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錚淡淡一笑,扭頭看了眼他一眼,笑道:“就衝着藍弟今日替我省下的銀子,也容不得我推拒了。藍弟請!”
藍賦笑着看他一眼,“請!”
兩人先後進了酒樓,身後各自跟着的兩撥人也緊隨其後,護主的心思顯而易見,生怕自家主子出什麼差錯。
酒樓的掌櫃見進來的這兩人氣度非凡身後還有侍從,一看就不是平頭百姓,急忙親自迎了過來:“喲,兩位貴客裡面請,請問是要坐大堂還是雅間?”
藍賦想都沒想,便道:“自然是雅間,難不成你還怕我二人付不起你雅間的銀子?”
掌櫃趕緊陪着笑:“不敢不敢,實在是小人怕兩人覺得麻煩,不願上樓,雅間在樓上,兩位貴客請隨小人來!”
戰亂的時候,生意按理來說不好做,不過,如今這兩國交戰,天禹一方的將軍統領卻無半分擾民之意。
只要當地百姓不在兵營方向轉悠,不鬼祟讓人懷疑,天禹的將士從來不會爲難百姓,以致如今,天禹一路行來並未受到北貢民衆的敵視。
本來嘛,百姓纔不管皇帝是誰,姓的是什麼,他們在乎的不過是他們的小日子過的如何。
若是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熱,那皇帝是神仙下凡,百姓也想推翻重來。
普通老百姓必然是管不到上位者的事,既然如此,那他們便管好自己的事,天禹將士的到來並未影響到他們,甚至每月還各有兩次會給外地來的流民或者是貧苦人施粥,每月三次無償給貧苦人問診,這些可是北貢皇帝從來都不會管的。
所謂山高皇帝遠,邊遠地區的百姓生活,錦衣玉食的皇帝哪裡想得到?當地的父母官更是拼命往自己的腰包裡撈錢,有幾人真正替百姓考慮了?
如今這招小恩小惠,倒是輕而易舉迎了當地百姓的心,落的個天禹軍愛民的好名聲。
上好的雅間,藍賦主動請付錚上座:“唐兄請。”
待兩人各自入座以後,兩人點了菜,藍賦便道:“如今這兵荒馬亂,沒想到此地還有唐兄這樣的人物。”
付錚笑道:“我不過一介行商之人,算不得什麼人物,倒是藍兄相貌堂堂氣質非凡,看着倒不是行商之人。”
藍賦低頭一笑,道:“我不過今年剛剛出來,此前一直都在家中唸書,如今父親年邁,家中後繼乏人,無奈之下才想要替接下父親重任,讓唐兄見笑了。對了唐兄,如今天禹在此地駐軍久戰,此地治安如何?小弟初來乍到,對此地並不熟識,也就能依仗口音,唬唬那些做小生意的人了……”
話剛說完,門口便響起小二的聲音:“客觀,上好的茶水來了!”
付錚便問小二:“小二哥,你們在此地最久,想必知道當地的情況,這天禹來與未來,可有對你們有何影響?”
店小二一邊熟練的倒茶,一邊道:“兩位客觀有所不知,這天禹沒來之前,此地的百姓不知情,便是跑的跑逃的逃,待天禹軍來了之後,很多跑走的人便又回來了,天禹軍的那位統領可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軍紀嚴明獎罰有度,看看如今此地百姓熱熱鬧鬧的模樣便知道影響不大。他們來了之後,很多窮人好歹還有了免費的大夫看病,那些吃不起東西,好歹每個月還能有一兩頓飽飯,這要以前……”
店小二搖搖頭,嘆了口氣:“唉,按照我們當地人的話說,我們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好與不好,沒人記得我們。”
藍賦沉默片刻,才問:“如此說來,這天禹軍非但沒有對民生造成影響,反倒是幫了當地的民衆?”
店小二見慣了來來往往的客人,覺得這客人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說,替兩人倒了水,便道:“兩位貴客慢用。酒菜很快就會上來。”
待那小二走了,付錚纔開口:“藍弟,喝茶。不提這什麼天禹軍了。”
“如何能不提?”藍賦道:“小弟我好歹是北貢子民,這天禹突然進犯北貢,如何能不提?”
付錚一笑道:“據我所知,似乎是北貢的陛下下令開戰在先,如今怎就變成了天禹進犯北貢了?”擡眸看了藍賦一眼,依舊笑道:“罷了,你我二人爭論這個做什麼?這是兩國君主該考慮的事,與你我二人何干?藍弟,來,喝茶。”
藍賦笑了笑,也道:“唐兄說的是,喝茶!”
放下茶杯,藍賦擡眸,重新看向付錚,笑道:“唐兄出門在外,嫂夫人一人在家帶兩個孩子,還有後院其他夫人,想必十分辛苦吧?不知唐兄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付錚應道:“我出門在外也是爲了叫他們母子三人在家中衣食無憂,這是避免不了的事。若是賺不到銀子,自然無顏回去,只怕還要多留一陣子了。”
藍賦低頭一笑:“唐兄果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小弟佩服。小弟還以爲唐兄這樣的人物,必然是三妻四妾子嗣成羣,這點倒是出乎小弟意料之外。”
“不怕藍弟笑話,我家夫人是我自幼便相中的,當時周圍多是妾侍成羣的男子,後院卻時常出些亂七八糟的意外,包括家父後院的那些姨娘也是如此,那時我便想着,他日若能娶得我家夫人,必然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付錚笑道:“如今我與她便是這般,倒是比其他人家更爲其樂融融。藍弟還未娶妻,爲兄便勸藍弟一句,若是娶妻,娶自己心愛之人,一個足矣。”
藍賦只是看着他,神情帶了震驚,有着一瞬的茫然,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半響都沒動一下。
聽他說完,藍賦慢慢垂下眼眸,一隻手無意識的摩挲着桌子上的杯子,沒用應答。
付錚看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無意中戳了他的痛處,便急忙道:“藍弟,是不是爲兄失禮了?若有失言之處,還望藍弟海涵。”
藍賦猛的回神,急忙擡頭看着他道:“唐兄誤會,哪有什麼失言之處?分明是唐兄言之有理,小弟聽的傻了。唐兄之言是小弟聽到的最中肯的建議。不瞞唐兄,小弟家中兄弟姐妹衆多,兄長皆是三妻四妾,出嫁的姐妹也是與衆多姨娘共享一夫,倒是人人都習慣如此,若是誰人拒絕夫君納妾,那必然是讓人恥笑不夠大度,無主母能容之風,若是男子不肯納妾,那也是懼內軟弱無能所致。如兄長這般直言不諱不懼外人流言之人,小弟實在佩服!”
付錚笑着搖搖頭:“不過隨口一言,藍弟莫笑話爲兄便是。”
兩人說話時間,小二已陸續上菜。
菜到門口的時候,門口那兩撥人必然會先攔住,換成他們自己人送菜,而送菜之前,自然是要取針驗毒,確認無誤之後,纔會把菜送進去。
兩人邊吃邊聊,從戰事說到家人,又從家人說到天禹北貢兩國的國君,總之,二人交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藍賦看向付錚的眼中,分明多了份別樣的親近,“唐兄請!”
付錚只喝了兩杯,他身上有傷,軍醫叮囑不得喝酒,只是實在推拒不得,值得喝了兩杯。
門口聽到的大夫使勁咳嗽,提醒付錚不能喝,他也心知肚明,之上沒有辦法,只能勉強喝了兩杯便推拒:“不瞞藍弟,爲兄酒量淺,以前喝酒誤過事,不但算錯了賬目,還叫人騙了東西,後來便戒了酒,如今是看到藍弟高興,才喝了兩杯,藍弟就不要爲難爲兄了。”
藍賦笑着點頭:“兄長早說便是,既然兄長不能喝,那便不喝了吧。就以茶代酒,意思到了便好。”
付錚笑笑:“那就委屈藍弟了。”
屋裡兩人詳談甚歡,屋外則是氣氛凝重。
原本付錚的人倒是並無此意,畢竟兩家的主子十分投緣,又是稱兄道弟,無話不說,按理他們也該友好相待。
只是自打兩家的主子單獨進了雅間之後,那藍公子的僕從便有有些不對勁,特別是那領頭的,更是時不時朝裡探看,似乎十分擔心藍公子,聽到裡面談笑風生的聲音傳來,面色便是十分難看,而看向他們的目光,便更加不友善了。
這氣氛對峙時間一場,天禹一方的人便警覺起來,這些人什麼意思?
兩家主子在裡頭說話,這不該表示雙方更該和睦相處嗎。
而雅間裡的人酒足飯飽之後,付錚便提出要各自回去,藍賦急忙伸手壓住付錚要扶在桌子上的手,“唐兄!”
付錚看了眼藍賦按着自己的手,笑道:“藍弟可還有事要說?”
藍賦急忙把自己的手縮回來,然後他對付錚一笑,道:“人家常說,飯後不可即刻起身,對身體有礙。不如我們坐下喝杯茶再走,如何?”
說完,他便睜着一雙滿是期待的眼看着付錚,生怕他當即拒絕。
付錚看着他的眼睛,忽而笑道:“藍弟還真是小孩子心性,看着你的眼神,倒是叫我想起一個小姑娘了。”
藍賦的眼皮一跳,他便問:“哦,不知小弟叫唐兄想起了哪家的姑娘?”
付錚笑道:“是我一個朋友家的小姑娘,這麼高,”付錚用手比劃了一下面兒的高度,依舊笑着說:“每次她想求我替她做什麼事或者是做了壞事求情的時候,就是這麼個眼神,看了只叫人不忍心拒絕。”
藍賦低頭,嘴角帶笑,歪着頭看着他道:“那唐兄的意思可是答應了?”說完,不待付錚說話,便高聲吩咐:“再上一壺好茶來!”
店小二趕緊上來把酒菜撤了,然後上了一壺好茶:“兩位客官慢用!”
“唐兄,你還是跟小弟講講,你與嫂夫人的事,也好讓小弟日後成親以後學習以後。不瞞唐兄,小弟十分羨慕唐兄與嫂夫人的感情,若是以後也能覓得這樣的有緣之人,也不枉小弟此生活了這麼一回。”藍賦低頭,臉上有些羞怯道:“小弟活了這十九年,還是頭一回聽說有唐兄對嫂夫人這樣的感情,心中十分羨慕,還望唐兄成全。”
付錚笑道:“其實不過就是兩個人的事,實在沒甚好講的。待日後藍弟找到了意中人,自然就知道其中滋味。”
“唐兄,”藍賦托腮,眯眼盯着他道:“你就跟小弟我講講嘛,想必嫂夫人也不會生氣。”
付錚見他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只得道:“好,那便跟你講些有趣的事吧。”
於是屋裡兩人又是一陣長談,屋裡時不時傳出的笑聲讓人知道其實二人在裡頭談的十分高興。
只是裡頭愈是和睦,外面的氣氛就是越是緊張。
付錚的貼身護衛吳則只是看了眼對方領頭那人一眼,結果那人立刻瞪了過來,眼神兇狠目光狠戾,一副恨不得把吳則吃掉的模樣。
吳則又不是個軟蛋,自己本來也沒別的意思,一見他是這樣的反應,當即也露出挑釁的眼神,雙方各自身後人的手都不由自主握住了身上的武器。
氣氛瞬間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就在雙方給自的忍耐到了一定界限的時候,雅間的門突然被人伸手拉開,付錚一臉詫異的看着門口的人:“怎麼了這是?”
而對方領頭那人則是一步衝到藍賦身邊,上下打量:“公……公子!你沒事吧?”
藍賦睨了他一眼,絲毫不領情對方的關心,刀背雙手,道:“我能有什麼事?唐兄乃正人君子,又不是那些宵小之輩,能有什麼事?”
付錚轉身,對那領頭人道:“與藍弟談話時間久了些,讓這位公子擔心了。”
那人只是對付錚點點頭,並未答話。
軍醫提醒付錚:“公子,咱們出來這麼長時間,也該回去了。”
付錚點點頭:“這就回去。”對藍賦伸手:“藍弟,我們先下去吧。”
一行人走到樓梯口,付錚率先在前下樓,藍賦緊隨其後,走到樓梯中間的時候,藍賦突然一腳踩空,隨着一聲驚呼,便直接往下衝了兩個樓梯,付錚在他身側,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自己面前提了一把:“小心!”然後他倒吸一口涼氣,這一拉扯,牽動了快要癒合的傷口,他分明覺得自己肋骨那處的傷口似乎在出血。
軍醫最瞭解他的傷情,付錚拉的是個大活人,又是幾乎把整個人提了起來,若是沒牽動傷口才怪,急忙問:“主子,你沒事吧?”
付錚勉強一笑,“沒事……”
藍賦的人也是一愣,急忙問:“公子!你沒事吧?!”
那領頭人對着付錚道:“這位公子,勞煩你走路時小心些,還有,請你鬆開我家公子!”
藍賦的兩隻手正下意識的抓着付錚的胳膊,跟付錚對面站着,臉色因爲剛剛的驚嚇有些發白,他低着頭,咬了咬嘴脣,突然鬆開付錚的胳膊,什麼話沒說,自己轉身,朝着樓梯下面快速走去。
那領頭人一見,急忙跟着衝了下去:“公子!”
付錚一頭霧水的站在原地,回頭看向吳則,吳則撇嘴攤手,表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等付錚出了酒樓,便看到藍賦低頭等在門口,見他出來,藍賦便迎了過來:“唐兄!”
“你沒事吧?”付錚問:“剛剛可是嚇到了?”
藍賦搖搖頭:“這倒沒有,只是突然覺得在唐兄面前,自己便變的很沒用,連個路都走不好。唐兄千萬別見怪纔好。”
“不會,誰沒個不小心?”付錚伸手指指太陽,道:“天色不早,藍弟還是早些回去吧,爲兄看你那些侍從都會急死了,若是爲兄再留你,只怕他們的眼神便要殺死爲兄了。”
藍賦低頭,猶豫了一下,才道:“今日有緣與唐兄相遇,乃小弟三生有幸,只是此一別,不知何時何地才能相見,唐兄若是不嫌棄小弟麻煩,可否留下書信地址,若是那日小弟遇到心愛之人,或許還能請教唐兄當年追求嫂夫人的法子,順利拿下美人呢。”
付錚略一思索,“爲兄在此地有個親戚,在街頭開了一茶舍,雖地方簡陋,不過往來客人頗多,爲兄雖常年在外居無定所,不過若是來了這裡,必然會過那茶舍,藍弟若是真有事,便信送往那處,爲兄定然會來取。”
藍賦聞言,眼睛一亮,便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極好了。唐兄,那小弟就此告辭,唐兄多保重!”
付錚點頭:“藍弟也多保重,告辭。
兩撥人各自分開,一個朝東,一個朝西,便重新分道揚鑣。
軍醫緊走幾步,“主子,你的傷是不是流血了?”
付錚看了他一眼,笑道:“還是逃不過你的眼。不過不礙事,之上扯到了傷口……”
軍醫的臉色十分難看,“好容易快好了,又扯破這是不打算好的節奏?”
“那人在我面前摔下去,我總不至於什麼都不管吧。”付錚還是笑着說:“好了好了,先回去再說,我下次一定會小心的。對了,”付錚突然回頭吩咐:“稍微派人去查查藍賦,看看究竟是什麼人。”
吳則一愣:“不是說是個富商人家的公子?”
付錚瞅了他一眼,道:“你見過哪家富商公子的隨從是穿着官靴的?”
“啊!”
吳順急忙道:“難怪我老覺得他們看起來有些違和之感,卻又說不上什麼問題,原來竟是穿着官靴!”
付錚搖搖頭:“走吧,出來時辰不短,該回去了。”
一行人便一起回了軍中大營。
“公主!”
藍賦回頭,看着緊跟在她身後的人,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雲子飛,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麼?本宮行事,難不成還要你在旁指指點點?”
“公主當初在大營商議的時候,可說好趁機除去付錚的,可如今呢?那付錚是半點損傷都沒有的回去了!”雲子飛盯着賀蘭詞,道:“公主因而改變主意?”
賀蘭詞冷笑一聲,應道:“你在外面,難道看不到當時局勢?我若當場毒殺付錚,你以爲我們走得了?付錚留在門外的那些護衛,會任由我們立刻?開什麼玩笑?這點都看不分明,你有什麼資格指手劃腳?”
“公主!”雲子飛一步上前攔在賀蘭詞身前,盯着她,咬着牙道:“公主今日與那付錚交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公主可是並非除去付錚之意?還是說,公主根本就是喜歡上了那姓付的……”
“放肆!”賀蘭詞提高聲音,怒不可揭,“雲子飛,你好大的膽子,這等話你都說的出口!本宮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公主息怒!”雲子飛直接跪在地上:“臣對公主心意衆所周知,一時心生嫉妒口不遮言,望公主息怒切莫氣壞身子,臣甘願受罰。”
賀蘭詞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宮念你多年跟隨本宮盡忠職守,今日便不與你計較,免你處罰,但是本宮今日不想看到你,別出現在本宮面前!”
說着,她擡腳,直接回了自己大帳。
叫人送了湯水過來,她舒適的泡在熱水中,手裡拿着一個被塗的花花綠綠的小玩意,拿在手裡反駁把玩,臉上帶了點迷茫之色。
這天下,可還能找到第二個會那樣想的男子?
就算是那個口口聲聲對她心意分明的雲子飛,府上也是通房丫頭好幾個,可還有那種有着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想的人?
賀蘭詞年方二十,這給年紀,早該選取駙馬。只是她心氣高,老狐狸又覺得這個女兒十分出衆,總是找不到讓人滿意的駙馬人選,便一拖再拖,直至拖到今日。
今日與付錚的一席話,讓她十分驚訝,原來,這世間還有付錚這樣的男子,原來世間還有甘願爲了一個女人,一生只取一個妻子的男子。
只是,若這個女子,是她該多好。
她趴在桶邊上,熱氣騰騰的湯水蒸的她臉頰通紅,她手心握着小玩意,直接把自己的頭埋入了熱水裡,閉目直到憋氣的時間到了才“譁”一聲冒出頭。
兩軍幾日的調整後,天禹北貢兩軍再次交戰。
探子事先探得北貢騎兵只有四千餘人,跟天禹比有着幾百人的落差,付錚一整天禹軍營,得知軍中戰馬充沛,便以重整騎兵營,打算以騎兵營爲絕對主力衝鋒陷陣,打破北貢佈下的兵陣,這樣一來便能破除賀蘭詞全盤計劃。
付錚在大帳中研究沙盤,分析預測自己的軍中的優勢和對方的優勢,而後便用紅藍旗替代兩軍的位置。
捷報不時傳來,付錚便笑道:“那位公主如本王所料那般排了陣。看來這街頭市井之人的玩笑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兩日過後,依舊是捷報傳來。
付錚的神情已經完全放鬆,軍醫給他換藥,只覺得傷口重新裂開,癒合只怕又要晚些時日了,他自己倒是不在意。
只是,第三天以後,信兵突然舉旗衝了進來:“將軍!將軍!騎兵營遭受重創,失利杵關,有七百餘人被北貢生擒,將近兩千匹戰馬勞損過度,戰死沙場,騎兵營逃出來的只有一千多人……”
付錚驚了的當即站了起來:“怎麼可能?”
這次交戰雙方拼盡全力,戰事持續三天三夜,一場血戰終於在第四日天色微明之時鳴鼓收兵。
這是付錚出征以來,第一次以半敗之績率先收兵。
消息傳到金州,魏西溏一夜未眠。
付錚是不會做失手之戰的,這次怎會吃了這麼大的虧?
只是,她遠在金州,所有的消息都來源付錚的寄送,若是付錚未說,便只能等急報入京。
付錚收兵的第四日,一個從西溟趕來的信使累倒在大營門口,他趴在地上,聲音嘶啞,對着主帳方向伸手,喊道:“我要見王爺……我有要事急報……”
付錚站在沙盤面前,身後的信兵說完,一直低頭等候發落。
半響付錚長長嘆了口氣,“罷了,你在路上的事也由不得你,起來吧,一路趕路辛勞,先歇着去。剩下的事,慢慢在說不遲。”
那信兵被人帶了下去,付錚坐着未動,副統領看了他一眼:“將軍……”
付錚搖了搖頭:“此事不必再提,此次敗績我自會和陛下稟報。”
“將軍,付老將軍此次派人過來,也是想補救,只是他每想到原本是補濟用的馬匹,您會提前用到戰場上。”副統領道:“想必付老將軍得知詳情,必會十分自責。將軍可是要給付老將軍……”
“此事我自會處理,你不擔心。”付錚對他笑笑,“至於陛下那邊,我也回去以後,自會去請罪。當務之急,是要救回那七百多兄弟的性命。”
他略頓了頓,道:“賀蘭詞此次活捉了我的人,想必會主動提出交換我們早些捕捉的北貢俘虜,你現在就去清點下人數,等着他們過來提條件。”
“是將軍!”副統領趕緊走了出去。
付錚一人坐在帳內,眼睛盯着沙盤,然後緩緩吐了口氣,閉目養眼,久久未動一下。
付錚失禮的消息,在多日後傳到了付振海的耳裡,他當即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坐起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原本他擔心的就是這個,偏偏就是這個發生了。
不是付錚戰術有誤,也不是實力不濟,這分明是戰馬連番多日作戰,疲勞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