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慘然一笑:“白執事好意我豈能不知,但我自幼父母不在,是句叔將我撫養長大,如今他還有一線生機,我怎能棄他而去,還請您放我叔侄二人一馬,我必定能找到解除煞氣的辦法。”
生活在東荒之地,這種場面大家都或多或少的經歷過,即便不是至親之人,也能感受到這種無奈和痛苦以及那深沉的絕望。韋伯嫉惡如仇不假,但他的心也是肉長的,所以在看到白洛出頭之時,退到了一邊,讓其處理,若能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豈不更好。
白洛確實還在努力,他對着傅恆言道:“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也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在路告訴過你,妖魔化是不可逆的,而且妖鬼是已死之人,算讓你找到辦法解除煞氣,傅老也救不回來了。”
傅恆眼悲色更濃,手之劍握了又緊,緊了又鬆,自從叔父有異化的徵兆以來,他在旁敲側擊之間得到一切妖魔化的訊息,怎能不知白洛說的都是實話,但知道是一會事,能不能真正放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陳安暗叫不好,傅恆此時眼的猶豫之色,充分表達了他已經意動了,若真讓白洛給他招安了,那這架豈不是打不起來了,架打不起來,自己還刷什麼聲望。
於是他眼珠一轉,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一開始處在看戲狀態的眭琿,言道:“眭執事不要大意了,這個時候的目標情緒最不穩定,萬一入魔我們可都不一定能制的住他。”
眭琿面色不屑,四個高品,十幾個品,外加數百有各種高攻玄器輔助幾乎武裝到牙齒的城衛軍,這個陣容可以去狩獵災級妖魔了,現在這個只能算是小場面,算那傅恆情緒失控妖魔化了,自己等人也能將之一體鎮壓。
這君月一到底是初來乍到,還不瞭解十二連城的武力有多強悍,纔會連這種小場面也有擔心。眭琿琢磨着出言安撫陳安兩句也好結個善緣,畢竟青孚城高陽氏乃是大族,留點情分總不算錯。
可還不待他說出什麼安撫的話語,聽陳安繼續道:“那妖鬼所殺之人不乏品,卻幾乎沒有什麼反抗之力的被殺害,可以想見那妖鬼之強悍,但是這麼強悍的妖鬼,卻被眼前的傅恆所制,其人能爲可見一般,因此他若失控,可千萬要小心,最好請眭執事曉瑜大家,讓後面的兄弟們也有個準備,避免出現傷亡。而且即便他最後被白執事招攬,也不能掉以輕心,一旦有個萬一,那都是大家不能承受的損失。 ”
陳安這話,從前往後解讀,全是好言,沒半個挑唆字眼,以沈林的角度聽來都覺得他心細如髮,品性良善,暗自檢討自己對他個性冷淡的評價有失偏頗,覺得他外表或許有些淡漠,內心還是很善良的。
只是沈林還是感覺有些不對,雖然聽不到高品強者的心音,但諸人的情緒變化還是能夠感應的到的。一旁的眭琿明顯聽了陳安這看似完全善意的話語,眼神變得陰晦起來,情緒也變得深沉。
確實陳安前面的警醒之言如耳旁風一般在眭琿的耳畔拂過,唯一留下痕跡的只有這麼一句話——“被白執事招攬了。”
這傅恆能制住這麼強悍的妖鬼起碼是高品,但那又怎麼樣呢?被這麼多手持玄器的城衛兵圍住,超品也得跪。
只是其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達到高品的程度,其潛力必定十分可怕,來日未必不能嘗試衝擊更高層次。景嵐城高陽氏本因爲同氏的原因,得到青孚城高陽氏的大力扶持,隱隱有壓過同城其他四家的趨勢,若是再得一超品之助,他日這景嵐城豈不是要姓白。不行,絕對不能讓他招攬成功,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看着眭琿漸漸詭秘起來的表情和背在身後不斷向後面品以及城衛兵打着暗語的雙手,陳安知道自己的目的又達到了。當年的暗司生涯讓他學習到,刑訊可不僅僅靠着殘酷的刑具,更重要的是對心理的攻堅,往往直指人心的話語,血腥的刑具更慣用。
剛剛他那些話要是對着一根筋的韋伯說,半點作用也無,但對象換成眭琿,效果卻出的好。
轟隆……
一聲巨響打斷了傅恆的猶豫,他瞬間明白髮生了何時,雙眼憤怒充血,狠狠地瞪了牆五人一眼,反身退回屋。
“眭琿,”白洛先是一怔但也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怒聲轉向眭琿。
眭琿早有腹稿,半點也不怵他,聞聲回道:“勾結妖魔是重罪,應當是流放大冰川的懲罰,或者說白執事想要違背祖宗們定下的家法。”十二連城沒有律法,約束他們的都是各種盟約和祖宗家法,其有勾結妖魔一條。
妖靈妖鬼等妖魔都有智慧,很多時候抓住人類不先吸食本源而是依爲路引,獲取更多生靈本源。在生死麪前很少有人能把控住自己,明知必死也想多活一刻,因此做了妖魔領路人的人類不在少數。這種人即便最後僥倖不死回到城邦之,按照祖宗家法也應該嚴懲。但十二連城人口稀少,因此沒死刑一說,最嚴重的是流放極北之地的大冰川,任其自生自滅,所以眭琿由此一說。
白洛有心爭辯,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能狠狠嘆息一聲率先跳下院牆,向正堂屋衝去,陳安等人緊隨其後。
當他們到達的時候,正堂屋的戰鬥已然開始,自後牆衝入的五個品已經躺下了兩個,剩下的三人在四溢的絢爛劍光狼狽逃竄。
高品!
在東荒沒有神通沒有正面戰力,五品的秘術師和大乾的五品軍士在正面戰力方面幾乎沒什麼差別,甚至因爲大乾都是專職軍人的緣故,同品階的秘術師還要有所不如。唯有當秘術師在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施展秘術才能陰到大乾的高品軍士乃至天象武者。
而當秘術師品階達到高品的程度,正面戰力將會飆升,遠不是大乾軍士一二品的開竅高手可以擬的,其正面戰力將會直逼天象武者。個緣由卻是因爲到了這個階段的秘術師已然可以兼修神通,憑藉神通之力,完全可以力抗非人存在的天象。
那五個品若是有所準備,能夠找到機會施展秘術,戰鬥勝負還未可知;但一路從礦區走來,深知秘術師可怕的傅恆怎會犯這等錯誤,只在其剛剛進來,還未弄清楚情況前果斷出手瞬間放到了兩個,剩下三人也是左支右絀,根本沒有機會施展秘術。
白洛眼帶着惋惜,猜測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個如此年輕又天賦卓絕的天才只因一點葩的因由與高陽氏失之交臂,那種感覺實在不足以向外人道。
而一旁的眭琿卻覺得自己的決定無正確,這麼快成高品,若真讓他高陽氏招攬了,不出十年,哪還有自己等人的立足之地。
這裡面也韋伯的心思最單純,眼見情況緊急,根本不及多想,率先出手。
他每一步跨出,身形都高大一圈,當來到那白色身影近前時,原本矮壯的他已然成爲了一個身高近兩丈的巨人,他雙手交握成拳,高高舉過頭頂達到最高點,向着面前的傅恆狠狠砸下。
同一時間,他luǒ lù在外的皮膚顯現出一個個紫色的符,這符極具質感,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
傅恆在五人進門之時有察覺,眼濃郁的悲慼之色,瞬間變得冰冷堅定。
連綿不絕的劍勢本將那三名品糾纏在身邊,此時,劍勢疊起凝如山嶽頓時將那三人一起震飛出去失去了再戰之力,接着他圈回長劍,硬接韋伯一擊。
嘭的一聲,拳劍相交,傅恆直接被砸的倒飛而起,撞破身後的牆壁,跌入裡屋之。
韋伯一怔,接着變得怒不可抑,剛剛那劍半點勁力也無,明顯對方是借他勁力逃遁,他先是對着剛剛自後牆孔洞鑽入的兩名品喝道:“給我追。”同時他自己也沒有停留,直接大踏步的追了進去,陳安等人緊緊跟,來到裡屋之。
此時已至夜半,血月高懸,緋色的月光自窗外灑落,映照屋一切,屋景象盡皆呈現在衆人面前。
傅恆站在一張牀榻之前,正把一個被包的和蟬蛹一般的人體縛在背,見得幾人追入,也不糾纏,直向另一側的窗柩奔去。
到了這個時候,白洛也再無法心軟,他嘆息一聲,身形化爲一道白煙,直接在原地消失,突兀地出現在傅恆的面前。傅恆看得是他,短暫的遲疑了一下,但也只是頃刻之間有了決斷。
長劍亮起明滅不定的劍芒被他夾在肋下,向着白洛全力撞去。
白洛直面鋒芒,怡然不懼,手不知何時多了一團毛線球狀的事物,他擡手將之按在胸口,那團狀線球陡然炸開,伸展出無數枝須纏繞他的身體,呼吸之間編織出一件鏤空鎧甲。
傅恆不管不顧,藉着身勢蓄力,臂展突刺,長劍遞送,劍法再無精靈巧妙之意,而是宛如騎士衝鋒一般充滿了力感。他的長劍之鋒銳之意盡皆隱去,反而鈍意升騰,更似重錘揮舞,轟然砸在白洛的胸前。
那無數絲線編織而成的胸甲吃這一擊,亮起了一道白光,白光分化絲條,順着絲線編織的紋路流散,化爲無形,將那龐然巨力紛紛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