大勢,不可阻擋,那便只能順應,而她身爲鳴凰氏主尊,天定的使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爲鳴凰氏攝取最大的好處。
至於嫁人之說,她從未當自己是如尋常女兒家那般嫁人,這只是一個交易,一個盟約,而她也只是在做鳴凰氏主尊應該做的事情。
陳安表情不變,或者說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
“這次親來告知鳴凰主尊,自然是還有其他事情。”
虞凰兮有些疑惑道:“何事?”
直到這時陳安嘴角才挑起一絲邪魅的笑:“久聞鳴凰主尊實力驚人,乃東荒封神之下第一強者,朕久處陋地,不識天下英雄,今日有幸就想見識一下,與主尊切磋一二,望能成全。”
以虞凰兮的清冷個性,聞聽此言也是一呆,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陳安來。事實上她雖要嫁給陳安,但卻從沒認真地關注過陳安這個人,在她看來自己嫁的只是那把刀,那個位子而已,至於持拿那把刀,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是誰,沒有了解的必要。
這不能怪她傲慢,因爲東荒很多人都覺得陳安可以制霸東荒,只是因爲他是大將軍王所選中的人,是血月刀的傳人,而這個人原本是什麼樣子,還真沒有人關心。
現在就是這麼一個人,竟然向自己發出挑戰,虞凰兮可不覺得陳安在與她切磋之時會用血月刀,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人也太令人不恥了,根本沒有資格成爲整個東荒的皇帝。
而若是用自身實力,首先不管他自身實力怎麼樣,敢於向自己挑戰已經說明了對方的勇氣,因此虞凰兮才第一次正視起了這個將要成爲自己男人的人。
樣貌還算是俊朗,就是身材不高,配上稚嫩的臉龐,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要比自己小不少,好像聽說他在拔血刀前就是超品了,不知道拔出血刀後,有沒有體質上的增幅,一會不能大意了。
虞凰兮一邊轉着心思,一邊道:“帝君既有雅興,凰兮自然相陪,還請移步,我們去族中演武場所,免得妨害他人。”
“不必了,只是一招半式而已,驚動不了什麼人,這就開始吧,鳴凰主尊小心了。”
陳安說着,也不耽擱,直接並指成劍,向着虞凰兮眉心就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