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主峰宗門大殿上,紫陽真人早已得知了內門弟子被蕭凡廢掉手臂的事情,臉色非常難看,正準備讓人去傳田不爲。這時候,弟子來報,田不爲不請自來,已經到了大殿之外。
紫陽真人並不知道蕭凡已經被田不爲罰去懺悔峰的事情,他不像其弟子蒼井那般,時刻派人在注視無爲峰的動靜。此刻,對於田不爲突然到來頗感意外。
“請他進來!”
紫陽真人沉着臉說道。
“師兄,真是對不住了。”
田不爲邁入大殿,一臉沉重之色。
“我那弟子出手誤傷了你的內門弟子,師弟心中深表歉意。”
紫陽真人聞言,臉上肌肉一抖。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表達歉意,可是怎麼都讓紫陽真人有種被打臉的感覺。
紫霞一脈,堂堂內門弟子,武者境五重天的人,竟然被最沒落的無爲峰一名剛入門的弟子給廢了。而且,那弟子還是前不久被他拒之門外,硬塞給無爲峰的。
“田師弟,你作爲一脈之主,當明白宗門戒律。弟子間小打小鬧並無大礙,可相互殘殺必遭懲戒。蕭凡廢掉內門弟子一臂,你當帶他來請罪,然後由我紫霞峰懲戒纔是。”
紫陽真人說道,言語中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然而眼底深處卻有熊熊怒火。
“師兄所言極是,我那不屑弟子的確是該遭懲戒。雖然是無心之過,但畢竟失手廢了你這一脈的內門弟子的手臂。師弟我作爲一脈之主,當然不會姑息。所以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便嚴懲不貸,將他送去了懺悔峰,能否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田不爲的聲音中帶着怒氣,彷彿對於蕭凡所做的事情非常之憤怒。
“田師弟,你對蕭凡的懲戒有些欠妥。那懺悔峰對於後天境界都不達的人來說是九死一生。蕭凡雖然犯下大過,但罪不至死。”
紫陽真人搖了搖頭,而後再次道:“我看田師弟你還是叫人將他帶下懺悔峰,然後交給我們紫霞一脈吧。”
“這怎麼行!”
田不爲斷然拒絕,眼中怒火騰騰,大義凌然地說道:“蕭凡犯了宗門戒律,理當嚴懲不貸。就算我對他懲罰得太重了,可是畢竟已經對他做出了懲罰,怎可隨意更改。再說,師弟我來這裡的時候已經讓人將對蕭凡的懲戒公佈於衆,相信這時候大部分的宗門弟子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所以,我若讓他離開懺悔峰,然後再交給紫霞一脈的話,必然會讓各脈弟子議論紛紛。到時候弟子們怕是會認爲師兄處事不公,太過護短了。當然,我知道師兄仁慈,不願蕭凡死在懺悔峰上,但是弟子們並不一定會這麼想。屆時,師兄一宗之主的形象可是要受損了。”
紫陽真人眼角狠狠一跳,轉過臉去不願看田不爲。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的確不好再強求。
“哎,這蕭凡的確是資質奇高,悟性過人。憑藉剛剛達到武者境的修爲,竟然可以逆伐武者境五重天的內門弟子。可見其煉體境的根基深厚,對武技的運用以及打鬥時的判斷都有過人之處。”
說到這裡,紫陽真人語氣一轉,道:“可是,虛武之魂限制了他。將來修煉境界一步步提高,在真氣屬性上的壓制下,他的這些過人之處也就沒有什麼用處了。同階之中怕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力壓他啊。”
紫陽真人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替蕭凡惋惜,然而卻是在打擊田不爲。告訴田不爲,蕭凡現在再怎麼出衆也無用,將來真氣深厚了,真氣中的屬性佔據絕對重要的位置。沒有屬性的真氣在對敵時必定會被壓制得死死的。
“是啊,師兄說得極是。”田不爲點頭,而後嘆息道:“身具虛武之魂,其他方面再強也無用。即便是能逆伐內門弟子又怎樣?始終是廢物啊。”
紫陽真人臉上的肌肉一抖,只覺得心口一窒。
“師兄,師弟得走了。我那弟子怕是活不過三天,我得回去爲他準備後事。再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師父,他若死在懺悔峰,我這個做師父的得爲他厚葬吧。”
“去吧,去吧。”
紫陽真人揮了揮手,看着田不爲離去的背影,眼角跳個不停。他當然不會相信田不爲的話,蕭凡在懺悔峰上必然會受到庇護,不會真的死去。
田不爲離開紫霞大殿,在回無爲峰的路上聽到了一些弟子在議論蕭凡被罰去懲戒峰的事情。田不爲臉上泛起一抹笑意,有些弟子們認爲蕭凡必然會死在懺悔峰上,因爲其上的罡風太烈了,如刀割體,且黑夜裡冷如冰窖,白日又奇熱無比。
然而,田不爲會讓蕭凡死嗎?原本準備暗中親自出手爲蕭凡化解這三日間的危險,卻想不到陸清雅一直守在那裡,且並不打算離去。有陸清雅這個先天境三重天的人在,蕭凡的生命無虞,他也不用擔心了。
黑夜漸漸來臨,懺悔峰上罡風嗚嗚聲響。蕭凡靠在那顆銅鐵樹的樹幹上,一身的衣衫破爛不堪,渾身都是血跡。這些罡風如刀割裂肌膚,讓他渾身上下全都是傷。
陸清雅在山峰的另一邊默默地看着蕭凡,眼中有深深的不忍。
“轟隆隆!”
雷鳴驚天,如此突兀。原本無雲的夜空突然變得漆黑一片,星辰月亮都不可見,烏雲涌動,傾盆大雨落下。
豆大的雨點擊打在肌膚上,讓蕭凡的傷口更是劇痛,罡風陣陣襲來,這裡的氣溫也驟然下降。
蕭凡的手掌與腹部的傷口早已裂開,鮮紅的血液被雨水沖刷,順着破爛的衣衫不斷往下流,將他身邊的一大塊土地都染紅了。
本就是傷體,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蕭凡真的支持不住了。他覺得自己連靠着樹幹的力量都將要失去,雙腿使不出一點的力氣,雙眼也有些模糊。
大雨溼了蕭凡全身,溼了他的頭髮與臉。一股股雨水不斷順着額頭往下流,模糊了他的眼睛。蕭凡已經看不到站在遠處的陸清雅了,他不知道是雨水模糊了視線,還是陸清雅已經離去。
終於,蕭凡沒有了力氣,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濃密的黑髮被雨水溼透,遮掩了大半的臉。一股股水流順發梢不斷往下流,讓他連身前一米內的事物都看不清晰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凡覺得自己真的堅持不住了。罡風不斷割裂着肌膚,腹部與手掌上的傷口在惡化,大雨沖刷,飢寒交迫,他幾乎要昏死過去。
傾盆大雨一直在下,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一瞬間將天地照映得雪亮。蕭凡的意識有些不清晰了,隱約中他看到大雨中有一道裊窕的身影走來。
蕭凡努力地擡起頭,想要透過雨幕看清那張臉,可是卻一片模糊。
那道身影走近了,蕭凡沒有了力氣,連頭也擡不起來。他低垂着頭,眼中出現了一雙白色的繡花鞋以及白嫩的足背。頭頂上也撐起了一把雨傘,擋住了傾盆的大雨。
“小姨姐姐,是你嗎?
蕭凡呢喃,意識迷糊。
“小姨姐姐,小凡好想你,你回來好不好?”
一聲聲呢喃,讓陸清雅嬌軀一顫。從第一次見到蕭凡開始,在她的眼中,蕭凡就是個十分堅強的少年,擁有一顆與年齡不相符的堅韌的心。
然而,今日她看到了蕭凡的脆弱。從他的聲音中,陸清雅能夠感受到蕭凡對其口中的‘小姨姐姐’的依戀。
“蕭凡,對不起。要不是我帶你來天玄宗,你何至於遭受這樣的罪!讓師姐做你的姐姐好不好?”
陸清雅的眼睛有些溼潤,蹲下身來伸手將蕭凡的頭摟入懷中,輕輕撫摸着他的臉,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的畫面。
“姐姐,我餓。姐姐,我是不是病了。姐姐我走不動了,好想睡覺......”
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面黃肌瘦,衣不遮體,努力睜開眼睛,無比虛弱地說道。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從陸清雅的眼中滾落下來。那一幕幕往事不堪回首,永遠也難以忘記弟弟臨死前的眼神。三天不食一餐,活活被餓死。
“小姨姐姐...小姨姐姐...”
蕭凡呢喃,意識早已模糊,只覺得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似乎那些罡風再也無法臨身了,所有的雨點也不能擊打在身上。
“小姨姐姐,你的身體好溫暖,我們這樣一輩子好不好?”
蕭凡潛意識發出呢喃聲。陸清雅摟着他,輕輕撫摸着他的臉,眼中浮現出似水般的溫柔。這是她入宗以來,第一次褪去眼中的清冷,表現出這般的溫柔之色。
“蕭凡,你放心。有清雅姐姐在一天,就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受苦,誰敢欺負你,我絕不允許。”
陸清雅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或許在蕭凡的身上看到了她弟弟的影子。
漸漸的,蕭凡昏死了過去。陸清雅將他抱起來靠在銅鐵樹樹幹上,然後以掌對掌,水屬性的綿柔真氣源源不斷灌輸到蕭凡的體內。
她拿出三品靈藥生肌散,是先前離去時回慈航峰取來的。此時將其塗在蕭凡的傷口上,以真氣爲他催化藥力,使得蕭凡身上的傷口快速癒合結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