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解道友,沒想到這裡是靈神宗的防區。”
玄月真嘴客氣了一句,心卻不以爲然,顯然是對靈神宗不怎麼感冒。
靈神宗是陰鬼道的一家門派,與素女道百花谷和梵音宗兩虎相爭不同,陰鬼道御魂宗一家獨大。
當然這不是玄月真瞧不起靈神宗的原因,靈神宗隸屬大道脈,宗門實力只在御魂宗之下,可一點都不弱。事實在仙門,會被人瞧不起的從來不是實力的弱小,而是其所走的道路。
陰鬼道也是古之時大名鼎鼎的魂宗,專司研究三魂七魄與元神的關聯,妄圖另闢蹊徑超脫玄門正宗之法。歷經數代心血澆灌,他的確擺脫了載道之法,可依然脫不出載器之法的桎梏。
只是他們的承載器物既不是丹,也不是符籙法寶,而是煉屍和陰魂,爲人所熟知的鬼道、屍道也由此而來。
鬼道屍道這種陰司事物向來不能爲正道所接受,因此漸漸淪落邪魔外道,千萬年來很是經歷了一番低谷時期,魂宗之名也成爲了現今的陰鬼道。
古jì yuán,百家爭鳴,思想解放,陰鬼道也得以有機會闡述自身,漸漸爲仙門所接受,徹底洗白登陸成爲仙門的一員。其的御魂宗更是隻在正一道全真道五大宗門之下的第一等勢力,獨霸一域,實力之玄月真的百花谷還要強出一線。
對此玄月真也沒有瞧之不起的理由,甚至她對鬼道屍道也沒有報以異樣的眼光,真正讓她對靈神宗不感冒的原因,還是因爲這個宗門所行之道爲古魂宗另一分支,神靈之道。
神靈之道自古有之,一些秉承天地意志而生的先天大妖自出生帶着某一quán bǐng,庇佑一方,是爲先天神靈。而靈神宗的祖先是模仿於此,鑽研出了香火成神之道,建立生祠,以泥胎木塑之像收集香火願力,食氣不死,求達長生。
求達長生沒有錯,甚至這是仙門最正確的道路。但依託香火信仰不能爲人所接受了。
仙意逍遙,求的是逍遙二字,依託香火信仰而存,受信徒供養,與信徒交互,被動責令庇佑一方,看似長生永恆,實則天道有常,有借有還,是一種交易的性質。這與人類飼養的肉豬又有什麼區別,養肥了吃肉,同樣是一種有借有還,被套了這麼一層枷鎖,還怎麼個仙意逍遙。
所以靈神宗雖然實力不小,但依舊爲仙門同僚所鄙薄。
玄月真也與其他仙門羽士一般對其相當瞧不眼,只是現在卻是有求於之,因此不得不放緩了語氣,態度謙和道:“吾欲往山陽一行,還請解道友行個方便。”
解進連忙道:“還請谷主稍待,在下這書寫通關符。”
說着,他片刻也不耽擱,直接自袖摸出一塊竹片,以指做筆,揮灑書了一塊竹符。持着竹符往天空一拋,其立時化爲一道金光向着遠方飛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雖說戰時的萬勝山禁制森嚴,但玄月真是什麼人物。堂堂百花谷主,仙門巨頭,當然不在禁制xiàn zhì之列,因此解進大開方便之門,不敢怠慢分毫。
“谷主不在此處歇息一二了?在下這裡還有着一些宗門tè gōng的七脈靈葉,可沏得一壺月蕊馨茗,正好可以用來招待谷主。”
解進在一旁陪着小意,他並非自甘卑微,而是有所求。他的香火信仰之道,想要提升,唯有發展信徒一途,信徒何來?
兩道五宗高高在,不食人間煙火。昊天境的世俗界大都掌握在御魂宗、百花谷、梵音宗……這一類的頂級勢力手。作爲百花谷主,是東流平原好幾個國家的無冕之王,不巴結她巴結誰去。
奈何玄月真並不領情,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擺脫那雪芝,把陳安送出昊天境才第一要務,哪有功夫停留享受?因此擺手道:“不用了,吾還有很急的事情要出去辦,多謝解長老好意。”
百花谷主那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解進也沒想着可以立即巴結她,只是希望能夠在對方心留個好印象,等到自己傳教到東流平原時,免去些阻滯便好。因此見玄月真一意離開,當然不會做強留之事,立刻吩咐屬下讓開道路方便其同行。
他從頭到尾對玄月真所言的要事隻字未問,對跟在一旁的陳安也同樣視若無睹,表現出一名香火真神應有的老辣事故。
陳安跟在玄月真身後,向着遠方的山城市走去,一路無數的探測神念和監察靈光在他們身掃過,簡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這要換了個化形妖物過來,不消片刻便會原形畢露。
好在陳安是跟着玄月真而來,以玄月真的身份,這些查探只是蜻蜓點水的一瞥,便即離去,都不敢停留太久,以示對百花谷主仙盟元老的尊敬。
這讓陳安不禁對姚琴說的,逃到萬勝山能離去的言語深表懷疑,這是真真正正連個蒼蠅都飛不過去,憑自己幾人真的能行?姚琴那個女人不會是想着騙自己和鳶傑自投羅吧,當然,更多的可能是,以姚琴的級別根本接觸不到仙妖戰線的防禦,只能靠自己的想象。
兩人並沒有真正進入城市,而是在邊緣借了個道,走向另一處山腳轉口,在這裡他們又被攔下盤問了一番。
這次沒有解進那麼客氣了,因爲盤問他們的並非仙門人,而是駐紮在此地的金凰軍。
看着那一隊隊器甲鮮明,身氣息每一個都不下於七竅小圓滿高手的兵士,陳安膛目結舌。
以他的軍旅經驗,很快能算出面前這一營軍士數目不下兩萬,這麼多人若每一個都是這種實力,那會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進行了一下簡單的換算,這些軍士只要二十分之一能覆滅他心的強國大周王朝;像崑崙昊天境的那些氣功大師都當個寶貝似得的國家,這支軍隊分分鐘能橫掃。
雖然他也清楚,戰爭不能光看個體實力,還牽扯到地形天時的加持,戰爭器械的使用,軍陣的排布等等,但他是不由自主這麼想。因爲他隱約曾記起,玄月真好像對他說過,面前的這支軍隊是大乾的斥候營演變而來的雜牌軍,雜牌軍都如此強悍,那正規軍又該是什麼模樣?
這也解釋了陳安一直以來的疑惑,自古俠以武犯禁,大乾天下有如此多堪仙神的天象境高手,居然還能政令通行,盜匪絕跡。原來一切的因由竟然在這,大乾擁有着無數可以誅仙弒神的軍隊,仙神妖魔在前又算得了什麼。
不說大乾正規軍,哪怕僅僅只憑面前這支雜牌軍陷殺一百個他陳安這樣的高手,也絕對不費吹灰之力,逃都逃不掉,甚至會飛也沒用。
也許只有金身大能才能從萬餘大軍的圍剿下從容身退吧。
陳安無奈的想着,畢竟怎麼着也要給自己留下點希望,否則自己這些年來幸苦練武又何用,一直的堅持意義何在。
大乾皇族以人皇后裔帝嚳子孫自居,尚土德崇huáng sè,正規軍是清一色的金黃明光鎧。不過雜牌軍顯然不在此列,眼前的金凰軍穿的是很普通統一的步人甲,顏色金紅相間。
領首的隊率面容年輕,身卻有着九竅大圓滿的氣機,精氣神混元如一,氣勢逼人英武不凡,恐怕面對元靈武者也可一劍斬得。
此時他手拿着剛剛解進書的竹符仔細檢查,並沒有因爲玄月真的身份有何優待。
不過他也沒有作何刁難,認真檢查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異樣,便也按照正常程序給陳安二人放了行。
自此陳安算是安全的通過了仙妖戰線,只要轉道山陽,便能徹底離開崑崙昊天境。
玄月真陪着陳安一直走到兩界峰,這才停下腳步,搖了搖手嬌笑道:“弟弟該回家了,姐姐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見識了剛剛的陣仗,陳安也不覺得玄月真是在坑他了,姚琴描述的到了萬勝山安全了的言論是那樣的可笑。若不是玄月真,他真的沒可能走的出來,只能在昊天境蟄伏到仙妖之戰過去。
雖說昊天境廣闊,不虞被人找出來,但仙門妖族一開戰起碼打個幾十年,難道還真要在昊天境窩個幾十年?夜長夢多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所以玄月真真的算是救了陳安一命。
陳安向來恩怨分明,心對玄月真的怨氣至此全然消散,反而還有些感激,儘管對方從來都沒安什麼好心,但最終結果卻是救了自己。
於是他略帶深意地道:“至此一別後會無期,我到了外面會活的很好,活着看你元神純陽。”
玄月真對陳安的說辭很滿意,依然保持着慣有的笑容欲要說些什麼,卻忽然似有所感,扭頭看向一側。
陳安只在她之後也看向那個地方,只見山道崖邊一塊嶙峋的岩石之正立着一妙齡女子,懷抱一張玉質琴瑟,白衣罩體,輕紗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