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芝面色蒼白,身披着的七彩光衣也開始變的色彩黯淡,纖嫩的十指一片血肉模糊,這一切都說明彈奏這首琅環昇仙曲,並非沒有代價的事情。
只是她似乎毫不在意,依舊雙目緊閉,面帶着朝聖一般的虔誠之色,瘋狂地揮舞着雙臂,指節靈動地彈奏着這致命的樂賦。樂章還在漸漸打開,美妙的音聲牽引着一切傾聽者的心神越攀越高,即將奏響那最終的音符。
“嗡……”
最後的音符響起,天地爲之共鳴,似乎漫天神佛也在爲這絕美的樂曲讚歎。
一抹亮色自遠方出現,瞬間照亮了那雪芝的身姿,本已暗淡的七彩光衣也隨着映射出昏黃的光暈,那是夕陽的餘暉,在金色雲彩的襯托下,美到了極致。
那雪芝沐浴在夕陽的餘韻,按琴而立,雙目緩緩睜開。
周圍的木牆木屋以及一切怪異事物全都消失,入目處是一片焦土,以及無數正在彌合的黑色裂縫,偶爾有因爲磁場紊亂所產生的電弧四處亂竄,加深了周圍焦土的色澤,怪物、妖鬼以及不知名生物的殘骸散落一地,表明了此處曾是個亂葬崗一樣的地方。
收起白水錦瑟,細細查探了一圈,那雪芝並未發現陳安和玄月真的蹤跡,這使得她雙目如燃烈火,瞄準一個方向欲追殺下去。只是纔剛一動,便覺得體內一陣空虛,即便以她幾乎半步元神的修爲,彈奏完一首琅嬛昇仙曲也是賊去樓空沒有了其他餘力。
“你們逃不掉的。”
她惱怒地看着前方,狠狠地自語道,儘管面帶不甘之色,但還是重新盤膝坐下,捏訣吐息,恢復起來。
……
玄月真披帛卷着陳安,架起遁光化作一條彩色長虹劃破天際,瞬息千里。剛剛只差一步,便被琅嬛昇仙曲所引發的界域之力掃,即便能抵擋下來,也要受不輕的傷勢。辛虧她不缺決斷,在打開最後一層空間門戶的時候,施展流雲遁的術法,飛速逃離,才免了受傷之禍。
一口氣飛出百十里,玄月真才停了下來,找了個小山丘的背面按下雲頭,這種趕路方式以她的修爲也是吃不消,只能暫時在此處停下,休憩一二。
在她落下之時,陳安也被甩脫在地。
他到現在還是光着身子,一來是有意厚着臉皮僞裝成一副傷勢過重無暇他顧的模樣,以此麻痹玄月真,想要覓機逃遁;二來嘛是真沒有其他可以更換的衣物。
剛剛爲了逃命,別說衣物,連在無生殺道四名殺手那裡繳獲的百寶囊,也被遺棄。他一身下除了一直系在脖子的天機密鑰外,啥都沒來得及帶走。
倒是玄月真從自己的百寶囊拿出一套衣物,丟給陳安道:“那雪芝一時半會應該追不來,我們先休息一下,啓程去萬勝山。”
她方纔有意逗弄陳安,纔沒有真拿出衣物給陳安換,一路走來都讓他光着,但看到琅環昇仙曲的威力後,感受到與畢生宿敵之間的差距,她再也沒有了玩鬧的心思,這纔有幾分正經的計劃起了後路。
陳安接過衣服發現竟是一套男裝,但這男裝大小卻又與玄月真的身材相當。沒工夫去瞎想玄月真有什麼特殊癖好,連忙匆匆將之穿好,他臉皮再厚,總光着身子也是有些難堪,甚至影響了氣勢,連一些硬氣的話都說不出口。
套衣服後,陳安發現這件衣服還是有些大了,不由又想起先前玄月真“豆芽菜”的稱呼,心稍稍鬱悶,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噬魂豸的藥性他想象的還要更加詭異,他的生長正常人都要緩慢的多,連小光現在僅從外觀來看,都要他大個一兩歲的樣子。如今他能漸漸發身長大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希望以後隨着年齡的增長能有所改善吧。
等他收拾停當,玄月真則帶着他繼續向北行去,她所謂的休息可不是指坐以待斃,只是不用這麼飛速的趕路罷了。畢竟有那雪芝的壓力在後,她哪敢鬆懈。
按照她的想法,找個凡人商隊,混入其間,待到靠近萬勝山的地域再脫離,是最安全的選擇。因爲現在整個無間鬼蜮都在搜捕鳶傑一行,她帶着陳安大模大樣地走萬勝山,哪怕沒有那雪芝的追殺也會成爲衆矢之的,若是一味飛行遁走的話,恐怕不出百里會被人攔截攻擊。
混入凡人之間這種老掉牙的招數雖然已經被人用爛了,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萬金油的做法,在不允許大規模屠戮凡人的禁令下,還真沒有什麼好的搜捕方法,畢竟在崑崙昊天境凡人的數量是仙門修士的千百倍不止。一旦某個人混入凡人之,那真是魚遊大海,飛鳥入林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除非守着某個必然經過的關卡動用監天測地儀守株待兔,或是用占卜之術測算。但這兩種方法所需耗費根本不是普通勢力所能承擔的,用來對付鳶傑都有點得不償失,更何況次一級的陳安了。
當然若是那雪芝爲了對付玄月真確實不會吝嗇這點耗費,可要知道,這裡是無間鬼蜮,是御魂宗的地盤,還輪不到她那雪芝呼風喚雨。所以在玄月真看來,妖族當前,只要低調點,進入萬勝山送走陳安並非什麼難事。
而陳安這邊也算是想通了,沒再生出逃離玄月真掌控的心思。他能在大周呼風喚雨,在大乾也能風生水起,並不是靠着一身強悍的修爲,而是情報,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在大周,每一次行動前,暗司的情報部門已經把一切可能都分析到位,他只要按照步驟執行必然成功。在大乾,雖然沒有團隊支持,但他憑藉着自己對情報的分析總結能力,也能事先把一切準備到。
可是到了昊天境,卻處處碰壁,一開始他以爲是運氣不好,但現在看來,還是對仙門行事規則以及內部矛盾不瞭解的緣故。若他早知道仙門內部這諸多矛盾,早知道妖兵壓境,仙門騰不出手來,他一定帶着鳶傑飛速趕路,絕不會耍小聰明地東躲西藏,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給仙門追的機會。
而且仙門真正有分量的人根本 沒有把他們一夥放在眼,甚至天師府的人爲了避嫌,都沒有出手,否則哪還能輪到他們逍遙到無間鬼蜮。不說其他,說面前的玄月真也不是爲他們而來,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釣出了那雪芝坑算,他陳安一夥在這件事連個誘餌都算不,頂多算是個名目。
陳安一開始設想的滿地皆敵的情況根本不存在,完全是一種被pò hài妄想。
現在的情況在陳安看來,跟着玄月真走,和她合作,並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情,儘管她的目的有些齷齪,但與陳安的利益卻並不衝突。她本是仙門之人,對仙門十分了解,跟着她走,總陳安自己像個沒頭的蒼蠅亂竄來得安全的多。
所以他立時把和鳶傑姚琴的約定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意跟着玄月真混。他當初想着帶走鳶傑姚琴也是出於對仙門的不瞭解,抓個信息源在手,安心一點。現在遇到玄月真這個仙門高層,可姚琴這個小角色知道的多了,陳安由此做出正確的選擇也不難理解。
只是有一點,他的戰力鳶傑姚琴強多了,在鳶傑團隊是主導,掌控一切,而跟着玄月真卻處處受制,甚或不得自由,憋屈異常。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只要能夠安全離開,誰會在乎這個。當然他生性多疑,必要的提防還是有的。
接下來的幾天裡,陳安跟着玄月真,隱身世俗,藉着凡人商隊遮掩一路北,果然無往不利,期間竟沒有碰到一次仙修的阻攔,甚至那雪芝都被徹底甩脫。
直到第六天,一節直插雲霄的山峰出現在陳安的面前。
那山峰半截隱沒在雲層之不可得見,而下面山基則沒入地平線下,同樣看不見,只有間一段能夠呈現在陳安面前。但這貫通天地的一段,如擎天之柱,橫亙於天地之間,充斥着陳安的整個視野。即便隔了如此之遠,撲面而來的氣勢,依舊能夠使仰望到它的人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那是古時的終元山,崑崙仙山在山河社稷圖的投影,央界與昊天境的界門所在。百萬年前,仙門大軍曾經在此地大敗妖族,將之更名爲萬勝山。是在那個時候妖族被拉下了大荒霸主的神壇,失去了和人族一掙長短的信心,只能在崑崙昊天境苟延殘喘。也許他們自己也意識到了,可能永遠不會再有回來的一天,所以這座山在妖族那邊被稱之爲不歸山。”
似乎同樣被萬勝山的龐然肅穆所影響,玄月真難得的說話正經了一回,帶着身爲人族的自豪,身爲仙門一份子的驕傲,向陳安介紹着那段悠遠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