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花一番奇談怪論，讓我驚詫莫名，細細思之，卻也不無道理。那些憑着一副漂亮臉蛋嫁入豪門，或者被富豪收爲暗室的女人們，驕人的容顏給她們帶來的究竟是福還是禍？又想起她剛纔刺向自己臉蛋的水果刀，這個甄如花，或許真的有什麼難言之痛啊。
“紅顏自古多薄命，薄命皆是因紅顏……”我把這句話又咀嚼一遍，忽然又想起王小紅，倘若王小紅長相普普通通，還會遭受苟望法的毒手麼？若是那樣，她是不是也會嫁一個平平凡凡的男人，現在還過着平凡而安靜的生活，而不是孤零零的在天國裡忍受淒冷？
想到王小紅，眼前的這個甄如花是不是也和她一般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覺忘情，輕輕將甄如花攬在懷裡。
“小花妹妹，你怎麼這麼說？是不是心裡有什麼委屈？”
甄如花輕輕從我的懷裡掙脫了，倩然一笑，道:“小花能有什麼委屈？都是陳年舊事了，何必在提起來傷心呢？妹妹在哥哥的肩頭哭一場，什麼委屈也沒有了。謝謝你！”
甄如花說完，輕吻了一下我的臉頰，轉身向門口走去。
甄如花雖然面帶微笑，可聲音裡卻浸透了憂傷。我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她輕輕地離去。
甄如花打開門，回頭望我一眼，淺淺一笑道:“哥哥就不送送妹妹麼？”
我恍然大悟，甄如花這是要引人入勝啊！
送甄如花下樓，我忍不住好奇，問她，這麼多保安，你是怎麼上去的？
甄如花眼睛一乜斜，不屑道:“哼，在沙城，還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北京現代在馬路上緩緩的行駛，甄如花把她的頭輕輕斜靠在我的肩膀上，溫馨而寧靜。
“你的家在哪？”我問她。
“家？我的家在哪……我哪裡有家啊！”甄如花若有所思道。
“趙兄已經在家等着你了，怎麼會沒有家呢？”我笑了。
“你說的家難道就只是一座冷冰冰空蕩蕩的房子嗎？若是沒有一個愛你的、你愛的在那裡守候着，那究竟是溫馨的家還是水泥的監牢？”
甄如花淡淡的笑着，聲音裡浸潤着難以言
說的蒼涼，讓我也忽然感傷起來。
“照你這麼說，我豈不也是無家可歸了？”我笑道。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哥哥與我也是同命人啊！哥哥敢不敢與妹妹一起徹夜不歸？”
甄如花挑釁似的瞟了我一眼。儘管我心裡發虛，但“不敢”這兩個字要是在一個漂亮女人面前說出口，豈不是把男人的臉都給丟盡了嗎？
“你說我們去哪裡吧！”我說。
“你真的不怕？”甄如花追問道。
“假的。”
“哼！你還是不敢了。你們男人啊，就是屬貓的，既想偷腥，又怕被打！”
“怕不怕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我又道。
“哦？哥哥倒是語出新奇。怕不就是不敢麼？”甄如花歪着腦袋，笑道。
“好死不如賴活着，這世上的沒有不怕死的人；可還是出了那麼多捨身取義的英雄。爲什麼？因爲他們覺得還有比生死更有意義的東西。怕不怕是心理範疇，敢不敢是取捨抉擇，怎麼能混爲一談呢？”我一本正經道。
甄如花咯咯咯笑了，笑道花枝亂顫。
“都說沙市長才高八斗，果真是才思敏捷，揹着老婆陪另一個女人也能扯到捨生取義的政治高度！不過這話小花愛聽。”
“這裡沒有沙市長，也沒有趙夫人，這裡只有兩個無家可歸的漂泊者。說吧，我們去哪？”我說。
甄如花忽然在我臉頰輕吻了一下，聲音柔柔的道:“說的太好了。如果愛才是靈魂的家園，這世上有多少靈魂在孤獨的漂泊？你陪我到郊外看星星吧。”
“啊？你腦子沒病吧？現在數九隆冬的，去野外看星星？”我給她異想天開的想法雷倒了。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天再冷心也是暖的；和不愛的人在一起，天再暖，心也是冰的。哥哥難道不喜歡小花麼？”
“可是，可是……”甄如花明明是在強詞奪理，我卻無辭辯駁。
“那麼哥哥想去哪裡？莫不是也和別的臭男人一樣，和女人在一起就只惦記着開房上牀吧？”
這個小妖精，目光如炬啊！
甄如花一下子戳穿了我的心事，讓我尷尬的臉紅耳熱。
“呵呵呵……”我乾笑着自我解嘲道，“妹妹多心了。天這麼冷，我是怕妹妹凍着了。既然妹妹有這樣的雅興，哥哥只有捨命相陪了。”
北京現代緩緩的行駛着，旁邊不時有車輛疾駛而過。已經過了臘八節，小小的沙城年味已經很濃了。街道兩旁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一對對年輕情侶相依相偎的喁喁私語。甄如花靜靜的斜靠在我的身邊，安靜的相一隻熟睡的小貓。
“你在想什麼？”我問她。
“我在想你的小蝶現在在哪裡？”甄如花幽幽道。
我的心又忽然疼了一下。沉默片刻，道:“你能不能不提這麼殘忍的問題？”
甄如花居然呵呵笑了。
“怎麼殘忍了？你和她雖然終究沒在一起了，可是你們還有回憶。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永恆，能有一點念想，至少讓生命有了色彩。哪像我，青春已經老去，除了噩夢，和黑暗，連一點值得我紀念的回憶也找不到。和我比起來，你們多麼幸運啊！”
她笑着笑着，聲音忽然就沙啞了。我側眼偷窺，眼淚已經在她的臉頰淌出兩條小河了。
……
兩旁的街燈越來越稀，漸漸的一片黑暗。車已經使出了市區，駛上了沙河橋。
“停車，停車，快停車！”甄如花忽然大叫道。
“怎麼啦？”我停下車來，驚問道。
“你看，你快看！”
我隔着車窗望去，車窗外沙靜靜地沙河，水面上撒滿了星斗，一彎新月在沙河裡搖曳，如詩如夢。
“看，多美啊！”甄如花說着，已經開門跳下車。
我也開門下車，一陣冷風襲來，讓我打了一個哆嗦。
甄如花趴在橋欄杆上，望着橋下的沙河。微弱的月光下，她的長髮在寒風中凌亂的飛舞。我來到她身邊，她順勢靠在我的懷裡，身子瑟瑟的抖着。
“太冷了，回車上吧。”我說。
她搖搖頭，笑道:“歌裡說，最暖的地方，是愛人的懷抱。你抱抱我，讓我看看歌裡面是不是騙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