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兩人被陳安阻下也不氣惱,反而誠懇問道:“不知君執事何以教我等?”
陳安連忙謙遜道:“不敢,在下年輕識淺,當不得指教二字,只是有些疑惑,妖魔與人不共戴天,爲何有人會飼養妖鬼呢?”
衆人面面相覷,眭暉遲疑道:“似乎有些秘術可以御使妖鬼,呃……也許有人是在此飼養妖鬼以爲助力吧。 ”
“原來如此,”陳安狀似恍然道,接着又問道:“那這飼養妖鬼之人,算是十二連城的人呢,還是算妖魔呢?”
“這……”
“咳”,白洛咳嗽一聲,插言道:“飼養妖鬼的秘術已被禁絕良久,現在存不存在都是兩說,但卻有另一種情況一直難以杜絕,那是生人對親朋故舊的不捨之情。很多人在死亡的一剎那被煞氣改造成了妖鬼,其本身還保持生前模樣,親人不捨以爲其還活在世,由是飼育之。卻不知妖鬼已無人性,嗜血殘酷,這種行爲不止害了其他人,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其情可憫,其行可恨。”
陳安笑容玩味,眭琿故意偏離往錯誤方向引導,他怎會不知。
這倒不是眭琿有什麼私心貓膩,而是思念親故乃人之常情,若東荒是個和大乾一樣體制健全的地方,有法律法規可以援以爲據還好,但可惜十二連城乃是個自由心證的地方,飼養親人故舊所變的妖鬼正如白洛所言,其情可憫,以之爲罪,法理雖有,人情難赦。眭琿當是摸不開這份臉面,因此一開始將之定爲邪惡,打擊之時自不用手軟。
像這種凡事都要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理由以爲正義的人在什麼地方都不缺少,所以陳安也不以爲意。
只是他的這個說法卻讓陳安無以爲繼,好在白洛還算坦誠,能給陳安一個繼續推理的依據。
“如此說來,當是此間主人不捨親友突變,奉養在側。”
白洛點了點頭道:“多半是這樣。”其實肯定是這樣,用秘術煉化過的妖鬼和普通妖鬼明顯不同,這裡根本看不到特殊妖鬼的痕跡能說明眭暉完全在胡扯。
“那麼爲什麼會出現此間情況,一屋死屍可以解釋爲妖鬼失控,可外面河堤的屍體該怎麼解釋?其反抗的動作與屋很多人起來都有不如,那爲何他一人可以逃到外間?”陳安侃侃而談。
這裡的人都習慣性的依靠秘術,很多想想能明白的事情反而轉身忽略了。
“你是說這隻妖鬼故意放那人走的?”論機靈還數沈林,瞬間明白了陳安想表達的意思。
陳安頷首,韋伯緊接着問道:“那他爲什麼要放人走?”妖鬼不妖靈,根本沒有半點理智,貓戲耗子的事情也根本做不出來,如此作爲根本不合常理。
“若他是故意扔出來給我們看的呢。”白洛也反應了過來:“把我們全部調集起來,他是想逃……”
陳安接着他的話頭自問自答道:“如果是我在這種環境下該怎麼脫身呢?城邦會議導致了全城戒嚴,屋屍體根本藏不到第二天,嗯,這種情況下,應該先找個視野好的地方,暫且隱匿,只等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來的時候,再尋覓機會逃脫。”
這麼一說,衆人都有所恍然:“那這個視野好的隱匿之地是……”
大家對視一眼,齊聲驚呼:“月壇。”
陳安繼續道:“月壇現在有百氏族,各方勢力,對景嵐城來說是數千陌生面孔,混入其一點都不顯突兀,而且他們明日會離開景嵐城,搭個順風車也絕對無人能夠知曉,可謂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白洛眭琿聞言面顯沉吟之色,唯有韋伯叫囂着道:“那還等什麼,事不宜遲我們立刻趕回月壇,將那妖鬼和飼鬼之人統統碎屍萬段。”
陳安雖無讀心之術,但也算是老油條一個,看着這兩人的表情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無非是覺得月壇勢力複雜,若要排查難免得罪人,明言相告又會丟了顏面,堂堂十二連城之一的景嵐城連個妖鬼都擺不平,徒惹人笑話,現在既然這飼養妖鬼之人想要逃遁,不若裝作不知禍水東引,來的便利。
什麼人與妖魔勢不兩立,在東荒活着活得好纔是第一要務,正義感什麼的早拿去喂狗了。
本來這些都不管陳安的事,他又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且這事也不是發生在青孚城,人家愛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城外這麼多妖魔,多縱跑一個兩個的無傷大雅。
但現在他正愁無法在十二連城建立威望,這妖鬼來得恰到好處,由不得他不心了。
於是他乾咳一聲,附和韋伯道:“不錯,事不宜遲,這妖鬼已然失控了一次,若在月壇再次失控得罪了貴賓是小,褻瀆了神靈關係可大了。”
白洛眭琿一個激靈,剛剛只顧想着好事,卻把這茬給忘了,神靈什麼的是狗屁,但要是各族來賓被妖鬼咬死幾個,那景嵐城的干係大發了。
二人連忙應聲:“是是是,確實是事不宜遲,來人,立刻調集城衛兵封鎖月壇街區,我們馬趕去月壇,安撫賓客,緝拿妖鬼。”
沈林一直冷眼旁觀,對十二連城高層的尿性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陳安會橫插一手,不過他也沒有異議。在他心裡,陳安年紀雖小,但進退有度,這麼做自然有其道理,自己只要跟隨好,反正也不費什麼力氣。
計較一定,一行人再次回到了月壇。
月壇周圍的別院,全是各大勢力的來賓,起碼有千人之多。
但這千人的地域也數萬人的安置區容易排查。只一個來回,沈林鎖定了一處莊園。不得不說他的地聽之術找人不行,找鬼還是很犀利的。
其他品散於四周,配合着城衛兵進行佈置,只陳安四人立於院牆之。
秘術師得秘術之助越階擊殺不過等閒,但那是在偷襲或有十足準備的情況下,而論正面戰力,十二連城的品低品和大乾的品低品無甚區別。
秘術師只有到了高品可以兼修神通時,正面戰力纔會極大提升,甚至到可以直面天象的地步。
所以在面對能夠擊殺品秘術師的妖魔面前,唯有高品強者纔可以堂而皇之的從正面進取。至於沈林,雖未到高品,但已經開始參悟神通,而且他秘術特殊,關鍵時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站在四人身邊。
“吱呀”。
院正廳原本緊閉的門被緩緩推開,一位青年男子緩步而出,他身着一襲乾淨的白衣,長髮未有束冠簡單的披在身後,一身下最爲名貴的是一條黑底雲紋束帶,可惜也被漿洗的有些泛白。
此時他輕提着一把三尺青鋒,看向院牆的五人,面一抹苦色閃過,昂首朗聲道:“劫餘之人傅恆見過四位執事。”
“傅青主是你?你是那飼鬼之人?”見到來人其他人還未說話,白洛卻失聲驚呼道。
傅恆面色更顯悲苦,解釋道:“我與句叔客居貴地,實在是戰戰兢兢,卻不想厄運突至,措手不及。對剛剛發生之事,我也深表遺憾,但句叔突然發狂,應是情有可原,還請白執事念在這一路的情分,放我叔侄二人離去,他日必有厚報。”
白洛一頓實在不知該如何接話,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應是這傅恆的叔叔傅句異化,傅恆不忍將之斬殺,於是只能將先之禁錮再尋求救治之法,卻不知異化爲妖魔的過程是不可逆的,這世根本沒有人救得了妖魔化的人。
他和傅恆算是在礦區結識,與姜露寒和陳安的關係相當,一開始同樣驚豔於對方的天賦,想着將其招攬入景嵐城高陽氏,可誰知對方極力拒絕,他本以爲對方有更好的下家,不屑於屈景嵐城高陽氏族,心雖然遺憾,但十二連城是一家總要留一份情面,所以並未強求,誰知對方當初拒絕他的原因竟是其叔已經化爲了妖鬼。這次相見他實在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對待。
不過他也沒有糾結太久,因爲陳安已經陰陽怪氣的開口接過了話題道:“韋執事,在下剛到貴地,實在不清楚生靈妖魔化後,可否能再保持本性?”
這傅恆有字,又是單名,在大乾八成是個世家子弟,但是那又怎樣,陳安急着刷聲望纔不會管他是天潢貴胄。爲了怕白洛心軟,橫生枝節,他唯恐天下不亂的直接開口去挑唆最嫉惡如仇的韋伯,力求做到越鬧越大。
飼養妖鬼之人在前,韋伯果然一點着,瞪起環眼,寒聲道:“人一異化爲妖鬼,根本無法逆轉,傅小子,你速將那妖鬼交出,讓我等鎮殺了事,否則的話,你也將以妖鬼之身論處。”
白洛心道不好,但惜才之心促使他還想挽救一下,連忙搶過話頭向白衣青年道:“妖魔化的過程確實不可逆,傅青主你我一路情誼,我勸你切莫自誤,傅老已經沒救了,將他交出,我高陽氏當可念你初犯庇護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