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市醫院給林月送判決書,林月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說林姐,你能不能別這麼高興?這是離婚,不是結婚。讓朱哥情何以堪?”我揶揄道。
林月白我一眼,滿臉幸福的紅光,人好像也年輕了不少。
“不離婚怎麼結婚?我都想好了,等老張一出院我們就去領證去!”林月笑道。
林月一進病房就興奮的大叫:“老張,老張,你看這是什麼?”
張老頭半躺在病牀上,脖頸上纏着紗布,情況好了不少。他臉上乾乾淨淨,亂蓬蓬點胡茬子不見了,頭髮也收拾的有模有樣,年輕了十幾歲。
張老頭接過林月手裡的判決書,一看上面鮮紅點法院大印,大驚失色道:“啊,這、這是朱市長把我給告了?小月,你不會有事吧?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口咬定是我強迫你的,我一個人去蹲大牢,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我和林月都忍俊不禁的哈哈笑了,笑過之後心頭又驀然涌起一種深深的感動。
“什麼呀,你仔細看看,這是離婚判決書。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女人了。”
“啊?是嗎?這個好像是‘離’字……林月和……離……真的是離婚書,這麼說朱市長真的不抓我了?朱市長可真是個好人啊。”
“呸,好個屁!昨天晚上你差點死在他手裡,這麼快就忘了?沒心沒肺!”林月嬌嗔道。
老張笑道:“我偷了人家……就是打死我也是應該。只要不難爲小月,就是好人。朱市長真的不抓我了嗎?”
“放心吧,不抓了。”我笑道。
“嗯,小同鄉的話我信。其實我一把老骨頭了,就是坐牢也沒什麼,只是不能連累小月跟着受委屈。”張老頭道。
林月在老張的臉上輕吻了一下,深情款款的道:“就是坐牢我也和你一起去坐!”
張老頭臉漲得黑紅,囁嚅着:“沙子都看着呢,你也……多不好意思了”
林月的臉也紅了,含羞笑道:“看就看唄!”
“老同鄉,乾的漂亮啊!”揶揄老張道。
老張紅着臉看看林月,滿臉幸福的笑道:“呵呵,雖然丟了半條命,但是,值了!”
“老張,林姐,你們有什麼打算?沙
城你們恐怕是呆不下去了——朱哥在沙城當市長,你們這……朱哥臉上也掛不住啊。”說正事了,我換過一臉嚴肅的表情。
林月白了我一眼,道:“是他讓你來趕人的吧?”
“啊,不、不是。我也是替你倆着想啊。朱哥是做官的,臉面金貴……”我尷尬道。
“你讓他放心。他朱正義仁義,我也不給他添堵。我都想好了,等老張出院,我倆就去沙陰去。老張的女兒在沙陰鄉下教書,我們去那裡開一個小飯館。老張有這個手藝,餓不着。”林月幽然道。
看林月早有打算,我就放心了,起身告辭。
林月送我出來,遲遲疑疑道:“沙子,姐姐求你一件事。”
我笑了道:“咱們可不是一般的關係了,用不着這個‘求’字吧?”
林月的臉紅了,很好看。我又想起了在洛陽和她的一夜瘋狂,心頭莫名其妙的一陣悵惘。
“到時候你幫我倆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吧。那地方人熟面花的,我不好去。”這個四十大幾的老女人居然害羞了,臉上泛起少女般嬌羞的紅暈,把我看得呆了。
“啊,好啊,好啊。不過張大哥年紀大了,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姐姐別忘了沙城還有一個沙子啊。”我嬉笑道。
林月紅着臉呸了我一口:“呸!瞧你那德性!……唉,老張他爲我能豁出命來,後半輩子我只守着他一個男人。”
我回來向豬頭報告,豬頭愣愣的沉默了半天,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唉——二十幾年的感情就這麼完了嗎?她、她就這麼的走了麼?”
我勸道:“事已至此,大哥也不必難過了。這可能是對你們都好的最好的結局了。”
“是麼?這是最好的結局?”豬頭又愣愣的沉默了半晌,問:“阿月她有沒有別的要求?有沒有要錢?”
我搖搖頭。
豬頭又一臉茫然若失的沉默了半晌,喃喃道:“她就這麼走了?她就這麼走了麼?她就這麼輕易的放下多少女人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市長夫人的榮耀和萬貫家財走了麼?她找到了她想要的麼?她恨我,她、她恨我啊……她從來就沒有真正愛過我,從來就沒有……”豬頭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已經淚眼婆娑。
我正要退出去,豬頭又叫
住我。
“這卡里有二百萬,林月走的時候你交給她,告訴她,家裡的什麼東西,她儘管拿。本來我還想等她來爭呢,她倒好什麼也……畢竟夫妻一場,你告訴她,我朱正義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豬頭把銀行卡遞給我,躺進沙發裡,閉上眼睛,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
半個月後老張出院,我把他倆的結婚證和那張銀行卡交給林月,轉述了豬頭的話。
林月悵惘了半晌,道:“你轉告他,我什麼也不要他的。”
我說,林姐,別置氣了。張大哥也沒有什麼積蓄,生活離不開錢啊。
林月淡然一笑道:“我哪裡是置氣?我想明白了,我就要離開沙城開始我新的生活了,就要隔斷這裡的一切。富貴繁華、金山銀山我都看過了,不過就那麼回事。再多的錢,再大的榮耀,也不能讓人真正的快活。這些年我的工資都沒有花,也有二三十萬吧,開一個小飯館足夠了。錢只有自己辛苦掙來的,花着才踏實。”
林月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也只有她這樣看破富貴繁華的人才能守得住清淡如水;而富貴榮耀永遠在那裡光芒四射的引誘着人去追逐。
當天晚上林月和老張在老張的住處設宴,只請了我一個人。
幾樣簡單的家常菜卻做得異常精緻,看得出主人是用心了。林月的裝束也變了,尋常的衣服得體而樸素,和老張站在一起,儼然是一對般配的夫妻了。
“小老鄉,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嚐嚐。”老張紅光滿面,熱情的招呼道。
林月道:“還有我的一份功勞呢。”
我驚訝道:“林姐什麼時候也學會做菜了?看來‘要得會,跟師父睡’這句話,還真是學藝寶典啊!”
林月紅着臉啐了我一口:“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這菜是我洗的,蔥是我剝的,怎麼就沒有我的功勞了?”
老張也紅着臉笑道:“對對對,小月的功勞最大了。”
看着兩人親親熱熱、甜甜蜜蜜,我心裡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陣酸楚。嘆了口氣,道:“唉,我的老同鄉啊,別看你現在得意高興,你倒黴的日子就要來了!”
“啊?”
“啊?”
男女主人齊聲驚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