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陣前,一騎策馬出陣,正是乘騎着青鬃馬的張任。
“呼”他猛地提槍斜指對面趙韙的鼻尖,“趙韙,兩任州牧俱待汝不薄,汝這廝竟敢起兵作亂,吾勸汝還是立即下馬束手就擒,念在汝往日鞍前馬後的份上,也可留汝全屍。”
趙韙冷笑一聲,“張任,汝不過一黃毛小兒,焉敢在本將軍面前造次,依吾看,汝也是被張鬆、王累那幹奸逆串通一氣,圖謀不軌。”
張任冷笑一聲,“趙韙,汝假借着主公名義起兵,可如今主公就在城頭之上,他命汝休兵罷戰,汝待如何?”
趙韙擡頭看了一眼城頭,隔着數百步外和劉璋的目光交匯一處,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避,反而是一臉震怒地指着城頭上劉璋左右的那些文士,“主公乃是受人脅迫,那張鬆、王累之輩,便是罪魁禍首,吾起兵便是爲剷除這些諂媚惑主之臣。”
“顛倒黑白,一派胡言。”張任冷笑一聲,“如此,那便讓吾來試一試汝趙韙手中長刀。”
“張任小兒,殺汝焉能等趙將軍出手,吾來斬汝。”話音剛落,趙韙身後便有一名校尉出陣,持矛直取張任。
“來得好。”張任大喜過望,挺槍上前,身子在馬上伏低。
“嗒嗒嗒”兩馬交錯的剎那,一馬朝前奔出幾步,馬上已經無人安坐。
另一騎越過之後,奔出十餘步停下步子。
“唰”張任持槍指着對面,“還有誰敢上前一戰?”
李異、龐樂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懼色,正待上前請命,卻見趙韙微微搖頭,“不可,張任此人早年在北地追隨一隱世高人修煉槍法,武藝非凡,不能小覷。”
趙韙指着左右兩側,“龐樂,汝率所部兵馬自左翼進攻,本將軍自領中軍殺出,李異,汝率吾軍精騎直取張任中軍。”
“喏。”
“鏘。”趙韙猛地揚起手中長刀,“衆將士,隨吾殺進成都,救出州牧。”
“殺啊。”
三四萬將士腳步一同踩踏着大地,位於城頭,劉璋面色發白,雙手扶着城牆,雙腿卻止不住的顫抖。
那滾滾塵煙和無盡的人影朝着城池衝來之時,他如同看到末日一般。
“主公,無恙否?”身側的張鬆上前一步,伸手將劉璋攙扶住。
“子喬,敵軍勢大,此戰若不能勝,吾益州之地,只怕再無吾容身之所矣。”
張鬆雙眉微皺,“張任將軍陣前斬將,吾軍士氣正盛,當可勝矣。”
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列陣於城外的張任所部已經同時擂鼓殺出。
“快,擂鼓,爾等且讓鼓聲雄壯些,爲張將軍助陣。”聽到張鬆的話,劉璋勉強打起幾分精神,邁步走向城牆一角的鼓手。
張鬆看在眼中,心中卻一陣失望。
他追隨劉璋多年,他自認才華橫溢,見識遠達,讀書過目不忘,是真正有大才之人。
劉璋繼承其父益州之地,大可內安各郡,北伐三輔,東取荊州,匡扶漢室,可他卻屢屢讓張鬆失望。
“主君如此,吾這臣子又如何盡展才能?”
他放眼看向城外,“張任、嚴顏,盡皆善戰之將,雖不比天下名將之驍勇,亦有安定一方,先鋒大將之才。”
“可惜……”
戰場中,廝殺還在繼續,隔着幾百步外的城頭上,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大地的顫動,廝殺血雨伴隨着斷肢殘臂到處飛濺,原本在亂軍之中移動的笙旗早已不知拋到何處,同樣是黑甲洪流,廝殺在一起,便是張鬆自個兒,也只能根據兩部兵馬的將旗分辨哪一部是張任之兵。
“孝直,此戰吾軍卻是勝了。”在城牆一角,面相年輕的武將開口笑道。
“未必,那趙韙後軍的三千精騎未出。”
“汝指的可是那李異?”
“此人追隨趙韙征戰日久,乃是一員悍將,此人不容小覷,吾益州少馬,但先主入益州之時,組建東州兵,便順帶從三輔等地購入大批戰馬,如今全在這城外。”
“孝直,汝且看城外,劉璝、吳懿二位將軍所部還未曾殺出。”
“想來張將軍亦是察覺到敵軍後隊的騎卒,早有準備。”
“那汝爲何輕言不勝?”
“倘若是在山林、淺灘、低窪之處,此戰吾軍必勝,可這成都城外,卻是大片荒原。”青年笑着看了一眼他,“近日汝問吾爲何時常關注荊州、淮北之戰,汝可知,原本當年吳侯劉奇攻下淮南,擊敗袁術、孫策之際,便可趁勢北上,迎戰曹操,一舉進兵中原?”
“是因無馬?”
“那曹操麾下不過數千虎豹騎,便可輕易擊潰江東一萬步卒與驍騎營三千精騎,吾益州賴以蜀中山川險峻,卻不知,外出山道難行,這糧草運輸也難行。”
他的目光越過城牆上的兵卒,看到了城門之上,緊挨着城門樓的張鬆,這些日,他在新都爲令,亦曾聽聞張松北地上貢之事。
無風不起浪,那趙韙捏着張鬆的把柄起兵,口口聲聲說他是叛逆,那便十有八九,張鬆與北地諸侯,有所勾結。
他嘆了口氣,自己不過一小吏,又如何能爲益州上下操勞,若非他便是這城中之吏,怕是今日連登城觀戰都沒資格吧。
半個時辰,雙反各自鳴金收兵,鏖戰了一陣,待到收兵回城之後,清點傷亡,張任麾下各部死傷八千餘衆,反觀城外,亦有上萬傷亡。
“未曾想,竟是不分勝負。”青年嘆了口氣,倘若是他用兵,只怕這鳴金收兵已無必要。
“今五溪蠻尚且作亂,巴郡又有江東大軍虎視眈眈,漢中更有張魯這廝,吾益州已是內憂外患,與趙韙一戰,無論勝負,折損的都是州牧他麾下的兵卒錢糧,此戰當速戰速決纔是,方纔過早鳴金收兵,卻是……哎。”孟達心中也有不少怨言。
“下城罷,法孝直,此戰過後,且容汝吾去聽聽那張子喬有何話說。”
“不用去了,趙韙已經敗了。”法正眯着眼笑道。
“哦?孝直汝可是看出其中端倪?”
法正微微搖頭,“無他,吾軍需速戰速決,他趙韙未嘗不是,他無三五倍之兵,又無城中內應,攻不下成都,如此,他便唯有戰敗一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