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轉世

幾天的時間下來,少年雖然仍舊不能接受姐姐已經離開的事實,但似乎對羅天也產生了某種依賴,而在羅天不多的和少年交流的過程中也意外的得知,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一個被稱作“愛人”的對象經常出現在那名女子的口中了。

對此羅天感到很疑問,女子口中的愛人是一個她一直在等待的人,還是魅靈對獵物的一種守株待兔呢?

或許這個問題已經成爲了永久的謎,再也無法解開了。

“如果意識陷入永眠,是否能夠再度被喚醒?”

當羅天向天忌詢問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一個讓他感到更加意外的回答。

“倘若人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你是否覺得他已經死了?”

關於這個問題,羅天沒有選擇回答,他相信天忌也沒辦法回答,所以他沒有再去糾結這個問題,這一刻他想起了第一次去到葬龍谷所遇到的那名女子。

“哥哥!”

此時,少年走到了羅天的身後怯生生的喊道,羅天回頭,只見少年一臉躊躇的樣子,像是有話想說,天忌當下微微一笑告辭離去,當只剩下羅天和那名少年的時候,只聽他說道。

“你會留下來嗎?”

羅天心中一動,其實這幾天過來,羅天和天忌等人也都一直將他當做是無知的幼兒來對待的,而他所表現出的心性和情緒也確實和孩童無異,只不過他生就了一張成年人的面孔,對此羅天也曾經和其他人討論過,而當初管良得出的結論是因爲少年和那名女子長期的避世,導致了他的身體雖然發育了,但心智卻尚未成熟。

雖然羅天不太認同這個答案,不過他也說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但此時聽到少年這樣問,羅天卻反倒是覺得他其實並不是什麼都不懂,只不過因爲一些原因而將真實的自己給隱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怎麼,你覺得我會離你而去麼?”

羅天反問道,如果少年不識察覺到了什麼所以纔有此一問的話,那麼必然是他並非什麼都不懂,只不過一直都壓抑了自己的真性情。

少年又再度猶豫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看向了通往上層的旋梯,上面一層就是他姐姐的房間,曾幾何時,他對那間屋子充滿了好奇,但他的姐姐卻始終沒能讓他住在那間屋子裡。

過不多時,少年回過頭來,說道。

“如果你要離開,能帶我一起走嗎?”

果然,羅天心中暗道,此時的他幾乎可以肯定少年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甚至於他早就已經對某個人事物有所察覺了,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而已,但此時面對羅天,卻給了他一種和姐姐完全不同的感覺,而正是這種感覺纔會讓他放心大膽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麼這是親情嗎?

羅天很清楚,這絕不可能是親情,哪怕是少年自以爲是的親情也不太可能,畢竟倘若他真的明白的話就應該知道羅天是殺掉他姐姐的兇手,但也正因爲他什麼都不明白,所以他此時的這種表態並不包含任何感情,而純粹只是他心中的某種認識罷了。

羅天猶豫了一下,正在思考該如何來回答他這個問題,倘若羅天說會帶他走,又會不會牽扯出其他的變數,或者羅天說自己不會走,而是會留下來,但遲早有一天羅天還是會離開的,那到了那一天又會怎樣呢?

所以,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特別是面對眼前這個看上去是成年人但又透着小孩子心性的少年。

“我明白了。”

忽然間,少年一臉黯然的垂下了頭,他的回答讓羅天有些詫異,也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麼,然而這一刻少年忽然轉身,推開了一扇門,然後就走了進去,留下羅天一人在門外。

看着眼前沒有關閉的房門,羅天並沒有太多猶豫,也隨即進入到了門內,果然不出所料,空間轉移,幻境重合,此時的羅天再度來到了另外的一個地方。

這座閣樓很大,記得當初從外表上來看,其實並沒有多少層樓,但進入內中之後,不說每一層的面積有多大,單就通往上層的旋梯就有十多層,可以感覺的出,這座閣樓並不完全是幻境那麼單純,而更像是存在於幻境當中的一個獨立空間,而這個獨立空間中的每扇門似乎都可以通往其他的獨立空間,而那些存在於門後的獨立空間也不僅僅是重合幻境相互牽扯那麼簡單。

當羅天進入到大門後,很快就看到了那少年的身影,這是一個白茫茫的空間,周圍什麼都沒有,看不到遠端的天際,也無法從任何參照物來判斷自己身處的方位,而在羅天的身後,那扇之前進入的門也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眼前的少年,羅天會以爲自己跌落到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異空間當中。

此時,羅天走了過去,每走近一步,他就越發的能從少年那孤單的背影中感受到他此時那極不平靜的心情,他在胡思亂想什麼,誰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少年的心中除了自己沒有其他。

也許是察覺到了羅天的走近,少年轉過身來,他的臉上帶着淚痕,那張成熟的和成年人一般無二的臉上掛着眼淚這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感覺,但羅天並沒有笑,想必任何人此時都笑不起來,幻境的襯托,少年臉上神情的襯托,都宛如一曲悲歌。

就在此時,少年的身後突然間出現了一座高塔,這座塔就和之前羅天站在閣樓之外所看到的那座塔沒有太大的區別,當這座塔就這樣平地而起的同時,周圍也漸漸的開始滋生出了生命的跡象,當兩聲悅耳的孩童嬉笑時所發出的聲音響徹在羅天耳畔的同時,兩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已然進入了羅天的眼前。

看到了這一幕,羅天心中猛地一震,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被眼前少年所幻想出來的嗎?

不對,並非幻想,自己所見到的也並非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那兩名少年跑動時所夾雜的氣息流動,縱使羅天並非萬季安這種動之規則的釋道者,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出。

萬物只有活着,才能行動,那種生命的氣息不是妖族之人模仿人界的生存方式可以比擬的,正當兩名嬉笑打鬧的少年從羅天和那少年的身旁跑過的同時,遠方又漸漸的升起了一輪朝陽,而後羅天感到自己的體表也隨着朝陽的出現而擁有了淡淡的溫度。

一幕幕的出現,讓羅天徹底驚呆了,他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難道說自己眼前的這名少年是創世神,是如同盤古開天闢地,女媧造人那樣的神,更是天道的真身?

但很快,羅天就否定了這樣的想法,他凝視少年很久,漸漸的發現,少年只是在無意識的做着這一切,就好像是小孩子在捏泥人一樣,他只是在負責創造這一切,但實際上他對自己創造出的一切並沒有賦予任何具體的意義,他並不知道自己捏的是人還是妖,但是就好像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賦予了他所創造出來的一切那種生命的活力。

“羅天,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孩子恐怕就是天座的轉世了。”

天座的轉世?

天座不是妖界三大聖地之一嗎,既然是聖地,那隻能是一個地名了,就和幻城一樣,難道說天座不是地名,而是一個人?

“什麼意思?”

羅天在心中問道,隨後妖靈說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妖界三大聖地的傳說都太古老,誰也不知道其源頭來歷,你見過幻城,就應該很清楚那種奪天地之造化絕非妖族或者人族能夠創造出來的事物,而眼前的天座也是同樣,天是天造地設的天,而座就是你眼前所見到的這個空間。”

妖靈的話讓羅天愣住了,剛纔妖靈不還在說這名少年乃是天座的化身麼,怎麼這會又說到天座是一方聖地了?

但很快,羅天就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倘若說妖界大陸都是某個遠古大妖的身軀幻化而成的,那麼天座這個空間也能夠化形又有何奇特之處呢?

想到這裡,羅天看向眼前少年的眼神頓時就不同了。

“你能夠在這裡隨心所欲的創造一切?”

羅天問道,少年似乎仍舊還沉浸在他創造世界的過程當中,沒有回答羅天的提問,隨後羅天也沒有再去問,而是擡頭看向了眼前越來越被少年創造的栩栩如生的這個世界了,可以說自己眼中所見到的分明就是一個完美的家園。

忽然間,少年手中的動作停止了,似乎是感覺到疲憊了,而當他停下的同時,眼前的世界忽然間也隨之靜止不動了,一切原本栩栩如生的一切也在這一刻變得呆板、凝固了起來,連同那懸在半空中的太陽也不再發出柔和的光芒和溫度。

少年此時轉過身來看向羅天,眼神很柔和,隨即說道。

“每次姐姐不理我了,我就會來到這裡,只有這裡的小夥伴們會陪我一起玩耍,哥哥,有一天你也會和姐姐一樣,不理我了嗎?”

聽着這聲聲入耳的話,羅天心中一沉,可以想象的到,當眼前的少年慢慢成長,當有一天他開始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和意圖的時候,當那個魅靈開始無法容忍他的想法和意圖的時候,他所能做的也只能和自己腦海中的創作爲伴了。

永遠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孩童嗎?

當羅天這樣想的時候,卻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了一聲,他分明就不是孩子,而是另一個不世的存在,他所擁有的能力足以讓他成爲至高無上的存在,卻又爲何會被束縛在這裡呢?

“我想多聽一聽你和你姐姐的故事。”

羅天蹲下身子,略仰着頭看着他,這個動作和表情讓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也因此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是提到姐姐二字的時候,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換來的卻是另一副哀愁。

“放心吧,哥哥向你保證,永遠也不會不理你的。”

羅天知道,少年要的只是自己的一個承諾罷了,對小孩子而言,再多的花言巧語也比不上一顆糖果來的實際,當羅天這樣說了之後,果不其然,少年終於又一次真誠的開懷大笑了,而隨着他的笑容,周圍原本呆板的世界又再度開始換髮出了活力。

當羅天陪同少年離開房間回到門外的時候,管良等人已經來了,但此時羅天略一瞥眼,卻見之前進入的那扇門並沒有關上,而是仍舊虛掩着,這讓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哪怕是天忌想必都看不見這扇門的存在,也唯有自己是少年承認的對象,所以他才能看到那扇門的存在。

“羅天?”

管良此時正想開口說話,卻被羅天以眼神示意讓他閉嘴,隨即羅天看向又變得有些怯生生的少年說道。

“走吧,我們先回去。”

回去二字,讓管良、天忌和堯天都是一怔,但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羅天指的是少年居住的那個房間,但他們同樣也不明白,爲何一天的時間羅天竟然好似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樣。

羅天此時也沒功夫解釋,當兩人踏上旋梯的時候,身後的管良三人並未跟上,不過天忌此時沉吟了數刻之後方纔開口說道。

“或許,羅天被天座承認了。”

天忌的話讓管良和堯天心頭一驚,此時聽來,不僅僅是羅天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甚至於天忌也很清楚前因後果,但唯獨他們二人又一次被蒙在了鼓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由於面對的是天忌,所以管良此時剋制的很好,沒有暴露出情緒來,但他的心中卻已經爲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而感到一種無形的羞辱了。

畢竟他並非什麼人的跟班,而是命天教最高指導者的繼承人,哪怕拋開這個身份,僅僅以他和羅天不多的交集,也不該如此纔對啊!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等羅天待會下來再問他吧。”

天忌這樣說,顯然也是不想告訴管良二人太多東西,但推脫到羅天身上卻也讓管良感到無可奈何,就在此時,羅天從選題走了下來,當他和管良對視的時候,第一眼就猜到了管良的心思。

“收拾一下,我們明天出發。”

“去哪?”

天忌問道,不過問的很平靜,好似對羅天和那少年之間的關係並不感興趣一樣,但管良卻和天忌不同,此時的他又察覺到了自己那種被忽視乃至快要發作的情緒,當下說道。

“羅天,我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