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中龍初六艱難地從地上重新站立起來,渾身浴血搖搖欲墜,怨毒的眼神注視着龍法真人,發現自己的魔刃終究被對方躲過,略微偏斜了幾分,不自禁地露出失望之色。
龍法真人的神情恢復平靜,凝視龍初六道:“我輸了。你是他的兒子?”
龍初六語氣裡滿含刻骨銘心的恨意,回答道:“可惜沒能一刀殺了你!”
龍法真人拔出牛耳魔刃,胸口血如泉涌卻毫不理會,搖搖頭道:“你父親的死是貧道平生唯一的恨事。只是沒想到……你會走上邪路墮入魔道。這柄屠牛刀我留下了,你……好自爲之!”
說着話他的身軀劇烈一搖向前栽倒,竟已昏死過去。
這時四周的法陣禁制大開,一羣終南劍派的高手手忙腳亂衝了進來。
哪怕神仙都算不到,在龍法真人佔據上風時情勢竟急轉直下,反被龍初六一刀捅入胸口,等到大夥兒反應過來,他已經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總算大家記得決鬥的規矩,並不去爲難龍初六,只拼命搶救龍法真人。
那邊龍初五和龍初三亦搶入場中救治龍初六。
龍初五身爲人妻,見丈夫身負重傷渾身浴血竟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悲傷與憤慨,瞧得許多人心中詫異,暗暗搖頭不止。
但是他們不曉得,如今站立在大光明頂上的這八名星宗傳人,是從一千五百多人中選拔而出,那其中九成以上的人都已喪命在地獄般的修煉磨礪中,這些活着的弟子無不是心志極堅百死餘生的血海魔龍!
對他們而言,莫說區區的受傷,就是死亡甚而更加殘忍的事也早已一一經歷過,而且從幼年時代開始這樣的遭遇着實不知有多少回!
龍初六緊緊盯着龍法真人,突然仰天嘶吼道:“爹,我替你報仇了!”
吼音淒厲悲涼久久不絕,聽得人心裡不由自主地發瘮。
空月真人、張天師等人顧不得其他,當即起身探望慰問龍法真人的傷勢。
幾位正道宗師的面色格外凝重,誰都沒有料到決鬥的第一場居然是己方敗北。
原本頗爲樂觀的局勢登時變得嚴峻。龍法真人的戰敗,不僅僅意味着正道六鼎輸掉了第一場決鬥,更帶來不可估量的負面後果。
需知龍法真人儼然便是僅次於空月真人的正道牛耳,以他的修爲縱然在負傷的情況下,應該也能取得兩到三場勝利。
結果天算不如人算,第一場他就被龍初六擊敗了。而從星宗弟子的排名上看,對手應該是今日出戰陣容中實力最弱的二三之一。
明明抓了一把至尊寶,滿心歡喜要大殺四方,莫名其妙就教對家用癟十給毀了——這種鬱悶,這種錯愕,實在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片刻之後,幻星魔宗方面宣佈由於龍初六傷勢較重,自動棄權下一場決鬥,取而代之的是龍初五。
她的丈夫剛剛在復仇之戰中僥倖慘勝,自己便緊接着出陣迎戰第二輪。許許多多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了場中的這位嬌美少婦,有不齒的,有欽佩的,也有隱藏着幾分惡趣味猜想的。
龍初五對各種意味的目光漠然無視,明眸望向正道首腦的坐席冷冷地不說話。
張天師的臉上沒了笑容,說道:“這一場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輸了。”
“我來!”婉兒忽然說道,玉容沉靜緩步走向了決鬥場。
衆人大吃一驚,李元霸叫道:“嫂嫂,等等!”
無怪大夥兒心生詫異,以修爲而論在蓬萊仙閣中當今的第一高手非南雨巷莫屬。
婉兒雖說是閣主之尊,卻也才踏入忘情境界不久,而且還多有倚靠蓬萊仙閣的各種仙丹靈藥法寶催化。
龍初五的排名尚在龍初六之上,再差也是大乘境界的絕頂高手。雙方實力上的差距顯而易見,也並非所有人都能像龍初六那般好命,可以以弱擊強逆襲成功。
婉兒沉靜道:“我是閣主,蓬萊仙閣的出戰人選我說了算。”
她從容地邁步走入決鬥場,一襲雲蘿香衣隨風飄拂,背後斜插的冰清玉潔劍輕聲鏑鳴彷彿已感應到主人一往無前的戰意。
龍初五訝異地望着婉兒,顯然同樣未曾猜想到會是她代表蓬萊仙閣出陣。
幾天前的龍初四,昨夜的葉輕鴻,兩人的慘狀已經嚴重表明,誰敢惹婉兒,就最好把脖子洗乾淨等着挨刀。
況且那兩人不過是言語上的輕薄而已,而眼下卻是生死一發的決鬥!
須臾的驚訝過後,龍初五迅速恢復了鎮定,向婉兒說道:“你最好回去換一個人來。我不想和宗主夫人動手。”
婉兒輕輕笑道:“我是蓬萊閣主,生死之戰捨我其誰?!”
龍初五微微頷首道:“我知道刁宗主對你寵愛萬分,但憑你這句話,我接下此戰!”
“如此甚好!”婉兒向龍初五欠了欠身,思緒無端地飛出很遠,想起了當年刁小四爲了自己站在乘龍劍會的決鬥臺上,血戰王玄應的情景。
她的脣角不覺逸出一抹笑,心裡默默唸道:“小四,這是不是你期望的……”
遺憾的是刁小四並沒有長出千里眼順風耳,也根本料想不到婉兒會主動請纓迎戰龍初五。
此時此刻他正在天寶閣外的瑤樹林裡玩命地奔跑,一心要擺脫瑤臺宮守衛的追殺。
四周的瑤樹枝椏無風搖曳發出叮叮咚咚清脆悅耳的響聲,指引着瑤臺宮弟子追擊的方向。
密林中棲息的朱鸞火鳳時不時地突然掠出,襲擾阻截。要不是刁小四修爲已達到匪夷所思的境界,早就被這些火鳳放倒了。
但他還不能顯示出過高的修爲,以免引起瑤臺宮弟子的警覺。
在樹林裡兜兜轉轉玩了一陣捉迷藏遊戲後,刁小四終於抓到了個落單的弟子,一巴掌把他拍暈直接扔進早先預留的土洞裡,掩上厚厚一層落葉。
然後,他就變成了那名弟子的模樣堂而皇之地高舉起仙劍,一邊奔跑一邊叫道:“不要讓賊人逃啦,大家快追!”
“曉明師弟!”一羣瑤臺宮弟子從瑤樹林另一頭走了出來,向刁小四招呼道。
刁小四佯裝驚喜道:“各位師兄,可有找到那小賊的蹤跡?”
衆弟子中年紀最長的那人搖搖頭道:“那蟊賊太狡猾,我們發動法陣竟也無法圍困住他。”
“曉安師兄,你也不想想,敢來咱們天寶閣盜寶的蟊賊,豈能沒一點兒本事?”旁邊一名同門弟子說道:“也不知那蟊賊有沒有得手……”
“糟了!”曉安道士面色大變,急道:“我方纔見那蟊賊腋下夾着一隻錦盒,十有八九是寶庫裡的……”
他的話沒說完,一羣弟子的臉全都變了顏色。刁小四假裝關切道:“曉安師兄,你不會看錯吧?寶庫戒備森嚴,蟊賊怎麼進得去?”
曉安搖頭道:“我不知道,但那錦盒的樣式一定不會錯。我必須趕緊稟報諸位師叔,萬一寶庫失竊咱們就有大麻煩了。” wωw ¸ttКan ¸co
衆道士心慌意亂,急忙忙出了瑤樹林直奔天寶閣,將此事稟報給了負責鎮守外庫的玄月真人。玄月真人顯然吃了一驚,說道:“你們在此稍等片刻,我要將此事通報給漠月師兄。”
過了一會兒,他神情嚴肅地回來,吩咐道:“你們隨我來!”
他從袖口裡取出玉玦,放入門後的凹槽中,待光暈煥放擴散,焦急地將門打開。
門口露出一條青玉長廊,十餘名瑤臺宮弟子侍立兩廂躬身禮道:“玄月師叔!”
玄月真人走進長廊道:“方纔曉安師侄他們在瑤樹林中發現一個盜寶小賊,身上揣着個錦盒逃之夭夭。漠月師兄已命人四處搜捕,我受他囑託前來查看內庫清點藏品,你們快將庫門打開!”
長廊裡的守衛弟子俱都不言語,其中一人道:“敢問玄月師叔可有手令?”
玄月真人哼了聲取出漠月真人的手令遞給那名弟子道:“曉雲師侄,莫非你還懷疑貧道搞鬼不成?”
曉雲道士驗過手令,恭恭敬敬交還道:“弟子不敢,但職責所在望師叔海涵。”
玄月真人收起手令,回頭吩咐曉安等人道:“我們進去!”
曉雲道士叫道:“師叔不可,內庫爲本門藏寶重地,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請您稍安勿躁在此等候,弟子立刻稟報雋月師伯,請他安排人手盤點藏寶。”
玄月真人一怔,說道:“我有漠月師兄的手令!”
曉雲道士欠身道:“漠月師叔只是請您查清寶庫是否失竊,並無其他指示。況且除了掌門師伯之外,即使漠月師叔亦無權准許外庫守衛入內。所以請玄月師叔莫要爲難弟子,我們會盡快查明內庫情況向您彙報!”
玄月真人本就着急,見曉雲道士推三阻四,不由勃然大怒道:“什麼時候天寶閣的事情輪到你們內庫弟子說了算?閃開了!”推開曉雲道士便往裡闖。
曉雲道士踉踉蹌蹌靠倒在青玉石壁上叫道:“快攔住他們!”
刁小四躲在曉安道士身後,沒想到玄月真人老而彌堅如此給力,真要能帶着自己闖進內庫,那得省多少力氣?先前和王老基設計下的種種手段儘可不用,直接到寶庫內開工就成。
既然如此,他也不吝於火燒澆油爲玄月真人鼓勁吶喊:“曉雲師兄,你怎可把同門師兄弟也當做賊來防?果真藏寶失竊,我看你能擔得起這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