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的戰鬥中隊和領隊的兩位主任在離地三米的高度向前快速漂浮移動。學院僱傭最好的馬車能讓學生在兩個半小時內前往丹契斯,但這些法師在半神器雲間詩集的輔助下只用一個小時就能抵達。
現在路程差不多過了一大半,他們聽見一聲奇怪的響動從已經肉眼可見的丹契斯山城中傳來。
“看起來事情的確不妙。”元素科主任克萊麥·巴爾說,旁邊的幾位戰鬥法師都是微微點頭。
星象科副主任更是臉色難看,他以爲預言中近期指的是一兩天內,明明已經足夠慎重,預言完立刻找院長調人,卻沒想到現在已經發生。
雖然在這裡聽起來很輕,但如果聲音能傳這麼遠,聲源處的響聲一定非常巨大,通常只有鍊金科在深淵建造的反應釜纔有可能出現這樣程度的爆鳴聲。
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翻動雲間詩集,持續不斷地吟誦着:
“太陽、月亮日夜注視着我,”
“就像父母關照着自己的稚子。”
“光明引領道路,”
“慈愛亦是溫暖,”
“倘若有不開眼的烏雲到來,”
“切斷仁愛之光,”
“就請狂風將他們吹去!”
“將他們吹去!”
......
隨着魔力的灌注,強大的氣流不斷捲起,爲這支隊伍提供高速推力。
儘管這本半神器詩集中記錄的詩放在現在看只能稱爲二流作品,但作爲人類歷史上第一本詩集,衆多吟遊詩人爲它提供了海量的思維靈能,讓這本詩集的持有者所有風系魔法都獲得強效增幅的能力。
夜風分成一股股在天空中隨意亂竄着,在劃過戰鬥法師小隊時,不少人都覺得是涼爽而怡人的,雖然這裡一直是北地,但這些戰士們剛從熾熱的深淵出來,體感和平常人還不大一樣。
突然,一個有着特殊血脈,兩頰長有青色鱗片的法師舌頭如蛇信扭動,品嚐着空氣中每一縷氣息,他眉頭皺起道:“氣味不對,似乎有某種鍊金藥劑在被大量使用。”
克萊麥·巴爾詢問道:“能分辨出來是什麼嗎?”
鍊金藥劑不僅僅是指喝的那些,提煉過的引火油、人工合成的強酸和毒素都能用一個鍊金藥劑來概括,如果能分辨出是什麼的話,就能以此制訂作戰計劃針對了。
臉上長有鱗片的法師搖搖頭:“不行,這個味道很陌生,我之前從來沒聞到過這樣的鍊金藥劑。”
克萊麥不再多問,而是吩咐道:“一會兒到了丹契斯,你們留一百人封住四個城門,不要放任何人出來,隨時留意天空異常,免得對手有空中坐騎。剩餘二十人和我們去這次學生巡遊的接待方黑馬商會的別墅據地那裡探查。”
“是!”
...........................
丹契斯城中,別墅廢墟處。
烏格斯·歐肖向古代吸血鬼哈欽鬆低頭恭順道:“既然是馬切諾長老要求的,那我自然遵從,不會讓德爾塔·范特西以失血或者被分屍這樣醜陋的姿態進入冥府。”
“可惡啊,說的好像吃定我了一樣。”德爾塔不服。
然後他就不得不服了。
被炸到身體殘疾,只剩一條腿和一隻手的吸血鬼烏格斯側過身,袖管裡的獨臂延長,中間部分化爲軟體,手掌部分則固化成刀刃,以肉眼難見的速度被烏格斯快速甩出。
德爾塔只看見一條白線閃過,來不及召喚出陰影抵擋就正好掠過自己的脖子。先是喉嚨裡一點莫名暢快的觸感,像是用美工刀切橡皮一樣。然後一點騷癢在那個位置生出,他擡手去摸,才摸到一手血。
【我幹,怎麼這麼快?】他下意識地想着,然後再是劇痛襲來,連帶着那無邊無際對死亡的恐懼一起。
靈體融合度17%...18%...22%...24%.......33%.....
烏格斯甩出這一刀後,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哈欽鬆:“如您所見,我割斷了他的喉嚨,但避開了大部分血管,如果在不移動的情況下,他將在兩分鐘後死亡。他現在既不流血過多,身體也還算完整,甚至還能趁這會兒思考一下人生的意義呢。”
哈欽鬆大笑着鼓掌,爲這個絕妙的主意慶賀。
如果是一刀切斷半邊脖子,德爾塔就能夠快速死亡,反而不用受什麼折磨。而現在,受害者將在短短几分鐘內逐漸窒息死亡,每一秒都比上一秒虛弱痛苦,堪稱死亡倒計時。
三名吸血鬼看着那個精靈混血德爾塔·范特西一臉驚恐地捂着脖子踉蹌幾步,然後痛苦地跪倒在地上,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流出,滴落在地上和灰塵混在一起。
“行了,他連法術都不會,總要死的,別管他了。讓我們快點把這個該死的儀式完成,然後再去河谷看看另一隊人有沒有幹掉那個馮·別克,那可是最好解決的大法師了,如果他們還沒幹掉他,活該這些功勳由我們拿。”哈欽鬆很快失了興趣,扭頭提着裝桶和曼森走到廢墟間,踢開半塊斷瓦,露出下面一隻沾滿灰的手。
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三個吸血鬼身形一起膨脹變化,露出他們的真身,白色的蝠翼撕裂上衣,露出底下可怖有力的非人身軀。只是烏格斯破破爛爛的身軀站在中間不太協調。
三張猙獰的臉龐仰天發出某種超出人耳接受範圍的高頻音波,向未知的偉大存在獻上怪物的讚歌和死亡的祭品。廢墟下露出的手在這樣的荒誕歌謠中湮滅成灰,廢墟底下埋着的屍體皆是如此,空出的位置就被上方的碎石磚瓦落下佔據,發出克拉克拉的連續響聲。
怪物的歌謠結束,廢墟又因爲下方的一個個人型空洞形成第二次塌陷,不過沒有之前那麼嚴重,只是飛揚出來的灰更多了。
由上百條人命作爲代價的儀式開啓,暗紅色的符文在地上自動浮現,晦澀難言,邪惡的氣息在其中流轉,只是直視就彷彿被拉入最絕望死寂的黑暗中。
聯通往另一片空間的通道一閃而逝,四隻裝有曼森調配的鍊金藥劑的裝桶瞬間不見,而三個吸血鬼則齊齊矮了一截。
“爲什麼啊?這個死亡人數比我當初開啓儀式傳送到深淵時還要多,始祖的神力絕對足夠把我們全部送出城外了,爲什麼現在只傳送了一部分?”哈欽鬆看着自己膝蓋以下部分被傳送走,不由詫異道。
旁邊的獨臂獨腿的烏格斯剛剛吸了點血恢復少許,現在唯一那條腿又被錯亂的空間削掉一半,慘烈至極。
曼森則第一次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勢,看着自己斷掉的兩節腿痛叫出聲。他的身體還不能完全血化,所以雙腿的斷面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簡直在刺激他的每一根神經。
“大概是那些裝桶的分量太沉,把傳送額度給佔滿了纔會這樣。”不朽者自言自語道。
他巨掌伸出扣住不斷慘叫的曼森的頭顱將他整個提起,背後的白色蝠翼一振,“既然傳送不了,那就直接飛過去,學院的法師不來,沒有人能阻擋我們。”
烏格斯·歐肖也彈出翅膀,上面坑坑窪窪的,他將其他完好部位處的白血挪移到翅膀上,修復一道道裂紋孔洞,然後才隨着哈欽鬆振翅飛上天空。
他們看到了一片別墅廢墟,旁邊是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德爾塔,還有遠處兩隊手持火把趕來調查情況的士兵朝這裡匯聚。
“他們什麼也改變不了。”烏格斯說,如果不是他現在這副尊榮,這句話說出來還是很有氣勢的。
...................
等到這些吸血鬼徹底離去,德爾塔才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脖子上的裂口處被漆黑的陰影填補住,氣管內部也鍍上一層影膜,阻止血液外流或是從氣管灌入肺泡,保證了他現在還能正常呼吸,這還是他看見烏格斯用白血修補胸口皮肉時學到的招數。
【冚家鏟!】他心裡罵道,這樣的割裂傷如果不是因爲大量的恐懼靈性全部轉化爲與夢魘之靈的融合度,加深了精細操控陰影的能力,恐怕他就要真的永遠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哈斯塔,你剛剛也有在恐懼吧?不然,單憑我一個人提供的恐懼靈性可不足以提升那麼多靈體融合度。”
哈斯塔嘁了一聲。
花園後面通往倉庫區和工廠區的小道有火光和人聲傳來,大概是有黑馬商會的僱傭兵們趕過來探查情況。
德爾塔用陰影將自己拖拽至圍牆邊,然後用凝聚出鉤鎖將自己扯了出去。他並不想和他們見面,現在他除了哈斯塔和自己誰也不信,那些能夠變臉的吸血鬼實在太能躲藏了,保不齊那些趕來的人裡還有潛藏的吸血鬼。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哈斯塔擔憂道。
“去找城裡有能力處理此事的人。”
“是誰?”
“辛迪森男爵。”
......................
學院戰鬥法師已經抵達丹契斯,戰鬥法師們分爲五支小隊,四支看守城門,剩餘人則和元素科主任克萊麥·巴爾和星象科副主任胡安進入城中營救學生。
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也留了下來,他需要一點時間去恢復魔力。半神器能將他增幅至傳說中冠軍級法師的強度,但並不持久。
留守南城門的深淵戰鬥法師們聚精會神地監視着城門和天空,黑色的胸甲和紅色法袍全部隱在夜色中,他們並沒有使用火把照亮視野,而是用鷹眼術代替。
突然又一聲低沉的爆鳴響起,那是傳自丹契斯南邊的位置,並不在城裡。
“我們是不是該去和西索·克雷夫閣下彙報一下,然後去那裡看看?”一個戰鬥法師試着詢問隊長。
這支小隊的隊長眼睛在夜裡也射出黃色的明光,顯然有夜視能力:“不用,我們的職責只是看守這裡,不讓任何人出來。”
自從一次連鎖魔潮後,學院被迫請王國軍隊介入深淵圍剿惡魔,再之後學院開始向王國軍隊學習制度規範,組建自己的法師軍團,並且在紀律上更加嚴苛,現在看來卓有成效。
突然,有一個戰鬥法師看到天空中兩道怪異的黑影朝這裡飛來,一大一小,但明顯不是鳥類。
“天空有情況!”
隊長擡起頭,確認了敵人的方向:“給你們的弩上弦,準備射擊!”
一陣陣弩弦繃直的聲音響起,二十餘名戰鬥法師將手中的弩端穩,對着天空的目標。法師的法術攻擊距離普遍不會超過四十碼,這個程度用弩箭纔是正好,將敵人擊落後,纔會真正用法術伺候。
和其他人不一樣,這個戰鬥小隊的隊長並不使用弩箭,他也沒有帶。而是從背上取下一張近乎比半人高的銀白色大弓,將一支手臂長的重箭搭在弦上,張臂開弓,亮黃色的眼睛裡瞳孔收縮,眼睛、箭頭和目標幾乎連成一條線,然後猛然鬆手。
“密語:熾熱!”
哈欽鬆正提着曼森在空中飛行,突然下方射來一支利箭破開夜風,帶着一個人的他根本躲不開,爲了防止被衝擊力影響平衡,他預判了利箭的走向,主動在身軀上裂開一個空洞讓箭矢從中穿過。
然而這支小隊的隊長並不是普通射手,他是學院專門培養的魔弓手,射出的箭矢自然是帶着法術效果的。
箭矢穿過身軀的空洞,附帶的超高溫將周圍的白血燒熔,作爲不朽者的哈欽鬆雖然不會被這樣的手段擊傷,但重心的變化還是讓他在空中一滯。
“齊射!”魔弓手隊長單手持弓,另一隻手揮舞作信號,二十把強力弩箭連續射擊,天空中的三個吸血鬼無力飛行,只好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