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太清醒

曲念怡的出現打亂了管良的計劃,也讓重返南堯城的想法受到了阻礙,對於管良而言,查案是責任,而保護曲念怡則是義務,他的這輩子或許都將陷入這兩種輪迴中無法自拔。

蕭何在大致明白了管良所陷入的那種兩難的境地後,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說道。

“我想,你的計劃只能提前了。”

蕭何的話其實也是此時管良在思考的東西,帶着曲念怡不方便去查案子,但既然拋下曲念怡又做不到,既然如此,那何不乾脆把問題攤開來,把阻力轉化爲助力呢?

只是這樣一來,過去自己的一些堅持或許就只能拋下了,雖然這對他而言確實也是一件很爲難的事,但正如過去所想到的那樣,他和曲念怡之間總要有一個人放下堅持,做出妥協。

“走吧,我帶你們去見她。”

管良並沒有說去見誰,而這一刻蕭何也解除了對曲念怡的控制,恢復了自由的曲念怡並沒有逃走,也沒有反抗,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她知道自己逃不了,甚至是註定了這輩子也逃不了,雖然她之下了不到一年的性命,既然如此,那就聽天由命吧。

管良聯繫堯天,而蕭何則是聯繫魏碑然,而在原本的計劃中,管良並沒有想過要如此之快的聯繫堯天執行接下來的計劃,他是一個做事可以做到鉅細無遺地步的人,雖然他沒有羅天那種運籌帷幄的能力,但只要是他能夠想到的,他都可以做到盡善盡美的程度,但如今,局勢的變化迫使他只能加快計劃的進行,而不能再持有個人的堅持了。

管良和堯天之間自有一套獨屬於他兩的聯繫方式,這種方式連羅天也不知道,當然了,羅天也無需知道,他本就是一個心理承受能力過於強大之人,他和堯天如今不管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但這種關係產生和發展都不可能會受到他管良的阻撓。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管良返回之後就看到了蕭何和曲念怡的身旁多了一個人,正是魏碑然,這讓他有些疑惑,要知道如今的他們可以說是已經徹底的暴露在了有心之人的眼線當中,而蕭何讓魏碑然如此明顯的現身,難道就不怕又引發多餘的變數麼?

“放心吧,他現在已經不是青冥尊者了。”

蕭何的話打消了管良的疑惑,是的,眼下的他是魏碑然,而不是青冥尊者,而青冥尊者也早已隨着三十七年前他的死而被歷史除名,這個事實不僅是鳴沙派造就的,同樣也寫入到了命天教的記錄當中,就如同羅天的漏洞規則一樣,如今的魏碑然同樣也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一想到不存在這三個字,管良的心中一動,此時他看向了一旁的曲念怡,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念怡,有件事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一直不發一言也不對眼前正在發生之事有任何想法和評價的曲念怡突然聽聞他的話,眼睛裡這纔多了些許顏色,其實她並不排斥管良,也不會排斥管良介紹他的朋友和自己認識,她反感的只是被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這種感覺,而如今,管良既然願意主動提起,那她自然也沒意見。

“我們打算造一個夢,一個能夠重現過去的夢,通過製造這個夢,也許能夠撥開一些埋藏在過去的謎團。”

管良的話讓曲念怡心中一動,造夢,這種事不但聽起來新鮮,而且別有一番趣味在其中,羅天從未對她提起過造夢的事,當然也無需把她也拉下水,但此時的曲念怡在聞聽了管良的打算之後,說道。

“那我又能幫到什麼呢?”

管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蕭何,繼而轉頭面對曲念怡說道。

“在場的四個人當中,我想唯有你才能做到足夠的清醒,如果有一天我陷入到迷境當中無法自拔又無法脫離的時候,或許就需要你的一臂之力了。”

管良的話讓蕭何和魏碑然對視一眼,兩人的心中不禁都有些佩服管良縝密的心思,反觀對面的曲念怡,則是在一怔之後,漸漸的也明白了管良的想法。

一直以來,曲念怡都太清醒了,或許也正是她的這種清醒纔會讓她活的如此痛苦,如果她能把一切都看開一些,甚至用一種自娛的方式對待生活中的人事物,或許也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但遺憾的是,自小生長的環境,周圍人給予她的那種冰冷的感覺,以及自母親過世之後所感到的孤獨,造就了她今天的這種性格,而兩次離家出走的經歷又是那樣的刻骨銘心,人與人、事與事之間一旦有了鮮明的對比,就再也難以回頭了。

雖然這一刻的曲念怡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而他們又將會在夢境當中面臨到什麼,會讓管良也要依靠她的清醒來拯救,不過這一切都不是重點,對於此時的曲念怡而言,在心中答應管良要求的原因,正是現實的殘酷讓她在這隻剩下一年的時間裡,再度有了想要逃避現實的想法。

而夢境,或許的確算是真正的一方樂土。

計劃擬定之後,一切就等着堯天那邊的迴應了,只不過這個計劃由於提前的太過倉促的緣故,所以管良和蕭何在一時之間也根本不能做到萬全之策,不過勢態的變化總是這般由不得人,既來之則安之,隨着管良慢慢的放下了這段無謂的思索後,也將心思轉向了另外一邊。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意圖了吧?”

管良的提問對象是蕭何,此時的話音也讓兩人之間產生了一個立場,畢竟蕭何可是很清楚管良調查天之浩劫一案是爲了釐清當年魔界入侵造化之門一役中的疑團,更進一步的去查證純陽尊者姬玄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是否和天之浩劫以及造化之門的事件有關聯。

但直到今天,管良仍舊不知道蕭何的目的是什麼,哪怕是他口述的目的,如果說雙方的動機和出發點完全不同,一旦遭遇了關鍵問題,是否也會因此而產生衝突呢?

管良雖然已經多次入夢,但對夢境他也始終只是一個小白而已,過去的他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被迫入夢,而關於夢的原理和結構他也從來不曾詢問過堯天,或許不重要,或許是他仍舊信任今天的堯天,但不管如何,在接下來沒有羅天參與的計劃當中,加上又將多帶上一個曲念怡,管良也需要規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我曾經說過,我想要找尋一個叫蟠龍的人,但你可曾知道這個蟠龍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蕭何的話讓管良和曲念怡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羅天,管良就不提了,而曲念怡對這個名字的由來還是多年前她陪同羅天、雲袖踏上命天教時由師童口中得知的那個名字,而後來她也曾就此詢問過曲家的長輩,但卻是誰也沒有聽說過,很顯然這是一個隱藏的更甚的中天界密辛,甚至要比那些流傳於歷史中的神話傳說還要隱秘。

“羅天便是蟠龍。”

當着曲念怡的面,管良並沒有避諱,而是直接說了出來,既然要選擇開誠佈公,那就不可顧此失彼,既然決定了要曲念怡也加入進來,那也是時候把一切問題都挑明瞭。

管良的回答卻是讓蕭何微微一笑繼而搖了搖頭,看着他的舉止表情,管良卻是皺起了眉頭,對於蟠龍的事他的瞭解也極爲有限,雖然他是最有機會知道蟠龍的一切謎團的,畢竟師童就是他的師尊,可是過去的管良卻也從來不曾詢問過師童有關於蟠龍的事情,而究其原因,還是在於他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一切不需要他知道,至少是當下不重要的人事物,管良都不會有半分行爲和思想上的逾越。

“羅天不是蟠龍?”

管良猶豫了一下,遂出言問道,但這一次蕭何卻又點了點頭,就在管良和曲念怡都感到疑惑的同時,只聽到一旁的魏碑然說道。

“就我所知,蟠龍並非單一的生命結構,換句話說,蟠龍的命數並不僅僅只由一個人做主,而是由多個被選中之人成爲擁有蟠龍之天命的對象,而你們所認識的那人,我想便是其中之一了。”

魏碑然的話讓管良的心中一震,其實同樣的一句話曾經在妖界之行當中天忌曾經對羅天和萬季安說起過,但那時的管良和堯天並不在場,也就錯過了得知這個秘密的途徑。

但此時聽來,卻讓管良等人都感到相當的震撼,畢竟這種匪夷所思的結論別說思考了,就連想一想都會覺得可怕。

沉默半晌之後,管良這才說道。

“也就是說,連羅天也不能決定蟠龍的意志,乃至於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和生死了?”

這樣的結論同樣也出現在了一旁的曲念怡心中,當她突然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羅天其實都和自己一樣,只不過一者天生註定,一者後天形成,而他們竟然是同病相憐之人的時候,曲念怡又感到一陣的迷茫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但清微閣的成立,便是爲了順應天命,選出一個或者多個人,成爲蟠龍命數的繼承人。”

兩個聳人聽聞的消息一出口,管良的臉色劇變,這一刻雖然他無法判斷魏碑然口中的結論真實與否,但聯繫到他過去所經歷的一切,乃至羅天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當中所透露出來的詭異,卻讓管良多少也能夠明白,存在於羅天怪異舉動和一些超前言論的背後,難道真的是天命註定不成?

就如同一個承接了天命的神棍一樣,對未來做出了準確的預知和占卜,如果說未來終將也只能導致一個災難性的結果,那這樣的天命又是否太過可悲了呢?

衆人沉默了半晌之後,終於也失去了交談的意義,甚至是勇氣,畢竟人在天道的面前太渺小了,和註定的天命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人無法抗天,即使有抗天之心也只是卑微渺小的,大限一到,人除了坦然的接受死亡外,難道還能真的逆天而行不成嗎?

“這樣說起來,當年你們之所以選擇引頸就戮,便是想要藉此方式成爲蟠龍命數的繼承人,不過看樣子,你們似乎並沒有成功,那麼,又是誰告知了你們這種方法的呢?”

管良此時無疑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但這個問題的出口卻是讓魏碑然苦笑了一聲後說道。

“這同樣也是我想知道的,我體內的那道暗傷雖然因爲我經絡異常並沒有摧毀我的人,但自頭頂灌輸進入的規則力卻是完全攪亂了我的記憶,以至於我忘記了差不多所有的事,如果不是在清醒之前被一位神醫救治,只怕我也永遠不會醒過來。”

魏碑然的結論管良其實早就想到了,而這一刻在管良和蕭何之間的那一道立場之隔無疑也消失了,他知道這就是蕭何的動機,當然了,動機是有了,但蕭何真正的目的卻還是一個謎,畢竟由此動機來推測出發點,至少有兩種可能,那麼蕭何真正的目的也必然隱藏在這兩個出發點當中,只不過正如同管良不會親口對他說起自己心中關於命天教的事情一樣,蕭何必然也不會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

天底下的人事物想要達成相同的意向,無非都是求同存異,即便是生死之交也斷然沒有完全合併成爲同一個人的可能,保留自己的隱私和秘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選擇一致也就足夠了。

衆人此時又攀談了幾句,曲念怡也破天荒的說了幾句話後,就在這時,一股異常微妙的氣息波動突然出現在了管良等人的心中,曲念怡雖然並沒有察覺到這陣詭異的氣息波動,但卻從管良等人警惕的眼神中察覺出了端倪。

“怎麼了?”

曲念怡低聲問道,不過很快管良就放鬆了心情,淡淡一笑後說道。

“她來了。”

隨着一陣陣腳步聲的響起,原本僻靜的現場突然間像是變得熱鬧起來了一樣,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似乎就在他們身旁流連,雖然眼睛還看不到人,但那種隨着聲音由遠及近的空間感和距離感卻慢慢的油然而生,即便管良已經多次入夢,但唯有這一次他才真實的感覺到,夢境原來是這樣逐漸展開的。

就在一段時間過後,在一陣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中,一道清晰可見的足以進入人心中的步伐響起的同時,對面不斷靠近的一張從模糊到清晰的臉龐也在一點點的印入衆人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