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初五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再次確認自己的確輸了。
是的,她的身形已距離鬥場界限兩丈多遠,這完全是因爲婉兒祭起元神從自己身後全力出擊所賜。
方纔激戰的情景迅速在她的腦海裡重現並回放,從自己步步緊逼到婉兒祭出星影搖墜瓶,再到移形換位一錘定音,所有的發展步驟、所有的局勢演變乃至最終的結果,分明是對方早有預謀!
可笑自己毫無知覺,一步步踏入婉兒精心設下的陷阱,甚至以爲勝利果實觸手可及。
想到這裡龍初五忽然醒悟到,當婉兒踏入決鬥場的時候早已規劃好了一切,其中便包括了捨棄肉身血戰到底,她從來不曾憑藉宗主夫人的身份指望自己會手下留情!
輸了,但輸得服氣!龍初五開始有些欽佩起婉兒來——不愧是幻星魔宗宗主的夫人,有勇有謀有膽色!
這時候禁制打開,南雨巷、南晚屏、竇逆晚等人蜂擁而入,李元霸和張天師則搶先護住婉兒的肉身進行急救。
雖說龍初五的最後一掌已經留力,但她的五臟六腑依舊多處破裂,胸前經脈幾乎盡毀,即便僥倖能保住性命,恐怕往後也成了廢人。
“嫂嫂!”李元霸兩眼發紅,像一頭髮狂的怒獸嗷嗷怪叫。
那邊南雨巷等人亦在不惜一切代價地救護婉兒元神,南晚屏淚水漣漣強忍泣聲道:“閣主,你一定要堅持住!”
婉兒虛弱地微笑道:“我不會死的,小四還沒來,我還要……等他!”
她覺得自己疲倦之極,真的想一覺睡過去不再醒來,就這樣讓他後悔讓他心痛。
無論此戰是贏是輸,自問自己已全力以赴,對仙閣問心無愧!
遠處的看臺上,羅成、張無極、李逸風、慕容小白一個個身板僵直臉色發黑。
花妖娘愁眉苦臉道:“完了完了,那傢伙又該要發瘋了!”
唐雪裳哼了聲道:“都傻愣着幹什麼,去看看耿閣主到底有沒有救!”
衆人一窩蜂衝下看臺,直奔蓬萊仙閣的席位而去。
李逸風經過龍初五面前的時候,對她伸出一根手指惡狠狠道:“你不用再想明天了!”
龍初五並不作答,冷哼一聲轉身離去。雖然這一戰輸了,但婉兒也肯定失去了再戰之力,正道六鼎必須另派人選出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星宗吃虧不大。
但要知道前一場龍初六以弱擊強逆襲成功,幹掉了對方陣營中的超強高手龍法真人,使得正道六鼎的士氣大挫。
現在婉兒依樣畫葫蘆,竟以忘情之境越級挑戰,擊敗敵手扳回一城。這對於正道的意義遠不止一場輸贏那麼簡單。
忽地龍初五聽到背後響起一陣驚異的呼喊,彷彿又發生了什麼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疑惑地回頭,正望見李元霸滿臉的兇相,手持兩柄擂鼓甕金錘如同兇惡煞神般走入決鬥場中。
顯然,這又是一個計劃之外的出戰人選。
然而等空月真人、紫陽真人、張天師等人反應過來,李元霸已經拎着擂鼓甕金錘在決鬥場裡站定,雙目噴火瞪視燕無情道:“爺的大錘不斬無名之輩,找個經揍的上來!”
紫陽真人先是愕然,隨即欣慰而驕傲地笑了。
崑崙赤尊俠、蓬萊仙閣耿婉兒,而青城劍派的掌門李元霸,終究在正道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銳身擋難……還有什麼比此情此景更能令人師開懷的呢?
長江後浪催前浪,老一輩終將讓出舞臺,但有婉兒、有元霸、有尊俠,卻也教魔門知曉我正道六鼎年少英雄後繼有人,縱然百年之後亦如同腳下的巍巍崑崙屹立不倒!
驀地聽見浮雲散人低語道:“奇怪,爲何耿閣主受了重傷,刁小四竟然毫無動靜?”
水月真人冷哼道:“這小子貪生怕死不敢當衆露面,有何奇怪?”
葉法善搖頭道:“不對,不對啊……!”
水月真人不以爲然道:“難道葉真人以爲另有蹊蹺?”
葉法善尚未回答,空月真人原本半開半闔的雙目猛然一張,沉聲道:“淡月、水月、靈月……你們立刻趕往天寶閣,仔細察看寶庫珍藏。若是沒有變故最好,你們便留在那裡相助漠月師弟守護寶閣,直到海天盛筵開始!”
淡月真人心頭凜然道:“師兄,你懷疑刁小四人在天寶閣?”
空月真人神情凝重道:“我方纔暗自占卜推演,算到天寶閣時竟有一陣莫名的心血來潮,只怕要出事。恰好聽浮雲散人提起刁小四,突然感覺這兩者之間冥冥中似有關聯。”
水月真人怒道:“這小賊昨日剛剛將靈集丹盜搶一空,今日又打起了天寶閣的主意?!”
淡月真人催促道:“水月師妹,你我還是趕緊前往天寶閣。空月師兄的天算神機百試不爽,萬一天寶閣失竊,你我……快走!”
當下三大真人再也沒心思觀看接下來的決鬥,率領門下十數名弟子急匆匆趕向天寶閣。
葉法善搖搖頭,苦笑道:“真他孃的有趣!這邊婉兒捨棄肉身拼死爲正道建下奇功,那邊咱們就派人去抓她的老公……什麼事兒啊!”
浮雲散人忙阻止他道:“小師弟,你哪兒來的那麼多怪話?”
葉法善從袖口裡掏出只雞腿,啃了兩口又道:“我說得有錯麼?大夥兒追根溯源好好想想,事情何以演變至此?當初要不是逼着小四翻臉,就他一個人出馬便能搞定燕無情,哪兒用得着我們這些人累死累活地跟小朋友們玩命?不說了,我去看看婉兒。她最好沒事,否則大光明頂……這回得被人平了!”
正鼎大師搖頭道:“葉真人,耿閣主分明是被星宗魔女所傷,與崑崙何干?”
葉法善打了個哈哈,說道:“原因很簡單,天下最講理的人是刁小四,天下最不講理的人也是刁小四!”
正鼎大師怔了下,想到刁小四大鬧峨眉金頂佛境的舊事,禁不住嘆口氣道:“葉真人此言非虛。小四若在此,必定會引你爲知音。”
可惜刁小四不在這裡,他正一門心思地緊盯着滿洞藏寶,別說聽不見賊老道說什麼,即使能聽到,也肯定只回一個字“滾”。
誰說小四爺是天下最不講理的人?老子從來只做循規蹈矩奉公守法的良民!
譬如現在,他就老老實實待在藏寶洞裡,看着玄月真人點數一大堆盒子、箱子,絕對的一動也不動。
只是前一刻很奇怪,靈臺無端地一陣潮涌,好似有什麼鬧心的事情正在發生,心裡爽然若失很不得勁兒。
嗯,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
刁小四想明白了這點不由一陣光火——昨晚海天盛筵上,幾個缺德的老傢伙聯手設計坑去多少錢?老子不過是幫兄弟們拿回點兒利息,這能叫做賊麼?這是理直氣壯的登門討債!
尋思之間玄月真人已經將藏寶洞盤點完畢,雋月真人問道:“如何,可有缺少什麼?或者你我再到別處瞧瞧?”
玄月真人一聲不吭走到雋月真人面前,突然倒身下跪。
雋月真人大吃一驚急忙伸手相扶道:“你這是做什麼,你我同門師兄弟,即便有些誤會又豈能當真,快快起來,莫要折煞了我!”
玄月真人運氣掙脫砰然跪地,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要藏寶未失,我便該當向師兄磕頭認錯!”
雋月真人道:“師弟,你莫要怨我。內庫乃本門禁地規矩森嚴,容不得有絲毫疏忽。我知你也是着急藏寶安危,如今所有寶物安然無恙那是最好不過。”
他將玄月真人從地上攙扶起身,又道:“來,貧道沏一壺好茶,你也消消火。”
玄月真人“嘿”了聲道:“喝茶就罷了,貧道還要趕緊收拾東西辦好交接,去無魂洞面壁十年!”
兩人邊說邊走出藏寶洞,守衛將門關上,腳步聲去遠。
刁小四看了眼高懸在洞頂的千里鏡,凝念祭出天羅星盤,體內星氣奔涌忽地銀瀾舒展,瞬間開啓了玉兒星空。
他念頭微動,便在千里鏡下另造出一方藏寶洞,王老基化出真身從十三虛無符裡蹦出來,興奮若狂道:“哈哈,寶貝,如今這裡的寶貝全都是我……們的啦!”
刁小四隨手破開一道封條,從錦盒裡取出了一件光華閃閃的軟甲,往身上比了比遺憾道:“小了點兒!”
王老基一面尋找他鐘情已久的聖心護法燈,一面道:“那就給我吧!”
“滾!”刁小四把軟甲收進束龍腰帶,往錦盒裡丟了塊石頭,用粘膠定住免得它晃動發聲過早露餡兒。
“這件軟甲我自有妙用,不勞你惦念!”
兩人緊鑼密鼓地各自忙活,不一刻便將藏寶洞裡大大小小三十餘個箱合搜刮一空。
王老基很快就悲哀地發現,刁小四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三個小妖身手敏捷左右開弓,自己纔剛取出聖心護法燈和一套《漱無十三經》,藏寶洞裡就不剩什麼了。
他憤怒道:“這不公平,咱們是有言在先各取所需的!”
“沒錯啊,你不是拿到聖心護法燈了麼?嗯,還有一套經書,已經是多賺了一倍。”
王老基氣得七竅生煙,情知打不是刁小四的對手,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不曉得又在盤算什麼鬼主意。
刁小四佯裝未見,笑嘻嘻道:“老雞,要不我送你一件八品的隱身衣,往後幹活也不用那麼辛苦。”
王老基愣了愣,猶疑道:“你……有那麼好心,當真?”
刁小四指了指左側石壁道:“幫我想個主意,那把昆吾神刀老子實在喜歡不過!”
王老基一聽腦袋搖得如同卜浪鼓,道:“免了,爺爺我還想多活幾年。”
刁小四不緊不慢道:“再加一杆九品的通天攝地錐,如何?”
王老基的眼睛忽閃了幾下,點點頭道:“嗯,少活幾年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