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當劉奇秘密北上之時,江州長街之上,兩萬披甲的東州兵已經持槍握刀,在劫頭上整齊列陣。
“州牧劉璋,昏庸無能,今天下戰亂,諸侯並起,他劉璋坐擁蜀中天險,麾下披甲十萬,不思進取,聽信讒言,欲謀害本將軍,吾雖貧賤,但吾爲他哄騙此來,詔令上有言,爾等東州兵乃是叛逆,倘若心有不忿,皆可除之。”
“可爾等當真是叛逆不成?”趙韙環視一眼長街上的一衆軍士。
“爾等是前刺史自三輔、自南陽收編而來,這些年隨他征戰,平定益州各地,南征北戰,亦算立下赫赫戰功,他爲何不信任爾等?”
“沙沙沙”一場冬日的細雨席捲了長街,趙韙的聲音在這種天氣裡,卻顯得更爲悲壯。
“是因戰功,自古功高蓋主者,不得善終,而吾等不過是追隨一庸碌之輩,他劉璋賞罰不明,聽信讒言,算得明主乎?”
“今日,吾趙韙欲起兵攻進成都,將他劉季玉身側的諂媚之輩,斬盡殺絕,到時,某趙韙自行謝罪於他面前,爾等大可不必理會與吾,不過在此之前,吾必爲在列的諸位討回公道。”
趙韙按着腰間長劍,大步走下府門,“今日願隨吾殺回成都者,且隨吾而來。”
言罷,他於門前接過李異手中繮繩,翻身上馬,朝着長街盡頭奔去。
身前,大批軍士主動讓開一條道來,位於戰馬後方的軍士紛紛轉身,跟着趙韙行進。
“殺回成都,誅殺奸逆。”李異乘騎在戰馬上,跟着趙韙出城的同時,振臂高呼。
“殺回成都,誅殺奸逆。”龐樂心潮澎湃,兩萬東州兵,這可是昔日故太守劉焉帳下最精銳的兵馬,此次起兵,當有七八成勝算矣。
五日,趙韙便靠着這些年東征西討,追隨劉璋立下的赫赫戰功輕取犍爲郡五十餘處關卡,從起兵之時的兩萬東州兵,殺至蜀郡關門前,麾下已有三四萬之衆。
此刻,憂急不已的成都刺史府內,劉璋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走動。
“報……嚴顏將軍遣快馬來報,所部兵馬已星夜趕回江州,只是……趙韙所部兵馬腳程過快,怕是趕不及回援。”
“報……張任將軍已率兵趕回城外大營。”
“報……中郎將吳懿將軍派出前軍哨騎已在十五里外發現趙韙大軍,約有四萬兵馬。”
劉璋嚇得面色蒼白,“快,還……還有哪幾路兵馬回援?”
“報……稟報州牧,鄧賢、泠苞、劉璝三位將軍所部兵馬已至城外大營。”
劉璋面上露出幾分喜色,“甚好,快,爲他們三人調撥糧草,傳令下去,待擊敗趙韙之時,吾必不嗇重賞。”
他環視一眼堂中衆人,“子喬,汝以爲,這幾路援軍可能擊敗趙韙?”
張鬆聞言起身,朝着劉璋擡手一輯,“主公,區區趙韙,不足爲懼,幾路兵馬匯聚成都,如今城外大營已有四五萬之兵,足以迎戰趙韙而破之。”
“別駕此言雖是有理,可吾益州上下,如今人心惶惶,那趙韙過犍爲之時,無數豪族士人景從,駐守各處關卡的軍士紛紛倒戈,他起兵以殺入成都,誅殺奸逆爲名,別駕可知,這奸逆之中,有何許人也?”堂下,素來剛正不阿的王累突然開口說道。
“當是吾等堂中在座之人罷。”堂下,黃權突然出聲笑道。
劉璋跟着笑了笑,目光轉向黃權,“公衡對此戰可有何高見?”
“回稟主公,此戰本當以嚴顏將軍爲將,此刻嚴將軍卻遠在江州,趙韙來勢洶洶,卻爲攻取成都之故,沿途並未攜帶過多軍械糧草,大批輜重亦是拋棄,吾軍當可出城與其一戰。”
劉璋雙眉微皺,“當以何人爲將?”
“吾以爲,張任將軍,可堪大任。”
劉璋一手撫須,“張任治軍不凡,但未免也太過年輕,不若以龐羲爲將,如何?”
黃權嘆了口氣,“只怕龐羲非趙韙之敵也。”
“此言何解?”
“昔日趙韙東征西討之時,龐羲便是其麾下小校。況且,龐羲爲巴西太守,鎮守關卡以防範張魯,倘若擅動,怕是……”
劉璋嘆了口氣,“如此看來,卻只能以張任爲將。”
“主公若不安心,且讓鬆爲軍師如何?”張鬆主動出列,朝着劉璋擡手一輯道。
劉璋頓時大喜,“如此,便有勞別駕矣。”
夜裡,劉璋於城外大營面見趕來相救的諸路兵馬。
“張任,汝暫任護軍中郎將,節制中軍,隨別駕一同出兵,於城外迎戰趙韙,吾命汝許勝不許敗。”
張任踏前一步,朝着劉璋恭敬一拜,“末將領命。”
劉璋見他氣定神閒,心中大石落下,又命城中備下肉食送入營內,再命人準備烈酒,準備在大戰之後犒賞衆軍。
當黃昏來臨,黑壓壓地大片人羣,從地平線的盡頭趕至。
那一面在風中飛舞的“趙”字將旗,是那麼的刺眼。
劉璋眼神惡毒地看着趙韙的將旗,一隻手扒在城牆垛口處,“叛逆,叛逆之臣,恨不能將其剖腹挖心,以泄吾心頭之恨。”
“咚咚咚……”伴隨着震天動地的戰鼓聲,城外大營寨門大開,幾路兵馬陸續殺出。
劉璋勉強打起幾分精神,看向城外的幾路兵馬。
與此同時,在城牆的另一角,一員武將和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站在一處角落裡,也眺望着城外。
“子度,那趙韙此番卻是來得太快,未曾想,吾蜀中這麼多崇山峻嶺,關卡要塞都未曾阻攔他數月。”
“孝直多慮了,他趙韙急於求生,此戰必敗無疑,至於那些趨炎附勢之輩,不過是坐山觀虎鬥而已,此乃豪族士人一貫作風,待此戰州牧取勝後,他們自會紛紛依附。”
“端的不爲人子。”青年氣道。
“孝直,那張任今日果真有領軍只能,汝且看他佈下的軍陣。”
“子度以爲,汝比他如何?”
“他勝吾數倍。”
“子度太過謙遜矣。”
“孝直,汝吾建安元年便來蜀中,如今仍爲小吏,汝以爲,汝吾何時能如張任一般,有出頭之日?”
青年一手撫須,眯着眼笑了笑:“時運未至,爲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