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徐州的問題,可以說是楚國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摸索出的適應於新鬥爭形勢下的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完全可以概括總結爲“淮北特色”。用一句比較潮流的話來描述,就是因地制宜、以人爲本創造性的解決了歷史遺留問題。
三年前,郭威反漢,幹掉了劉承祐之後,又哄騙劉崇的傻小子武寧君北上,妄圖兵不血刃的解除藩鎮武寧對於汴京的威脅,誰也沒想到的是,劉贇走是走了,可是他的部將卻帶着徐州、宿州投降了楚國。郭威盛怒之下,就出了毒手,讓軍隊假扮馬賊,在徐州一帶肆掠,搞得民不聊生。
沒想到,楚國人才濟濟,竟然化劣勢爲優勢,化被動爲主動。馬雲一紙詔令,宿州、徐州二十餘萬百姓一夜之間變成了建築工人,挖渠道、修馬路,按照做工的多少來領取糧食、銅錢。幹活有工錢,種地稅也輕,唯一不好的就是,要加入鄉兵,定時參加訓練。可這些相對於賦稅繁重的中原來說,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所以,宿州、徐州百姓很快就和楚國同心同德了,馬賊在徐州也漸漸混不下去了。
可宿州被大周攻克之後,陡然情況變了。活還是要幹,運糧拉、築城了,種類不僅沒有減少,還增加了不少,可是幹活不給錢,按照大周的解釋,這屬於徭役,就是純粹爲了大周封建主義建設做貢獻了。這活兒,還是必須的,你幹也得幹,不幹用鞭子抽着你幹。再加上種地交的稅又翻了一番。這一下子,宿州內外,怨聲載道。懷念楚國,從言論到行爲,越來越嚴重,很多人直接偷偷跑到徐州去了,就算不種地,在徐州做工也足夠養活自己了,而且,只要拿着楚國堪發的地契,等楚國收復宿州的時候,該是我的地,還是我的。
百姓這麼一跑,宿州刺史受不了了,派軍隊堵截道路,抓捕逃亡百姓,一日能抓數百人,這麼一來,就猶如滾燙的沸油碰到了水滴,“砰”的一下就爆燃了,作亂造反的百姓此起彼伏,讓早就虎視眈眈的朱元,逮着機會,一鼓作氣,拿下了宿州。
丁克重雖然言語不詳,還遮遮掩掩的。可郭榮還是猜出了原因,他無奈的擺擺手讓丁克重退下,眼神中意氣風發之意減退,換上了憂慮的神情,對着別的大臣,他或許還會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可面對王樸這個良師益友,他卻總會流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毫無疑問,宿州造反的事兒,對郭榮挺打擊的。楚周對立,楚國有不會主動投降,這天下必然是要一塊一塊的打下來,如果都想宿州這樣,今天打下來,明天又守不住,這。。。長此以往,這還能贏嗎?
“陛下,百姓都知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大戰剛過,穩定天下,纔是第一步,然後以強擊弱,壯大自己,慢慢的扭轉不利局面,纔是王道。宿州之事,無非是權責不明,用人不當,再加上楚人在其間扇動造謠,才導致暴亂頻發。這事兒,說白了就是刺史的責任,他不瞭解情況,做事太過於隨行。這是一個教訓,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宿州、泗州原本就是楚國的地盤,給他們就是。”王樸率直的說道。
“丟了宿州、泗州,楚國淮北四州又連成了一片,日後對汴京的威脅,會越來越重的啊。”郭榮卻不想王樸那麼大氣,宿州在他心裡,顯然還是佔據一席之地的,也是屬於必爭之地。原因卻很簡單,顯示郭榮武功的,可不僅僅是汴京之戰,張永德收復宿州、攻克泗州,南渡淮河,侵略楚州、壽州等地,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現在,這成果丟了,讓郭榮心裡怎麼好受的起來。
是人都會有三分火性。剛纔指點江山、神采奕奕,兩分鐘,“噲”一盆子冷水繳了下來,是人都會覺得受不了。看郭榮意興闌珊、心緒不定的樣子,王樸說道:“陛下,天下局勢猶如一盤棋子,在宿州嘛,對於咱們大周事實上是棄子了。宿州丟了,我覺得是好事,而不是什麼壞事。”
“這。。。這話從何說起啊?”郭榮問道。
“陛下,宿州東面是海州,北面是徐州,南面是淮河,西南是泗州,西北則是宋州。看看這地形就知道,這宿州可是三面對敵,地勢平坦,有沒有什麼高山大川,這位置看起來挺重要的,可一旦打起仗來怎麼守得住啊?救援都來不及,與其被楚國再次設埋伏引誘我軍主力,不如,放棄它算了。更何況,就算今天守住了,可這宿州挨着淮南,楚軍旦夕可致,如果楚軍經常騷擾宿州,咱們是救還是不救,如果我軍救援,可敵人卻退了回去,這不就中了敵人的疲師之計了嘛。通過宿州,打擊不到楚國,反而給楚國削弱我軍的機會,丟了也就丟了吧。”王樸道。
“哎。。。”郭榮嘆口氣,仔細想了想,突然回過味兒來,問道:“王愛卿,你可有什麼良策,可以打擊到楚國啊?”
“呵呵,如果馬雲再一次傾國而來,陛下能擋住楚國嗎?”王樸問道。
“如果只是楚國一國,朕不懼他。”郭榮隨口說道。
“這一點,想必楚國君臣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們一定會遊說契丹南下。如果,咱們能搶先結好契丹,豈不是斷了楚國一臂嗎?”
“契丹和中原歷來有隙,恐怕不會輕易和我們結好吧?”郭榮不確定的說道。
“陛下,難道就沒有聽說過宋齊丘的離間計嗎?”王樸笑道。
郭榮一愣,頓時想起十多年前的舊事。當年契丹君臨天下,中原皇帝石敬瑭稱臣稱子,耶律德光志得意滿,就派人南下金陵,想讓李昪也俯首稱臣,當時李唐的宰相宋齊丘,就想了一個歪主意,他們恭敬有佳的將契丹使者迎到金陵,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又送了大批的金銀珠寶,表達對契丹的仰慕和恭敬之情,等契丹使者高高興興的離開淮南,進入中原不遠,就被宋齊丘派的刺客,殺了個一乾二淨。由於這件事發生在大晉,雖然疑點頗多,卻成功的將耶律德光的視線轉移到了中原,大晉和契丹信任度漸漸降低,矛盾越來越多,最後終於翻臉成仇,而李唐則繼續在江南逍遙自在。
王樸舉這樣一個例子,其中的含義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