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連忙禁聲,規規矩矩的各自站好。
隨後,就看見裡間幾人已經向這邊走了過來,爲首的正是容青,身旁跟着低下頭的雲姑,在看到外間圓桌上的飯菜之後,又對着身後之人歉疚道,“堯兒,今日是你生辰,我與阿紫纔想出這個辦法本想送你一場驚喜,沒成想………”
沒成想驚喜變成了驚嚇,竟然鬧出了這麼大的一出烏龍!
她嘆了口氣,接着說道,“罷了罷了,都是母妃的不是,你可莫要氣惱阿紫,一切都是母妃逼她的。”
楚堯走在後面,眉眼不擡,面上一片平靜無波,聞言也只是淡淡的出聲道,“兒臣知道了。”
容青緊跟着擔憂的問道,“剛纔那一掌母妃可是用了全部功力,堯兒………”
“兒臣無礙。”楚堯出聲答道。
容青內疚的提議,“不若讓你外公明日來給你瞧瞧………“還沒說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改口道,“我怎麼忘了這裡還有一個比你外公醫術更好的大夫啊!唉,阿紫?”
聽見有人在喚她,巫紫回過神,連忙走上前去,“青姨………容妃娘娘有事?”
腦子裡想了一遍,實在不知道在這尊卑之下如何開口,所以,越簡單的詞語表達的越準確,也準不會出錯。
“放肆!”雲姑陡然開口。
巫紫嚇了一個激靈,眨巴着眼睛心中暗道,難不成還是錯了?
容青擡手示意,雲姑立刻閉了嘴彎腰退到一邊,她看到那遠山眉皺起了一個難看的弧度,不由的笑道,“阿紫莫要在意,她本是我的貼身婢女,跟了我大半輩子,阿紫以後稱她雲姑即可。”
巫紫一臉無所謂的道,“沒事兒沒事兒。”
容青拉住她的手,“阿紫以後也不必見外,還是喚我青姨吧。”
“啊?這個………”巫紫看向她身後的男人,今日他穿了一身墨色長袍,起先在外面並沒有看的清楚,這會兒仔細一瞧,那墨色長袍之上,隱隱繡着雅緻的墨竹,此刻因着燭火照亮的角度不同,正襯的那墨竹栩栩如生。
楚堯若有所感的擡眼看她。
巫紫連忙收回視線,垂着眼睛道,“聽青姨的。”
容青笑了笑,將剛纔的一切看在眼中,她點點頭說道,“時辰不早了,母妃也該回宮見見你父皇,小云,咱們走吧。”
楚堯立刻道,“兒臣送母妃回宮。”
容青阻止道,“今日是你生辰,讓廚娘們重新準備一番酒席,瞧瞧,晚膳到現在沒吃人都餓瘦了。”
景王殿下黑着臉,低聲吐出兩個字,“容、青!”
容青本想摸摸自己兒子臉的手抖了抖,立馬縮了回來,若無其事的邊往外走邊說道,“小云啊,不是說本宮的車攆已在府外等着了嗎?快快快,趕緊回去,本宮太想念陛下了。”
………
雲姑扶着容青走後,楚堯喚了聲“湮滅”。
湮滅在黑暗中回了一聲響哨,已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命令,立刻點了數名暗衛暗中護送容妃娘娘回宮。
一直站在楚堯身後,還穿着宮裝的女暗衛首先開口道,“主子,屬下先行告退。”
巫紫也正想告辭,哪知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無塵笑嘻嘻的開口道,“屬下這就讓廚房重新備上膳食,王爺稍等片刻。”
待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的時候,似曾相識的尷尬之感又席捲了巫紫,這一幕好像在哪裡出現過。
她不自然的咳了兩聲,垂着腦袋不敢擡頭,半晌支支吾吾的道,“那個……不早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行動比思想更快,話都還沒說完,身子都已經退到了門口。
“站住。”
景王殿下忽然出聲,門口的腳步立馬頓住,心中連連叫了好幾聲“完了完了完了,這是要秋後算賬啊!”
她可沒忘記剛纔在外面自己是怎麼在衆目睽睽之下吼他的,老天,那可是一國王爺,是要面子的!
楚堯走至圓桌旁坐下,跟着倒了兩杯酒,自顧自的飲了一杯,可能是酒性猛烈,他突然捂着胸口處皺眉咳了起來。
巫紫慌了神,這纔想起來他之前受了一掌,雖然方纔聽他對青姨說了“無礙”,可到底應該是受了些許內傷的。
她連忙快步走過去,一邊輕拍他後背,一邊問道,“沒事吧?”
背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景王殿下覺得非常舒服。
胸腔的一絲疼痛微微緩和,當時他已看出母妃的那一掌起碼是她十成功力,若自己出手阻止,母妃必然會遭到功力反噬。
且在那諸多宮婢之中,誰又能知道有沒有他人的眼線,所以,這一掌他必須承受,一來不會傷及母妃,二來也不會讓人起疑,衆人看到的只能是,景王殿下爲了救母,捱了刺客一掌。
巫紫瞧他雖然不再咳嗽,可是那捂着胸口的手卻沒有挪開,心道難不成受的內傷不輕?
右手綠光微現,貼上男人背後對應的心口處。
算了,治一次也是治,治兩次也是治,更何況,這個男人知道的秘密還少嗎?
源源不斷的溫熱從背後那隻手掌,逐漸涌入心口,只是須臾間,那一點疼痛便消失不見,內傷竟是已經好了。
楚堯眉目深深,不禁想起了在死亡之地中的那一次,她也是這樣,手上呈出奇怪的熱度。
巫紫拿開手掌,輕聲問道,“現在好點了嗎?”
然而沒人回答,屋裡一片安靜。
她認命的嘆了一口氣,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端起另外一隻盛滿酒的杯子,對着景王殿下舉了舉,“之前我吼了你,這杯就當作道歉了?!”
說罷,竟是一仰頭就喝了下去。
景王殿下還沒來得及阻止,剛剛微張的嘴在看到她那豪爽舉動的同時,不由的生生頓住。
巫紫眼睛一亮,讚歎道,“好酒!”
楚堯一愣,緊跟着就看見她拿過他手邊的酒壺,自己又倒了一杯。
再次一口飲盡,巫紫咂巴了兩下嘴巴,疑聲道,“怎麼有股子梨花味兒?”
楚堯將酒壺拿在手中,先給她倒了一杯,接着給自己的杯子也滿上,這纔開口道,“此乃‘梨花醉’,味甘性烈,不甚飲酒之人很容易會醉。”
巫紫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不怕,我在家裡的時候也經常喝酒。”說着又是一杯下肚,眉開眼笑的拿起桌上的筷子,也不管那菜是否已冷,夾起就往嘴巴里送,邊吃還邊說,“不是我說你們啊,這也太浪費了,一桌子好吃的就因爲涼了就要撤掉重新做,有那個必要嗎!在我的家鄉,浪費食物那是可恥的!”
剛剛出現在門外的無塵,接收到自家王爺的眼神之後,立馬會意,隨即轉過身對着身後幾名端着盤子的小廝低聲吩咐道,“不用上了,都回去吧,等等,你把酒呈上去。”
巫紫正在納悶這一壺酒怎得這麼快便見底了,不料門口忽然走進一人,她偏頭一看,不由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那人手上端着的,可不正是酒壺嗎?
小廝將酒呈上就立刻退了下去,無塵則守在門口不遠處。
夜色當空,暉園內眼所能見的只有三人。
屋內的景王殿下疑惑道,“曹操?”
巫紫笑着解釋道,“這曹操啊,是我家鄉的一個傳奇人物,因他及時救駕當初的漢獻帝,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便被後人代代傳道,慢慢演變成了這種說法,提到某人某人就出現,常常給人驚喜。”
雖然不知道她口中的漢獻帝是誰,不過景王殿下也更確定了,她真的不是六國中的人,或者說,她不是這個大陸的人。
巫紫把筷子放下,想再給自己倒一杯酒,卻發現那酒壺已經跑到了她的對面,圓桌不大,但也不小,除非你站起來去拿,否則一定夠不着。
景王殿下此舉也是爲了她好,這“梨花醉”喝時甘甜無比,可後勁十足,還是少飲得好。
“酒啊酒,你怎麼跑遠了………”她懶洋洋的將雙手手肘撐在桌子上,笑嘻嘻的伸出右手,對着那酒壺攤開手掌,“來啊來,姐姐還沒喝好………”
然後,景王殿下便看見那原本還在她桌子對面的酒壺,突然騰空而起,慢慢的朝她那邊飄了過去。
到了嘴邊的酒杯一頓,楚堯眉目深了深,看着她十分自然的把那酒壺接在手中,就好像類似這種事情已經做了千萬次,熟悉到成了習慣。
他仰頭將杯中酒釀飲盡。
跟着放下酒杯,伸手握住了她正在倒酒的手腕,沉聲道,“你醉了。”
楚堯從她手中拿過酒壺放在一旁,率先站了起來,看着她道,“我送你回錦園。”
巫紫連連搖頭,可能是搖的猛了,有點暈,她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太熱了,而且我出了汗,要洗澡,不然睡不着!在家裡,每天都要洗澡的………嗯,我去洗澡。”
說着就往外走,可是還未踏出一步,便被身後的凳腿絆了一下,“唉?唉哎?!”
眼看着地面近在眼前,卻有人更快一步拉住了她。
那人將她扯進懷中,牢牢抱緊,頭頂上一道略顯薄怒的聲音響起,“怎的如此不小心!”
巫紫傻傻的擡起頭,眼中波光粼粼,眸間神色呆滯,“堯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