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釋放的青春(全本) 1.無處釋放的青春貳拾叄(1)
功課外的書,邵美一般不大理會。像炒得熱火朝天的《學習的革命》,她也不知道。
對此,我很是着急。
全社會都在反對林語堂,女人最好的出路是寫詩而不是出嫁。況且又有專家暗示,除了母雞,女人的思維老化得最快。我於是想方設法借來《惡之花》、《伊豆的舞女》大段大段讀給她聽。遺憾的是,她對此毫無興趣。苦心孤詣的結果,她報以一臉茫然。我不安極了,暗自驚心,選來選去,難道抱回的真是個花瓶?
午飯時,見她把《名作欣賞》墊盤子,我再也按捺不住,厲聲喝問還懂不懂斯文。她低眉低眼,一聲不吭,半點有辱聖賢的過錯樣也沒有。我突然對社會上背叛老婆擁抱人的哥們理解極了。鐵打的愛流水的女人。他們說得對。和一個喪失靈性的女人生活純粹是浪費。這時倘若門外有女行吟,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高尚的事。
“雨桓,吃菜。彆氣壞身子。我聽說作家鋨死的不少。”邵美挾塊雞蛋給我。輕聲輕氣像小妾。
“拿賈島的詩墊盤子,虧你還算大學生,曉得不,‘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震憾了一代又一代的詩人。你試想想,一個‘敲’字,幾多空靈,聽,那脆脆的回聲。”來硬的不行,我就使軟的化她,好在我浸淫過古今中外數十卷名着,對緒,收放自如。
“你昨天才說曹雪芹養活了好幾萬人,貢獻比一個集團公司還大,賈島又怎麼了?算民政局?”
我於是繪聲繪色告訴她那段半舊的佳話。
“這麼說,賈島又是詩人?”邵美斜眼立眉。
“天,豈止是詩人,是大詩人呢。”我又好氣又好笑。
“吹,會有這麼多大詩人。韓愈呢。你說他碰到韓愈坐轎子。”
“韓俞是唐牀八大家之,相當於文壇霸主。你倘若認真讀過初中就一定會記得他的文章。”
“屁,韓俞算個老學究,賈島是個假斯文。”邵美粗野地打斷我,“你想嘛你想,這明擺着的,和尚胡亂喝了半碗清粥。眼見缸裡米沒有幾粒了,心裡煩悶之極。前天在陸家莊,約定一個女香客來上香,天已經暗到了這個地步——看來紅塵人大多而無信。成天吃素,米飯吃得多是事實,若不是叫保定來的叫化子白啦啦吃去半個多月的口糧,也不至於到這地步——和尚掩了門,苦着臉往河後邊的饅頭庵走。老尼姑是山背後陸家莊人,時常有三親六戚送米送菜,何況女生飯量總要比男生小得多。向她討幾斤米,大不了下個月化緣回來還她。和尚趕到饅頭庵門口,只見得夜靜山空,月光如水,烏鴉心事重重地站在池子邊的苦楝子樹上,饅頭庵關門閉戶,和尚不敲門,你叫他推門?淫僧差不多。當然,也許是和尚讀了兩篇《南華經》,眼痛腰痠,自個兒到房子外邊瞎走幾圈。月明星稀,烏鴉南飛,驀然回,一別紅塵十又九年,身沒修成性沒養定。落得個兩鬢斑白,四大皆空。想要尋個一官半職,來個晚年娶妻晚年得子,又怕當今世上高手輩出,弄不好這慘淡的經營也保不住。越想越無地自容,只好推門回家長睡——他要是敲門,九成是個瘋僧。那賈島只注重文字而不考慮生活,看來也是浪得虛名。晚上做它一次和尚不就得了,偏偏大白天去街上比比劃劃,姓韓的偏偏下轎沉吟。後人更可惡,也一窩蜂跟着推啊敲啊。好在二十一世紀迫在眉睫,文人們都忙着打官司去了,否則,再擠到街上去附庸風雅,不出車禍纔怪。我看雨桓也是,好的不教,盡拿這些爛骨頭哄人!”
明知是邵美強詞奪理,我還是被捉弄得昏頭昏腦,一時間竟無話反駁。
邵梅多次警告我說,就算畢業了找工作很問題,如今的大學生多如牛毛,已經不是稀有動物了。應屆畢業生要想找到好點的工作,先要有實戰能力,就憑學校裡那點暫時還排不上用場的東西,去給人家用人單位掃地人家還嫌。有無工作經驗、有無工作能力,這是用人單位先看重的。想了一下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找不到好點的工作,那我拿什麼愛邵美?再說遠點,拿什麼養家餬口?對此,我一直愁眉不展。所以我打算要自學考試。說起來挺有意思,在我選報專業的時候,少梅所帶給我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居然揮了很大的作用,幾乎是潛移默化或者說不知不覺中,我就選擇了網絡安全這個方向,也許還想着有一天會解開那個繞成心結的謎,儘管事實上我已經基本上遠離了電腦遠離了網絡,也遠離了曾經妙趣橫生也纏綿悱惻的那段網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