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珍坊雖然此時尚在營業,但主事人馬川此時卻對樓下的聲音根本無心留意,連三層的也不呆了,自到四層中去,在廳內不斷徘徊,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先前他是接到總會的消息,才知道孫煉三於任務中發生意外,要他先安排人手去查看,確認孫煉三的情況。
他這間百珍坊雖然是這處坊市內最大的一家店鋪,但是其中除了他一個築基期修士,一二層中的夥計都修爲不高,濟不得。
其實原本太還不是這裡的主事,只是個副手罷了,但是前日立原來的主事人受商會傳召,去參與某件大事,於是他臨時升任爲這裡的主事。
遇上這種情況,馬川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將諸般事情向夥計們交代一番,然後親自收拾停當,根據商會感應法器,尋找孫煉三身上令牌的方位,一路疾馳而去。
說起來事情還有些滑稽,本來狀況是在他駐留的地方附近發生的,卻反而是遠在數千裡外的總會先收到消息,反過來通知他。
好在事出突然,總會那邊倒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是叮囑他千萬將消息打探明白,如果能夠營救孫煉三自然是最好,若事不可爲,儘早返回坊市將情況彙報,總會自能設法處理。
馬川一輩子庸庸碌碌,僅憑着練有太虛眼這等神廟法術,纔在商會中有立足之地,慢慢積累功勞換取賞賜,這才修煉到了築基後期。但他終究是沒經歷過大世面,從先前連個百珍坊主事都混不上,就可見一斑,遇上這種事情,他心急之下居然犯了個大錯誤,竟用商會中的通訊符先行與孫煉三聯絡,結果反而暴露,使得凌展及時帶人轉移地方,自己卻撲了個空。
他在半路上時,已然受到孫煉三的傳訊,還自以爲得計,心中一邊沾沾自喜,一邊思索着救人的法子。
在他想來,不管能不能救下人來,試上一試總是沒錯的,大不了逃走就是,想來以凌展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即便能制住孫煉三,恐怕自己也要受不輕的傷,這時候他馬川忽然感到,定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他應該慶幸,凌展與許琴兒當時已經離開,否則兩人全無損傷,所在之地又有預先佈下的各種手段,同時還控制住了孫煉三,單是他馬川一個人去,只會變成第二個俘虜。
當然,馬川很快就發覺,手中的法器竟然失去了對孫煉三令牌的感應,不過他一時間沒想明白究竟發生何事,便也不甚在意,只是依照原來判斷好的方位前進,一路來到凌展等人停留過的地方。
四處遍尋許久,仍是找不到半個人影,馬川這才醒悟到情況有些不妙。
他全力運轉太虛眼,觀察空氣中的氣息波動,但凌展等人已離去多時,雷遁的速度又是遠超其他遁法,一路上引發的波動早已散去,根本無從追蹤。
無法之下,馬川只得匆匆趕回百珍坊去,用法陣向總會彙報了情況。
那邊接受消息的不知是何人,竟然非常惱怒的將他呵斥一頓,隨後便說回安排一名結丹期修士來了結此時。
只是不知什麼原因,總會那邊始終不再有消息傳來,彷彿忘記了這件事情一般。
直等到申時,終於有新的消息,提出此任務的何長老正在趕回總會,將要親自來此捉拿那名雷修!
馬川聽到這個消息,懸着的心先是放下一半,但立刻又再次提了起來,那可是總會的長老啊!而且是爲數不多的幾位元嬰初期長老!這等前輩高手,他一生中也沒見過幾次,這一次卻恰恰是自己把事情辦砸的一次,並且關乎着對方最疼愛的玄孫的性命,怎讓他不心驚肉跳。
好在聽那消息中的意思,似乎何長老此刻並不在總會中,只是一路趕回,倒還有些時間容他思索辦法,或許事情還就補救的餘地。
一連過了一個多時辰,總會仍無新的消息,但是馬川心中卻越來越急,他竟然想不到什麼好辦法能挽救自己的錯誤,甚至連個說辭也想不出來,而無論何長老現在是否趕回到總會,總歸時間是越來越近,他心頭的壓力也越發的大起來。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個夥計的聲音:“馬主事?馬主事?你在上面嗎?孫先生回來!”
馬川聞言一個機靈,身子幾乎跳起來,全無個修士的模樣,他一邊匆匆躍到樓梯邊,一邊用驚喜中帶着懷疑的聲音問道:“你說什麼?孫道友回來了?”
只見一名夥計正站在三層的樓梯旁,擡頭向上張望,依照規矩他們是不能隨意上到頂層的,因此只能這般呼喊,見主事這般突然出現,那夥計似駭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氣才答道:“是的,孫先生已經回來了,而且身邊還跟着個人,他說讓我們通知您,他帶着人回來了。”
馬川聽了,心中更喜,忙道:“快閃開,我下去見他!”
說着,也不等那夥計反應,他就猛然自臺階上躍下,身形如風,沿着樓梯一路奔到一層去了。
見到孫煉三果然帶着個男子站在門口,馬川先是一喜,隨即又凝神打量了一下凌展,這纔將目光轉回孫煉三身上,喜笑顏開的說道:“好好哈,孫道友果然實力非凡,竟然自行解了危難,還將此子擒回此地,真是可喜可賀啊!”
他沒見過凌展的真面目,此時乍見對方如此年輕,第一個念頭就是不信,便先用太虛眼觀察了一遍對方的法力性質,這才確定眼前這人正是那雷修。
孫煉三聞言,臉上肌肉一陣跳動,輕咳一聲道:“馬主事不必多言,孫某也是僥倖罷了。如今時間已晚,還是容我儘快帶人回到總會爲好,長老那邊可等不急呢。”
馬川只當他是不想多談先前失手之事,忙道:“如此也好,何長老先前聽聞了消息,以爲孫兄遭遇不測,已經打算親在前來,目前恐怕尚在回到總會的路上,孫兄快些回去,也好讓何長老放心。”
他這話原本是想要安慰的意思,但是他故意將何長老趕來的事情說成是對孫煉三的擔心,這卻有些不倫不類了,而且他言語中也透露出孫煉三曾經失手的事情,更是讓對方尷尬不已。
孫煉三見馬主事依舊在胡言亂語,只好再次輕咳一聲,道:“這一層人多眼雜,不是說話之處,咱們還是先上去吧。”說罷,他當先而行,似乎生怕馬川再說出什麼讓他難堪的話語來。
凌展一邊心中偷笑,一邊面上裝作憤怒的模樣,彷彿真的被孫煉三用法術束縛住一般,見其已當先上樓去,他也緊跟其後,在經過馬主事身邊時,還狠狠地瞪着對方冷哼一聲,只是聲音中又故做虛弱和痛苦,彷彿有傷勢在身。
馬川一時高興地過頭,也沒細想自己方纔用太虛眼觀察凌展時,對方身上有何不妥,見兩人都上樓去了,他也欣喜地跟在後面。
在他想來,即便是孫煉三自己掙脫困境,又擒了凌展回來,成功完成了任務,前後與他馬川並無半點關係,但是隻要能將人帶回總會去,那何長老就不會再傳送到他百珍坊中,自己先前所犯過錯也就無人追究了。
三人上到四層中,自有一間小室內藏着一座傳送法陣,可以直達天寶總會去,不過這法陣平日只能單向開啓,自總會那邊傳送過來,如果想反向傳送,需要先行溝通,待總會處放行,這邊纔可啓動。
如此這般又耗費了小半個時辰功夫,小室內終於光芒一閃,很快就復歸寂靜,只留下馬川獨自一人在這四層中,仍在沾沾自喜。
用了有十息時間,凌展才緩過長距離傳送帶來的不適感覺,睜開雙眼打量四周。
這天寶總會果然氣象不凡,周圍一片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卻無半分凡俗氣息,全是高華出塵之意,便是在這夜中,也流露出無盡非凡,果然是修士商會的模樣。
正大量間,忽聞前方有人道:“前面可是孫道友麼?旁邊這位,便是何長老所要之人吧?”
在迴歸坊市的途中,凌展就把那塊令牌上的禁制解除,還給了孫煉三。
因此這時商會的人員才能立刻辨別出二人的身份,與正主說話。
應聲稱是後,孫煉三忙向那人問道:“這位道友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稱呼?我聞聽何長老已經因爲此事,要親自出手,正在趕回總會的途中,卻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那人微微一笑,道:“某家姓蔡,剛加入本會不久,今日午後才被派來看守此地法陣,孫道友沒見過我也是應當。至於何長老麼,我也不知他現在何處,不過恰好有另一位長老正在此處,孫道友可要見上一見?”
孫煉三聽了,心中一陣奇怪,自己身上的任務實則只與何長老有關,怎地這姓蔡的修士卻提及另一位長老,難道說新進入會之人,還不清楚狀況麼?
正在他遲疑間,忽聞一個聲音道:“哦?看來這就是何環仲老匹夫要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