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的玉製酒杯相碰,停頓了一瞬,分開,各自入喉。
輕輕的兩聲咳嗽,趙燕姿的柳眉微蹙着,以手握拳至於脣邊。酒杯放下,緩慢擡眼看對面擁有着三千烏鴉青絲的女子。
她的頭髮真是好看。
“不錯的酒。”巫紫勾脣笑了一下,自行執了酒壺給二人滿上。
“來。”
趙燕姿不動,看她渾不在意無所謂的笑笑,兀自舉了酒杯一仰而盡。在她的身後是一片片飄落的火紅楓葉,隱隱襯出她的豪邁之情。
“你今日來究竟是做什麼?”趙燕姿垂目盯着酒杯,再一次問道。
“不是說了嗎?聊聊天,吹吹牛,吃個午飯,品個小酒。順便看望一下……”巫紫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目光轉到了一旁戰戰兢兢的啞嬸身上。
“順便看望一下棄我叛我的啞嬸。”
“小姐!”啞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我對不起小姐,對不起巫家,對不起小小姐……”
“夠了!”趙燕姿臉色難看,低聲喝道,“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姿姿……”
看着啞嬸逐漸消失在楓林的深處,巫紫無聲翹了脣,“這楓林也是一處絕妙之地,入冬了竟然還如此漂亮。”
趙燕姿捻起石桌上的一片火紅楓葉,問,“你的目的不在此吧?”
巫紫眨着好看的眼,靜默了半晌才反問,“那我的目的在哪裡?”
“香蠱?”趙燕姿挑眉輕蔑的笑了一下,“紫妹,我說了,你交出不死秘術和戒指,我自會與你公平競爭。”
五彩玉戒就在她執着酒杯的手上戴着,色澤鮮豔,質地通透,早已不是二十一世紀時所見模樣。
酒杯換到了左手,巫紫伸出右手,一邊品着半杯酒,一邊笑着說道,“不若你自己取下來?”
趙燕姿無聲冷笑,我是禁巫體質,還怕你不成!可當她的手碰上玉戒的時候,卻感到了一股灼燒之痛,她迅速縮回,指尖通紅。
“你耍我?”
“哎呀。”巫紫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了,“忘記和你說了,這戒指除非我自己取下,別人強行取便會猶如火燒。”
“若我砍了呢?”趙燕姿昂了昂下巴,自腰間摸出一把匕首。
精緻的鞘。
匕首出鞘兩分,露出一小截烏沉寒光來。
巫紫面上一僵,竟然和她的‘寒月’是同一種材質!不用想也知道這匕首是誰送的。
“啪嗒”一聲。
是她指間的酒杯被捏碎了,有鮮血滴落下來。
她看着手上的血,說,“砍了這隻手,你也取它不了,枉論用它。”
哼。
“你好像很傷心。”趙燕姿將匕首從鞘身裡拔出來,有些自得的笑着說,“他送我的還有很多。就比如說這把匕首,我說想要削鐵如泥的那種,他便自取了材料讓城中最好的鐵匠打造了出來。紫妹,他並不是只愛你一人啊。”
“送你東西就是愛你了?”巫紫拿着絲帕擦拭血跡,嘲諷,“若非香蠱的作用,你怕是近他三尺都會被嫌棄吧?”
碼頭裡的那一幕出現在趙燕姿的腦海裡,那個男人的確說過‘莫要靠近本王三尺之內’。
“那又如何?你現在還不是得不到他?”
“難道你得到了?”巫紫噗嗤一笑,彎彎的眼睛裡現出了幾許莫名的狠辣,“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來找你了吧?”
“殺我?”趙燕姿沒錯過她眼裡一閃而逝的紅光,“殺我你就更解不了香蠱,解不了,他便會一直討厭你,噁心你。”
巫紫頓了頓,思考着話裡的那個‘更解不了’的意思。她隨手丟掉絲帕,想了片刻才說,“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況且,你真的愛他嗎?不是因爲想跟我搶才故意這麼做的吧?呵。你信不信,我會讓你連看他一眼都是奢侈!”
趙燕姿緊了緊手中匕首。
接着聽見她“咦”了一聲,“你家的小毗奴呢?我還要找她算賬呢。”
提到毗奴趙燕姿也是疑惑,她昨夜只說去向族長彙報消息,但卻是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不在。”
“可惜了。”巫紫搖了搖頭,指間一縷白光過,已是取出‘寒月’。
她歪了歪腦袋,假裝沒看到自火紅深處出現的一抹玄色,烏光出鞘,她眯着眼,“還想將你們主僕二人一齊宰了得。”
“誰宰誰?不是你說的算。”
一觸即發。
趕來的楚堯連同溫樾等人亦是看到了那方纏鬥在一塊兒的兩人。
“舒然小心!”溫樾高聲一喝。
趙燕姿頓了一下,就只是頓了得這一瞬間,就已經被她撲在了地上。拿着匕首的手腕被她用腳死死踩住,正欲反抗時,脖子上卻被貼上了她手裡的匕首。
同時,巫紫俯身靠近,面有狠辣之色,“舒然,嗯?你配嗎?溫舒然可是不會功夫的。”
趙燕姿瞪着雙眼,聽耳畔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你敢殺我嗎?殿下會宰了你。”
“他?”
‘他’字的尾音剛落下,巫紫就已將‘寒月’狠狠地紮在了她的左肩下心臟偏上幾分處。
趙燕姿痛呼一聲。
“你看我敢不敢。”巫紫冷笑,抽出匕首帶起一道血光,正要再補一刀時,便覺一股寒氣迎面逼來。
她動作敏捷的快速側身避開,似乎是早就有了預料似的。
看得楚堯鳳眸眯着,盯着她鎮定自若的整理凌亂的長髮。
“舒然!”
“小姐!”
溫樾和毗奴一起將趙燕姿扶了起來,怒視,“縣主爲何要殺我家小姐?”
巫紫攤攤手,“她賤唄。”
毗奴,“……”
“你這女人才賤!竟敢殺我妹妹!”溫樾抽了佩劍,“我殺了你!”
“神經病,不是還沒死嗎?大驚小怪。”巫紫掏了掏耳朵,走到桌旁坐了下來,提着酒壺就往嘴裡頭灌了一口,爽朗地哈哈一笑,看向趙燕姿,“溫小姐,傷口痛不痛啊?”
趙燕姿不理她,忍着痛看向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玄衣男子,語氣帶了些委屈,“殿下,您說過要娶舒然的。可縣主方纔竟還想殺我,奪了這景王妃之位。”
巫紫勾脣笑笑,指尖磕着石桌面。
餘光瞥見那個男人走了過來,清冷的聲音,“本王說過,她是正妃,你爲側妃。”
巫紫對天翻了個白眼,“我也說過,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王爺與她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溫樾咬牙,“不知廉恥的賤女人!以前王爺受你所誘,對你千依百順,本將軍也就成全了你們。如今王爺回心轉意你竟還如此不要臉面,簡直淫蕩無恥!”
“啪啪”兩聲。
巫紫看着自己的右手,語氣沒什麼起伏,“你若再口無遮攔,嘴巴爛了可不要怪我。”
溫樾氣的紅了眼,兩邊臉上還有通紅的五指印。
“王爺!”
“致臣。”楚堯的聲音寒了幾分,“她畢竟是本王兩個孩子的母親。”
“瞧瞧瞧瞧,這纔是男人該有的風度嘛!”巫紫的眼珠子在男人身上轉了轉,直看得楚堯心頭燥火。
“讓本王跟她好好談談。”
“殿下!”趙燕姿脣色微白,“我受傷了。”
楚堯看了她一眼,“姿姿,你是本王要娶的女人,不要如此不知分寸。”
一旁的溫樾擰眉,自家妹妹何時多了個小名?
趙燕姿咬咬牙,都怪香蠱大成之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光記住名字和身份,卻不記得她的臉。
“溫小姐,你這血流的好像有些快。還是回屋裡尋個大夫吧,我等下去看你。”巫紫看了眼她手裡仍舊握着的匕首,笑了笑。
“我不喜歡他送你這個。”
趙燕姿恍覺手指灼痛,視線一垂,見匕首紅焰,立刻嚇得丟掉。
厲喝,“巫紫!”
她笑,“我在我在。不就燒了你的匕首嘛!叫啥?嚇了我一跳。”
趙燕姿,“……”
人是被氣走的,隨行的無塵和無痕也退出了老遠。
楓葉無聲的落着,楚堯看着她的側臉,說,“孩子交給本王,你可以自己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