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結束

商人的聲音讓周圍其他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點希冀的目光,是的,這便是現場每個人,哪怕包括羅天在內都知道的一回事,在葬龍谷的擂臺上,蘇玲的確是因爲和他人有所交易的立場纔會出現在那一場擂臺上,縱使當初的她乃是被人挾持而身不由己,但此時羅天沒死,這代表着契約未成。

但是這一刻的羅天卻好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這樣的鎮定也傳遞給了他身旁的董戀雲,兩人用平靜的眼神看着那來自魔界的商人,甚至那眼神中都不帶有任何一絲的悲憫。

聽着商人的話,隨着逐漸迴歸腦海中那關於天地間一切詞彙的意義,蘇玲那漠然的眼神中出現了一點屬於人類表達情感的光芒,但就在下一刻,甚至是誰也沒有看清楚她的動作,就這樣一刀,斬斷了所有立場。

商人倒下的那一刻,甚至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他的臉上還掛着之前那自信十足的表情,他是那場擂臺的決策者,是策劃所有人和終局的始作俑者,縱使結局並不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完美,但是對於一名商人而言,他想要達成的結果還從來沒有過不被任何代價所衡量的。

但是這一刻,他倒下了,他的生意也連同他的性命一道化爲了塵土,而與此同時,現場其他與那商人有關之人也都紛紛如夢中驚醒一般,方纔後知後覺的開始思考自己的退路。

但是在這個地方,不管他們是不是從那冰鞘山而來,他們都沒有退後的理由,因爲這裡不是他們該存在的地盤,就算要來,那也該等到下一次機會再來,而眼下,絕非一個合適的時機,因此當他們紛紛打算以那流玥枝通過炎鐵山的時候,卻發現在他們的跟前,出現了一道不知道何時被撕裂了虛空的口子,那猙獰的就像是黑洞一般的大口正閃爍在他們的跟前。

“跟她拼了!”

能夠成爲那魔界商人左右護衛之人,其實力自然不可小覷,縱使羅天出手,最好也不過留下一具全屍罷了,還記得在那擂臺上,當那年輕的小老兒出手的時候,羅天就已經察覺到了那足以讓自己死上幾百次的恐怖規則力,一個小小的主事人都是如此,更別提在場的這許多人了。

所以,羅天並沒有任何的行動,縱使蘇玲攔不下這羣人,他也沒打算出手,他能夠保護的唯有董戀雲而已,而如今多出來的變數並不在他原本的計劃當中。

七八名裝扮成獵戶的絕頂高手同時出手,縱使他們彼此間沒有配合,甚至就連規則力的引動之間也會導致規則的衝突與反噬,但是無論衝突與反噬都是不分敵我的,換句話說,他們彼此間可以讓這種規則與反噬對自我的威脅降到最低,而將最大的功效用來擊殺敵人。

但是,他們似乎忽略了什麼,或者說在他們那同樣受到規則約束的意識當中,並不能明白被撕裂的虛空究竟意味着什麼。

羅天很清楚,他眼前這一道被撕裂的口子當中都藏着什麼東西,這同樣也是他不敢動的原因,回想當初在那妖界的時候,羅天和管良等人無數次的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而那無法被人的眼睛所觀測的事物,纔是對人這種生物最大的殺手鐗。

是的,釋道者,特別是強大的釋道者,對於規則尺度的測度已經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這種程度的計算甚至可以精確到任何其他人都難以匹及的地步,精度越高,所呈現出來的規則力形態也就越接近本源,雖然他們未必擁有道心,無法以共振的方式去測算自己規則和本源乃至天道之間到底還有多少差距,但是以他們的實力以及戰鬥的經驗,卻可以憑藉自我感覺將規則力中的雜質減少到最低。

但遺憾的是,他們錯了,錯的不是他們所掌握的精確度,而是那撕裂的虛空之中所產生的人的肉眼無法洞察的幻覺讓他們對於精度的掌握產生了誤判,而這樣的誤判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等同於是宣判了他們的死亡。

羅天和董戀雲目睹了整個過程,這是一個萬分可笑的過程,因爲在他們的眼中,這羣強大的釋道者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甚至還不如那羣因爲不懂葬龍谷中規則衝突和反噬的原理而導致實力被封印的普通人,他們就如同莊稼漢一樣的在現場誤打誤撞,毫無半點高手的風範,無法直觀用肉眼測算的一切諸如距離、準度,這樣的戰鬥別說羅天了,就算換一個入門級別的釋道者也會看不下去的。

要說他們沒有運用心眼去戰鬥的能力嗎?

並不是,但是誰也不會當真去修煉這種依靠心眼戰鬥的技巧,他們不是瞎子聾子,無需在這樣的狀況下未雨綢繆,即使是羅天也不會那樣去做,更不會因爲可能有一天會因爲功力盡失變成普通人而去不依靠靈氣運轉周身來代替最原始的身體力行。

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羅天的心中連一絲的快感也沒有,這並不是屬於他的勝利,同樣他捫心自問,換做是自己,在經歷了妖界一行後,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去抵擋幻境中一切幻覺的入侵?

但答案是否定的,羅天不能,就算讓他再去一次妖界,他仍舊會被那無窮無盡的空間幻境所迷惑,因爲人的眼睛就是洞察一切事物的窗戶。

當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後,蘇玲來到一具屍體的跟前,俯下身子隨即從屍體上掏出了一個事物,然後又去到另一具屍體跟前,又拿出一個東西,然後才走到了羅天和董戀雲跟前數丈開外,停下腳步後,隨即將手中的兩個相同的東西憑空傳遞到了羅天的手中。

羅天定睛一看,這是良多仍舊還綻放着植物光華的流玥枝,此時的他不說心中錯愕,但畢竟經歷了一場屠殺,以至於讓他也有些摸不準蘇玲此時的心性了。

“這是你們需要的。”

蘇玲爲自己的行爲作出了一個解釋,而在說完這句話後她轉身便要離去,而在這一刻羅天感受到她的話語中並沒有夾雜任何敵意的成分,當即心中一動,脫口而出。

“你……不記得我了?”

蘇玲停下腳步,卻並未轉頭,或許是羅天這話讓她也感到納悶,畢竟如果她當真還記得羅天,之前目光在匆匆掠過羅天臉龐的時候就不會是那種漠然的神色了。

很顯然,她是蘇玲,卻並不是羅天認識的那個蘇玲,至於她是誰,意識中所屬的靈魂又該追溯到哪一段記憶,誰也不知道。

蘇玲沒有跟羅天多說半句話,直到離去之後,羅天這纔有些茫然若失的回過頭來,但一回頭就看到了董戀雲那八卦的眼神。

“師父,她……不會又是你的哪個紅顏知己吧?”

董戀雲這話讓羅天回想起了當初和董戀雲離別時的那個約定,對此她淡淡的一笑,並不置可否,自己又何必去解釋這個問題呢?

“走吧,流玥枝已經到手,我們也該去冰鞘山了。”

這一刻,平靜的羅天反倒是讓董戀雲的心中產生了一絲錯愕,一段親身經歷不該就這樣完全落空放在心底纔對啊,換做是任何人都會在哪怕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充滿神思的遐想,但羅天卻好似根本就沒把之前發生過的一切當成一回事,難道說,這也在他的算計當中?

董戀雲這一刻在想什麼,羅天倒是猜不到,不過對於羅天而言,他並不需要有那麼大的好奇心,正如同他也不知道之前的萬季安和姜小云要去做什麼,而如今他也不會對這樣的蘇玲抱有任何毫無意義的好奇,若是有緣,未來一定會再見的。

只是再見的那個人,未必就是今天的這個人了。

持有流玥枝在進入炎鐵山後,羅天和董戀雲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任何異狀,看樣子之前那商人的話是真的,至於他爲何據實相告而不是另有欺瞞,恐怕這也是商人牟利的一種表現形式罷了。

炎鐵山的確很神奇,這種不因地利而是因爲這裡生長了流玥枝的緣故導致了整座山都成爲了扭曲的場所,在羅天的記憶中也是首次遇到,而他手中的流玥枝既然是造成炎鐵山空間紊亂的罪魁禍首,卻又爲何不會因此加害於人,恐怕炎鐵山之中所藏有的秘密並不會少於葬龍谷。

但是作爲羅天而言,他卻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好奇心,此行的目的是通過冰鞘山前往那名神醫的所在,而且想來那名神醫之所以居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恐怕便是這附近奇特的植物對他所修煉的骨骼規則大有裨益。

從炎鐵山離開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這段旅途中羅天和董戀雲都是滴米未進,但董戀雲也就罷了,畢竟魔界之人並不需要依靠食物爲生,但羅天卻是仍舊會感受到飢餓,甚至好幾次被董戀雲取笑過。

“在故老相傳的故事當中,確實有過釋道者修煉有道後可以辟穀的記錄,那至少我從未見過,就算是師童那樣的存在,也要吃飯睡覺,我想可能是我們這個時代太過沒落,玷污了那羣上古仙人的慧根吧。”

羅天的話讓董戀雲好半天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不過聽過之後倒是莞爾一笑,對於羅天這種用古人批今人的說辭很是不贊同,不過她也不分辨什麼,畢竟人魔同樣殊途,如今爲魔的她只要不是站在爲敵的立場,絕對不會去說人間半句的壞話。

炎鐵山和冰鞘山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路途,更不可能會有村落、城鎮的存在了,兩條連綿的山脈連成一線,在交界處更是有着紅白相間的奇景,但是羅天和董戀雲卻都無心觀賞,而在他們各自的心中,更是都對對方身體的狀況更多擔心一分。

進入冰鞘山後,嚴寒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縱使運動規則力試圖抗寒也是無濟於事,看樣子,冰鞘山和炎鐵山有着一定的相似之處,那就是兩地的極端氣候都不是因爲任何自然被破壞後所導致的結果,而是某種“人爲”因素所造成。

那麼,炎鐵山需要依靠流玥枝才能通過,那麼冰鞘山又會需要何物呢?

就在羅天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前方不遠處隱約有兩個人朝着他們走來,待得距離拉近一些之後,更是可以看到他們身後所拉着的那輛手推車。

這樣惡劣的天氣以及如此陡峭的山脈,別說有人居住了,就算是那些稀有的飛禽走獸只怕也很難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但眼前這兩人分明是人,縱使有氣候的影響,但也斷不至於會導致羅天釋放的規則力出現了偏差。

董戀雲也注意到了這兩個人,但她沒有說話,生怕自己的話攪擾了羅天的思緒,不過很快羅天就說道。

“既然有人,這附近應該就有人家落戶,說不定還會有禦寒之物,走,我們過去問問。”

羅天提議,董戀雲當然不會反對,當兩人來到對面那兩人跟前時,雙方擡頭對視對方,都可以察覺到各自所擁有的不凡實力。

“沒想到,冰鞘山竟然會有外人來到,兩位該不會是打算徒步穿越這嚴寒深谷吧?”

對方的話中只有疑惑,並沒有譏刺的感覺,羅天聞言倒是輕輕一笑,說道。

“我等從炎鐵山那邊的方向而來,打算前往枯木林。”

當“枯木林”三字從羅天口中說出的同時,又引來了那兩人更慎重的幾分打量,不過很快他們就放下了狐疑的神色,隨即說道。

“去不了了,眼下正是七月,正值冰鞘山風雪最大的時節,就算要過,至少也要等到兩個月後。”

對方的話讓羅天和董戀雲的神態立刻就變得凝重了幾分,沒想到竟然如此的不趕巧,竟然會剛好遇上這大雪封山的時節,羅天身上的蟠龍之謎也就罷了,但董戀雲的狀況卻不能無休止的拖延下去。

正在躊躇之際,突然聽聞遠方傳來一陣不知道是何種飛禽的嘶鳴聲,這個聲音不僅引起了羅天和董戀雲的心中,同時也吸引了那兩人的注意力。

“哎,看樣子不但老天爺不開眼,就連‘帝煞’也來攪亂,兩位遠道而來便是客,若是不嫌棄寒舍簡陋,便回去煮酒一壺,權當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