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夜靜人深, 一番雲雨後大汗淋漓的兩人相擁而眠。

何家福纖長的手指撫摸丁大葉沁着細汗的額頭,低頭深情地在她額上輕吻,丁大葉疲倦地微闔眼, 抱緊了何家福腰身, 感覺到了他的綿綿情意, 身子又朝着何家福懷裡縮了縮, 彼此的體溫熨燙深抵心底。

半夢半醒之間, 她模模糊糊感覺到他半坐了起來,默默地摸着她的發,溫柔地理着她的長髮, 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的脣上,並未深入。

丁大葉緩緩地睜開眼睛, 凝着他的眼睛。

何家福對着她溫柔的笑, 摸着她的發道, “我看着你睡。”

丁大葉徐徐地點點頭,卻不閉眼睛。她怕自己閉上眼睛, 這一切的美好就會變成一場夢。

“那是……”何家福扶着一頭髮坐了起身,目力驚人,靠着微薄的月光瞧清楚靜靜躺在地上的是一塊瑩瑩而澤的玉佩,待他看清那玉佩上的花紋不禁大驚失色。丁大葉也擁着被子坐了起來,惺忪地眯着眼睛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哦, 是我今天從幾個小賊那搶來的。”她將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何家福。

何家福聽畢, 哭笑不得, 他翻身下牀, 迅速地穿好衣衫,丁大葉疑惑地看着他, 何家福笑道,“你再睡會兒……”頓了頓他走至牀前,低頭在丁大葉脣上纏綿輕吻又道,“我想你現在也睡不着,不如陪我去接一個人。”

街道空蕩蕩的,路邊屋檐下的紙燈籠在風中嘶嘶搖曳,何家福將丁大葉擁在他的披風之下,丁大葉很不自然,她太久沒有這般被人小心呵護,微微仰着臉看着何家福的臉,何家福含笑低頭道,“是不是覺得爲夫特別的好看?”

丁大葉挑眉,伸手狠狠地在何家福的腰間掐了一把,何家福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在她的臉頰上掐了一記,兩人俱是哇哇大叫着各自後退了一步。

丁大葉瞪着何家福,何家福瞥着她,怒目相視,突然兩人仰頭大笑成一團。

何家福摟着丁大葉,咬着她的耳朵,吐着熱氣蠱惑喃喃道,“丁大爺啊,丁大爺,你已經攥在我的手心裡了,你這一生一世都逃不掉了。”

丁大葉仰臉斜睨他,學着他的話哼哼道,“小福子啊,小福子,你已經攥在我的手心裡了,你這一生一世都逃不掉了。”

何家福微愣,低頭凝視着她,眼眸裡閃過一抹複雜神情,半響才輕輕道,“好啊,我不逃。”

丁大葉訥訥地縮在他的懷裡,看着他格外溫柔的眼眸,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兩人來到丁大葉晚上坐過的客棧,只見那客棧裡裡外外都站了好些人,大半夜的燈籠全都上着,明晃晃地照得人睜不開眼。

那對主僕二人在一個背對着他們的人引領下,緩步走出客棧。那主人臉上還有傷痕,鳳目上軋着兩圈黑,他雖一身狼狽,卻絲毫不減他的攝入威儀,神態安詳,有一種天生不可侵犯的莊重大氣。

婆娑燈影之下,那背對着他們之人緩緩轉身,丁大葉方纔瞧清了他的面容。

一雙澈若清水的眼眸顧盼生輝,鼻若瑤瓊,薄脣瀲灩,眉間正氣凜然坦坦蕩蕩,淡青色長衫襯着他高挑身形,迎風欲折透着點蒼白纖弱,滿身書卷氣略帶病容,舉手投足無不優雅。

他朝着穿街而來的何家福他們微微一笑,天地之間,頓感黯然。

何家福上去作揖,那主人嘩地用扇子輕輕敲他肩膀,“我還以爲你要躲在揚州一輩子,再也不敢回來見我了。”他嘶地抽氣撫摸着被打腫的眼睛,擋在摺扇後的鳳目上下打量着丁大葉。

“家福怎敢。”何家福淺笑,含笑爲衆人介紹,指着文弱書生向丁大葉道,“這位喻兄,喻思荇。”他指着那主人頓了頓道,“這位是……白兄,白子業。”他繼而摟着丁大葉笑眯眯道,“這位是拙荊,丁大葉。”

喻思荇略略禮貌地瞧了眼丁大葉,不卑不亢引着白子業,“現在天色已晚,不便回……咳……回去,還請府上暫住一晚。

白子業讓何家福帶着他的家眷隨他一同前往喻府。

丁大葉到了喻府看着門口兩隻氣派非凡的石獅子和門上懸着的牌匾才知這裡是臣相府。

此時華燈高掛,整個相臣府燈火通明。喻思荇叫來大夫幫白子業查看傷勢,喻府內丫鬟家丁前前後後伺候着。

丁大葉同何家福坐在一旁,何家福無意隱瞞她,便詳細告知丁大葉喻思荇出身相府,祖輩代代爲官,官均至正三品。喻思荇少年臣相,國之棟樑。丁大葉聽罷微微一愣,她倒是沒想到何家福居然認識大官,他們這些江湖中人,對於當官的從來都是敬而遠之。

白子業進屋內換衣,喻思荇叫家僕爲何家福夫妻添茶,他忽然道,“何兄,我近日在古玩市裡淘得一幅古畫,疑爲畫師羅謙所作。我知何兄精通鑑賞古玩字畫又博聞強記,還請何兄替我鑑定鑑定。”

何家福摟着丁大葉隨着喻思荇來到書房,室內十分古樸雅緻,但價值連城的古玩玉器比比皆是,名書字畫琳琅滿目。

迎門便見書房牆上懸掛着一幅畫,畫中一輪明月照孤寺,寺前有一少女正在舞劍,婀娜多姿,體態優美,孤寺屋檐下遙遙立有一個少年,畫中兩人俱是面目模糊,看不真切。

畫上題字“屏卻相思,近來知道都無益。不成拋擲,夢裡終相覓。醒後樓臺,與夢俱明滅。西窗白,紛紛涼月,一院丁香雪。”

丁大葉目光落在牆上的畫呆呆地立,但是轉瞬她又移開目光。

喻思荇已拿着一卷丹青畫鋪展在紫檀木的書桌,何家福低頭看古畫,丁大葉則是皺眉悄悄擡頭看了好幾次懸掛在書房牆頭的那幅孤寺明月畫。書房裡一片靜謐,只有淡雅幽然的檀香味嫋嫋。

喻思荇忽然斂起笑容,目光掠過她的臉,似有一抹隱隱的哀傷,“何夫人覺得這畫如何?”

丁大葉淡淡道,“我一個粗人,不懂你們這些文人墨客的雅興。”

他灼灼盯着丁大葉,丁大葉觸了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不自然地扭向別處。喻思荇淡笑,溫潤如月的眼眸裡隱隱漾着某種溫柔的神色,“這畫是喻某人十年之前,小住伽陽寺之作。”

何家福自那古畫中擡起頭,看了眼牆上的畫,隱約總覺得有一種熟悉之感,他含笑道,“喻兄十年前正當少年時,沒想到那時候便畫得一手好畫。”

喻思荇笑道,“何兄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