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8 無聊的遊戲

羅天和神性回去的時候,會場發生了一點變化,之所以這點變化能夠被羅天看出來,主要還是因爲餐桌上的佳餚好似被人吃掉了一部分,而且更讓羅天疑惑的是,被吃掉的部分竟然還是人類食物的那一部分。

看到這一幕,羅天的心中不禁就萌生出了一個疑問,難道說現場還有另外的一箇中天界的人,甚至說,現場有一個人飾演了他?

這樣的想法一經出現在腦海中,頓時就讓羅天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畢竟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這種身份的置換是羅天在夢境當中從未遇到過的,無論他入夢多少次,羅天就是羅天,陸恆就是陸恆,從未變過,而如今,當羅天意識到在夢境之中的自己很有可能不是羅天,而另外有一個人纔是羅天的時候,一種陡然而升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羅天不由得看向其他人,此時並沒有人吃東西,所以他無從去判斷被吃掉的食物究竟是吞落到了誰的肚子裡,而且從被吃掉的菜品的擺放位置來看,分明……就是對應他羅天所在的位置,換句話說,有人在他離開之後越俎代庖一般的從他的座位上搶走了食物。

這個人會是誰呢,如果真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爲,一定會被其他人看在眼裡,但是現場仍舊是一片寂靜,衆人從外表看上去根本無心吃食,而是處在冥想和入定的階段,他們似乎還在等,等那位夢境主人的現身。

然而,正當羅天這樣想的時候,心中卻猛地閃過一個念頭,而在下一刻他就明白了過來。

羅天不動聲色的再次入席,當他坐在座位上之後,有意的做出了一個扯動餐桌的舉動,雖然這個舉動更像是他不小心的模樣,但是他的舉動很快就引來了其他人的目光,然而羅天觀察的非常仔細,他看到人羣中有一個人對他的舉動似乎並沒有投來關注的目光,而這個人就是冥見。

冥見是最後來的一個人,他的座位在神性之前,卻又在自己之後,按照推斷,他所飾演的角色不是大公子就是二公子,畢竟這是國宴,而非家宴,按照神界的等級制度,在這種場合,他兩的座次只能無限的靠後,幾乎可以說,能夠讓他們入席,不僅僅是一種皇權的象徵和平衡,同樣也是一種流傳千年的傳統。

但是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羅天從腦海中給抹殺掉了,此時的他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而這樣的笑容和之前他的不小心聯繫起來,倒更是有種肆意之感,按理來說,任何人在這樣的宴會上犯了錯,都是要受到譴責和處罰的,但遺憾的是,除了衆人投來的目光外,並沒有人對他說點什麼,甚至於就連坐在最上首的煉妖皇也彷彿不聞不問。

看到這一幕,羅天的心中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果然,這是記憶殘留。

詔天祀的神奇之處已經無需贅言,而直到之前的那一刻,其實羅天仍舊還陷入到一種迷離的怪圈當中,他認爲自己是作爲一名參與者而進入到這場宴會當中的,畢竟一切都太過巧合,這種巧合又迎合了各種必然性,以至於讓羅天完全有種身在此山中的感覺。

但事實上,羅天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他都不可能會是參與者,所以他有了一種自己會在夢境之中飾演另一個人的這種推斷,應該說這種推斷是正確的,畢竟夢裡的自己幾乎不可能會是真實的自己,人在夢裡的行爲很多都解釋不通,但如今羅天卻是知道了,他之所以會是羅天不是羅天的這種感覺,便是源自於他的意識和行爲產生了衝突,或者說,他的記憶受到了另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的覆蓋。

羅天能夠這種結論,主要還是來自於他其實一直都很清醒,這種清醒讓人並沒有完全入夢,雖然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僞入夢的狀態了,但結果還是一樣的,那就是他並沒有想過要成爲夢境之中的某一個角色,去完成這場宴會當中的進程。

所以,羅天一直在找尋誰飾演了誰,只要他還懷抱這樣的心態他就永遠也不可能讓這個夢境繼續發展,就好似是做夢的人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夢,他的思想有條理有邏輯性,已經計劃好了接下來會發生點什麼,或者自己要在夢裡做點什麼,但遺憾的是,夢境只是碎片拼湊而來的殘缺畫面,根本就不會如做夢之人那麼有條理的心願,所以無論羅天怎麼等待,這個夢境都不可能會繼續下去。

想到這裡,羅天立刻就有了定見,他此時站起身來,然後看向了煉妖皇,隨即說道。

“我想,是時候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了。”

羅天的話音響起,卻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迴應,煉妖皇似乎在看着臉,那臉上也好似有一點疑問的模樣,但實際上羅天很清楚,他根本就聽不見自己的話,但這和之前衆人的對話表現出的那種連貫性截然不同,而關於這一點,羅天也同樣明白了過來。

不錯,他之前所有的經歷都只是他人的記憶罷了,或者說,只是因爲他從別人記憶中的言行當中推敲出了自己該說點什麼,從而得到了一種合理性。

詔天祀既然是神界重要的一項祭祀活動,可以說每一個步驟不僅僅要完全按照流程來進行,同樣這也是一種天理,或者叫做神理,唯有遵照這種規章制度做事,這個活動才能繼續下去,這就跟人類祭天、拜祭的儀式沒多大的區別,如果在這樣的場合有人說了什麼褻瀆神靈的話,那必然會遭到所有人的排遣。

但其實在中天界,那些當真褻瀆神靈的人並不會真的受到來自神靈的懲罰,畢竟根本就沒這回事,所以,這樣做的人會受到的是來自於人類天理之中的自我譴責,或者還會有憤怒的人因爲受困於天理而對其他人的實施報復,但歸根結底,褻瀆和報復之間並沒有任何直接的因果關係,而存在關係的對象終究還是人,而並非老天爺或者神靈。

但是神界的詔天祀不同,以入夢的形式進入到他人的記憶當中,在這個獨特的世界裡,有一部分天地規則被人爲改寫了,就好似有人冒冒失失的闖入到了他人所設下的陣法裡,如果他不能準確的從陣法排設的生門離開,那麼下場恐怕就唯有一死。

因此,在詔天祀當中,羅天的行爲必須要遵循神界爲詔天祀專門制定的這套規則才能繼續下去,否則的話任何人都只能原地踏步,甚至於還有可能會受到來自於制定這套規則以及製造這個夢境的主人的懲罰,而這種懲罰就不像神靈或者老天爺那麼空洞了,而是真正的有如神罰一般的嚴重後果。

此時的羅天終於是清醒了過來,但清醒的同時他也在賭,畢竟他現在的行爲就跟褻瀆神靈沒什麼兩樣,而他之前的行爲其實都還算正常,畢竟他雖然不懂得詔天祀的流程,但他一直都在嘗試着讓自己融入到這種流程當中,但現在他不這樣做了,他要破壞這個流程。

羅天的行爲完全在詔天祀的流程之外,甚至於如果這幅畫卷當真是像整個神輝宮所有的事神民展示出來的話,那麼現在估計也會有無數的神民看到羅天的“醜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畢竟會展示出來的僅僅只有詔天祀,而這場宴會恐怕根本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羅天的行爲違背了造夢者的心願,而與此同時,羅天也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快速的從他體內開始流逝,果不其然,他的行爲爲他迎來了天罰。

這種宛如身體被掏空的感覺讓羅天根本難以制止,因爲這並不是源自於規則當中的力量,而是比規則更進一步,是一種法則力量,而在羅天所創造的夢境當中其實也有這種法則力量,那就是任何進入夢境獨立空間當中的對象,其實力都不能超過羅天所能夠理解的部分。

但如今羅天所身處的夢境,定然是來自於神界的某位高層的神秘人物,可能是神王,也可能會是類似於長老團一類的參照,但不管如何,這其中的秘密和底蘊都不是他羅天有資格和實力能夠抵抗的,更別說他眼下就在這個“法陣”當中,他想要離開,就必須要徹底破解對方設下的陣法,或者……他的實力要完全凌駕於造夢者之上。

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羅天也不會有那麼傻,他要做的不是破壞這個夢境,而是要引起另外一些人的共鳴。

是的,現場其實還有一些人,他們並不是真的爲了參與這場宴會而來的,也並不是爲了放棄自己的身份來飾演其他角色而來的,所以他們一定和自己一樣,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從而更加清楚他們到來的目的。

玄濤。

此時的玄濤究竟在想些什麼呢,他就坐在羅天的旁邊,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出手幫羅天一把,但他並沒有動,而其他人,不管是煉妖皇還是玄化九章,就算他們仍舊能夠保持自己的身心言行,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最真實的身份,但他們也不可能會幫助羅天。

所以,只剩下了最後的兩個人,而就在這時,變數陡然發生。

此時的羅天已經完全被夢境當中所設下的那些禁制搞得動彈不得,而且他感到自己飛速流逝的不光是他的規則力和體力,還有他的記憶,畢竟夢境連接的最主要的就是源自於人的記憶,一旦他的記憶消失,恐怕他最終的結果也只能是死亡。

這個過程並不是取決於這個夢境當中所設置的禁制的威力,而是源自於羅天——這個褻瀆神靈的人心中的褻瀆有多麼的強烈,畢竟夢境和陣法還是有一些不同的,就好比人的內心中如果強烈的排斥某件事,那就算想要讓他恢復記憶,也無能爲力。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蘇玲突然間有了動作,不管此時的她真是蘇玲,還是大衍司的頭頭,此時蘇玲突然站了起來,然後來到了羅天的身旁,用她的那柄名爲血月的神器突然間斬斷了羅天身上纏繞的那看不見的禁制,而在下一刻羅天便從禁錮當中恢復了過來。

羅天和蘇玲相繼表現出來的褻瀆行爲,讓這個夢境空間終於出現了一絲不穩定,而在同一時刻,玄化九章終於是有了動作。

“你們太放肆了!”

隨着她的聲音響起,就彷彿某種能夠讓沉睡之人立刻清醒過來的解藥一般,所有人此時都自那之前冥想和入定的狀態當中回過神來,以至於還會讓人覺得他們之前迷離的狀態就是玄化九章搞出來的。

聽着她的話,羅天並不爲所動,雖然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眼前的這個神,但說實話,她給羅天的感覺除了美以外並沒有什麼,或許是羅天那受到規則約束的頭腦讓他無法理解一個神的能爲,但在這個時候,羅天卻從她那平靜的言語當中嗅到了一絲紊亂。

紊亂,是絕不可能會存在於一名神的身上的,他們的行爲既然完全吻合天道運行的規律,是維持這個世界能夠正常運行的“工具人”的話,又如何會紊亂呢?

但是關於玄化九章的故事,羅天雖然並未親眼見過,卻聽說過不少,而在已知的部分當中,神也有破綻。

“你進入神界,不會是爲了那什麼天蕩之日而來的吧?”

面對一位神,羅天表現的太過鎮定自若了,這樣的一種狀態讓已經恢復清醒的衆人都感到一陣匪夷所思,就算是玄濤也是同樣,畢竟關於這位神界的大神官的傳聞太多了,而在每一次會面的同時,玄濤的心中也會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想要頂禮膜拜的感覺。

但此時羅天的言行已經不是褻瀆那麼簡單了,更是一種質疑,是對神的質疑,也是對天道的質疑。

“不說話,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同一個遊戲玩兩次,你難道就不會覺得膩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