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從手術室裡出來,林月就急切的問老張的情況。
護士微微一笑:“李院長讓我轉告夫人,病人只是割破了頸動脈,並沒有徹底隔斷。要是再深一個毫米,就沒救了。手術正在進行,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護士說完又匆匆回去了。林月一下子撲倒我的懷裡,像小孩子一樣又笑又哭。
“沙子,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老張他死不了了,死不了了。”林月身子軟軟的,癱在我的懷裡。
我輕輕拍拍懷裡這個可憐的女人的脊背,道:“聽到了,聽到了。你的老張沒事了。”
林月在我的臉上輕啄了一下,附在我的耳邊,聲音柔柔的道:“謝謝你,沙子,姐姐謝謝你。姐姐沒有白疼你一場。”
我苦笑道:“林姐,你知道不知道,這一切其實就是一個陰謀?”
“我知道,從你介紹他來我家的時候我就知道;從朱正義鬼鬼祟祟地安裝間諜相機的時候我就知道。一開始我還恨你,恨他,下決心不讓你們的陰謀得逞。可是我現在開始喜歡這個陰謀了。謝謝你讓我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讓我知道我的後半輩子該怎麼活着。謝謝你讓我從那個冷冰冰的牢籠裡走出來。”
林月從我的懷裡掙脫出來,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不是因爲我,而是那個還在手術室裡,大難不死的、平時沒人正眼瞧過的張老頭!
心裡有了底,林月也不慌亂了,和我說着話,描述着他和張老頭幸福的未來。時間過得飛快,半個小時過後,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張老頭被從裡面推了出來。
林月撲過去,連聲叫道:“老張,老張,你聽到了嗎?小月在這兒,你的小月在這兒呢……”
張老頭神態安詳,微閉着眼睛,面帶微笑,卻不做聲。
“李院長,老張他、他……”林月一下子又慌了。
李院長微微一笑道:“夫人,病人情況很好,只是麻藥沒有過去,等麻藥過了,自然就醒了。放心吧,半個小時以後你們就可以說話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年齡這麼大的人身體還這麼棒的。”
林月的臉頓時紅了,嘴裡囁嚅着:“可是呢!老張他身體好着呢,身
體好着呢……”
我和李院長相視而笑。
送老張進了特護病房,我連忙起身告辭——在這裡耽擱久了,豬頭一不高興事兒就大了。我的烏紗帽都在他手裡攥着呢。
在病房門口,林月又激動的對我一連說了十幾句謝謝,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本來是做了一件缺德帶冒煙的大壞事,到頭來怎麼就變成了“學習雷鋒好榜樣”了呢?
回到豬頭這邊,也是一團亂麻。笑道豬頭失魂落魄,淚眼婆娑,不住的唉聲嘆氣,和平日裡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朱局長、朱市長判若兩人。
“阿月啊,你好狠心,好狠心啊!我當年爲了追你腿骨都給老爺子打斷了,直到現在一到颳風下雨還疼呢,你怎麼就忘了呢?阿月啊阿月,你還說要跟我過一輩子呢,什麼滄海化桑田、海枯到石爛,你就是這麼敷衍我的麼?阿月啊阿月……”
豬頭反反覆覆的絮叨,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看來豬頭是真的傷心了。我有些疑惑,平日裡豬頭對林月的冷漠和此時豬頭的傷心欲絕,究竟哪一個纔是真的?或許都是真的吧?女人們常罵男人“喜新厭舊”,“喜新”倒是男人的本性,“厭舊”恐怕未必。只是人們在慾望的追逐中,暫時忘記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在失去的時候纔想起那纔是自己最應該珍惜的。
最珍貴的是失去的,還是因爲失去了才珍貴?
大頭在一旁不着調地苦苦相勸:“大哥不是教導我們‘女人如衣服’嗎?一件穿了幾十年的舊衣服丟了就丟了吧,沒什麼可惜的,再換一件新的就是了。現在只要大哥招招手,全沙城的女人還不排着隊撲倒您的懷裡來?何況還有您的‘滄海水’、‘巫山雲’等着呢……”
豬頭淚眼婆娑的瞪了大頭一眼,道:“你懂個屁!女人和老婆能一樣嗎?”
“老婆不是女人們嗎?不都是‘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有啥不一樣的?”大頭懵懵登登地問。
“一樣個屁!女人可以一天換一個,而和你貼心貼意的老婆一輩子也難得遇上一個。阿月啊阿月,你怎麼就這麼絕情啊……”
豬頭和大頭的一問一答讓
我好笑。我說,大哥,我回來了。
兩人這才注意到我。
“沙子,張老頭怎樣了?死了嗎?”大頭急切問。
“沙子,阿月怎樣了?”豬頭關切地問。
兩人都舒了一口氣。
隨即豬頭又開始哀嘆了:“沙子,你說阿月咋就這麼狠心?我只不過在外面玩玩女人,她怎麼就這麼絕情呢?怎麼就這麼絕情呢?……”
“大哥,林姐就這麼走了也好。”我說。
豬頭含着淚乜斜我一眼:“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不是你老婆!”
我繼續道:“大哥,您的宏圖偉業纔剛剛起步,將來還要‘生進中南海,死葬八寶山’呢。要是留下林姐,‘小不點’那裡怎麼交代?她背後可是大領導啊。萬一她在大領導面前告你一個刁狀,不是就前功盡棄了嗎?”
豬頭聽了,收住眼淚,沉思了片刻,嘆了口氣道:“唉,‘男兒蓋世論功名,一將功成萬骨枯’,要奮鬥就會有犧牲。阿月,只好對不起你了。”
“其實這也是對林姐的成全。”望又說。
“你說什麼?成全?成全她和那個狗肉上不了鍋臺的糟老頭?”
“大哥,林姐是一個什麼事都認真的女人。大哥您混跡官場,免不了燈紅酒綠,林姐她這幾年也苦啊。看得出她對張老頭是真心的,就讓她開開心心的活下半輩子吧。”
“讓她開開心心?她跟着我不開心麼?我讓她吃好的、穿好的,有花不完的錢,她還不開心麼?女人心海底針啊,搞不懂,搞不懂。”
……
第二天,我作爲豬頭的代理人去法院辦理豬頭和林月的離婚事宜。
法院在老百姓眼裡神聖、莊重、威嚴,只是一羣大蓋帽就能唬住不少百姓。可是在他上機政府的眼裡,只不過是手裡隨意使用的工具。
法官見我這個市政府秘書長親自前來,如同灰孫子一般低眉順眼,我怎麼說,他就怎麼寫。尋常百姓一個官司要打上幾年,而我不到十分鐘就搞定了。
離婚判決上只寫准予離婚,至於財產分割等事,隻字未提——豬頭沒有吩咐,我也不敢擅做主張,留給他和林月自己掰扯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