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頓了頓,望着我道:“你還好嗎?”我答道:“很好。謝十四阿哥關心。”他輕笑道:“你說話客氣了許多!之前你對爺總是說十四哥哥怎麼着!沒人的地兒,就叫爺十四弟!是因爲失去記憶嗎?”他們都知道了?紫禁城沒有不透風的牆。知道也好,省得我費力掩飾自己的舉動。等等!十四哥哥?貌似很親密啊!而十四弟,意味着萱兒以胤禎的八嫂自居!八八也說,萱兒之所以能在貝勒府橫行無忌,主要是因爲有十四撐腰。這下又跟大將軍王有關係了。苦也!
我說道:“八阿哥告訴你的?我不記得以前的事兒了。除了我叫佟紫萱,我對之前一無所知。我好像也不會彈琴,也不會下棋了,寫出來的字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很苦惱,卻怎麼也想不起從前的任何事兒!”胤禎沉默了片刻,說道:“想不起來也很好!爺不必再把你當成八哥的人了!”我被震了一下,說道:“你說什麼?”他解下身上的紫貂裘,給我披上,說道:“不必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頭一陣暈!我真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到聖壽節的恩典?即使有聖壽節的恩典,我也未必能有那麼好運氣,能從紫禁城走出去。我必須建立B計劃、C計劃……N計劃!
胤禎說道:“爺送你回寧壽宮。”書上寫八爺黨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我望了望他身後,生怕再冒出來誰!胤禎說道:“不用看,八哥回府了。”我訕訕地說道:“我不是看他。”胤禎笑道:“你不是看八哥是看誰?難道你想四哥去而復返?”我忙搖頭道:“不!不!快走!”又想起身上的紫貂裘,說道:“我不冷!謝謝十四阿哥!這披風還是……”他冷着臉,說道:“就這麼單薄地出門了。也不披件衣裳!想病了吵吃的?還是想借機出宮?”我仰望着他說道:“病了可以出宮?”他用力地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道:“想得美!除非你得了天花,再不就病得要死了!”我鬱悶地低下頭。他說道:“看來這些日子你也悶了。一會兒爺到皇祖母那兒請旨意,帶你出宮去玩玩?”出去玩?不可預測的風險!而且邂逅都是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邂逅,也會發生真情告白。雖然我很想出去散散心,但是我不能參加那八條龍的遊戲!
我說道:“請旨太麻煩。不出去了。而且皇上知道了,我得想辦法辯解!”胤禎說道:“辯解什麼?辯解你是跟爺出去,不是跟八哥出去?即使你忘了從前的事情,你還是自然而然地幫助八哥!爺聽說了——這次我們封爵是你向皇阿瑪進的言,是你替八哥爭來了郡王的爵位!”這他們也知道?我瞪大了眼睛,說道:“這是女人干政!別說封爵這種大事,就是女人發表一點政見,都是要受處罰的!你想害死我?”胤禎盯着我,說道:“萱兒!你不擅長說謊!你的眼睛充滿恐慌和猶疑!爺對你說了吧,這件事兒在我們兄弟中都傳遍了。你的一句話,就左右了皇阿瑪的決策。皇阿瑪本來不想加八哥的爵位,也不想封十三哥,但是你說要封八哥和十三哥,皇阿瑪就下旨了。而且你請旨自擇夫婿,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皇阿瑪都應允了!你已然是皇阿瑪最疼愛的格格了。這意味着你的選擇會影響皇阿瑪對爺們這些阿哥的喜愛!”
談論分權制衡時,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康熙知,根本就不會有人偷聽!唯一的可能就是康熙自己說出去的!他想把我放在風口浪尖嗎?他想向他的兒子們表明什麼?書上寫着,他晚年最痛苦的莫過於他的兒子們覬覦大位,他曾經幾次下諭制止奪位之爭。而今他卻把我放到他的兒子面前,明白無誤地告訴他的兒子,爭到我就是爭得他的喜愛,爭得他的喜愛下一步則不言而喻!難道那些記載,那些分析寫的不是歷史的真相?
胤禎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們寂然無聲進入寧壽宮。李嬤嬤正等在門首,笑着迎上來,說道:“老佛爺正盼着格格呢!”又向裡面說道:“快稟告老佛爺,十四爺送紫萱格格回來了!”我和胤禎進去,就見太后正和淑惠太妃說笑。待我們行禮時,太后方含笑道:“姑侄孃兒倆不說天天見面,也是隔三差五的,什麼希罕話兒,說了這半日?”我不知該如何回答,胤禎說道:“回皇祖母,萱兒出來的時候,撞見四哥了,又在承乾宮說了會兒話。孫兒奉額娘之命,尋找四哥,又問了萱兒幾句話。這就耽擱了。惹皇祖母擔心了,都是孫兒的錯!”太后說道:“什麼錯不錯的!我不過是擔心這丫頭又惹禍,再被二阿哥逮個正着罷了!起來說話。”我們都站起來。淑惠太妃瞧了瞧我,又瞅了瞅了胤禎,嘴角露出曖昧的笑意,笑得我脊背發冷。
太后攜起我的手,命我坐到她身邊,也讓胤禎坐下,然後吩咐玉嬤嬤上茶點。我驚訝地看着宮女們端上來草莓慕司蛋糕,又是一大盅薏米水果撈。太后笑着對胤禎說道:“萱兒帶着人做了新鮮花樣的點心,皇上嘗過都說好,賞了萱兒一大堆東西。昨兒你沒來,沒那個口福!你瞧瞧你四哥、八哥,十天半月纔來一回,就吃了這好東西!”胤禎笑道:“皇祖母又預備了?孫兒運氣也不差!”
胤禎很能吃!吃了半扇慕司,又狂掃那盅水果撈。我和太后、淑惠太妃都大眼瞪小眼地瞅着他。這使我想起在幾年前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還是奢華品時,我們幾個丫頭在香格里拉橫衝直撞的場面。那時候,我們的餐券上只包含食品,不含酒水。看着菜單上RMB¥50.00一小瓶的冰露後,我們欲哭無淚,決定只吃不喝——渴着!還在一大票雅皮士的注目禮下,我們尷尬地看着我們中的一位戰神級別的女孩兒,泰然自若地捧回半扇朗姆酒口味的黑森林。
而胤禎此時大吃大喝、毫無顧忌的表情,讓我羨慕不已!淑惠太妃笑道:“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瞧你餓了幾百年不成,好像佳蕊虧待了你似的!”胤禎邊吃邊笑道:“佳蕊想不出這花樣兒來!”佳蕊?應該是他的嫡福晉吧?能讓太后、太妃記住名字的女人,一定是阿哥們的嫡福晉或重要的側福晉。我望向胤禎,卻見他目光炯炯地注視着我,看得我耳熱心跳,慌忙低下頭來。
這時五阿哥胤祺也來了。我和胤禎都站起來。太后笑道:“來晚了吧?十四都快一掃而空了。”胤祺笑了笑,等太后示意後,方坐到淑惠太妃之下。我和胤禎都坐下。胤禎一見有競爭對手來了,吃得更狼吞虎嚥了。淑惠太妃說道:“小五兒,再不吃十四就吃光了。”胤祺似是不經意地望了我一眼,說道:“孫兒等着下回吃紫萱格格親手做的。”我狂汗,胤禎也露出一絲驚愕。我趕快起身說道:“恆親王有命,豈敢不從?萱兒這就去。”太后含笑應允。
我哪裡是想給胤祺做點心啊?如何控制那個爐竈的火勢,我都弄不明白,哪裡有能力親手做啊!主要是因爲剛纔胤禎那番話讓我消化不良。現在又多了位親王級的曖昧言語,我必須找個安靜的地兒。冷靜!冷靜!我要保持冷靜!人家曖昧人家的!我做我的!老媽說過,擔心沒有意義,該來的總會來的!就像她脫下戎裝的時候,她是多麼不情願!她偏偏喜歡當軍事幹部!她雖然擔任了營長,成爲中國人民解放軍中的鳳毛麟角,但是軍營註定是男人的世界,她有兩個選擇——轉爲文職幹部或者轉業。她選擇了轉業,當時她的回答就是該來的總會來的!從她當決定走軍事主官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結局是註定的,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佟家是康熙的母家,是康熙最最信任的臣下,即使鄂倫岱跟着八八走,他也不曾對佟家起過任何疑心。佟紫萱作爲佟家這一代出類拔萃的女兒,註定要揹負宿命的折磨,而我很不幸成爲了佟紫萱,也就必須替她承擔她的宿命。莎士比亞說過,一個人思慮太多,就會失去做人的樂趣。我不能想太多了(PS:越獄計劃除外。)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只要我做人沒問題,我就不相信,我會那麼倒黴地變成他們的犧牲品?哼!小樣!放馬過來!我怎麼說也比你們多活二百多年呢!
想開之後,我覺得心情好極了!我哼着《我得意的笑》:“人生本來就是一齣戲,恩恩怨怨何必太在意,名和利什麼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世事難料人間的悲喜,今生無緣來生再聚,愛與恨什麼玩意,船到橋頭自然行,且揮揮袖莫回頭,飲酒作樂是時候,那千金雖好快樂難找,我瀟灑走過條條大道,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把酒當歌趁今朝,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
我美滋滋地剛要往廚房裡進,胤祺負手站在廚房門前,把我唬了一跳,向他行禮道:“五阿哥怎麼會搶在我前面?”胤祺微然一笑,說道:“我不想吃點心,特地來告訴你。聽見你哼的那首歌很好聽,就沒有叫住你。”他聽去了!我無話可說。他走到我面前,從袖中拿出一件小錦盒兒,說道:“一件小玩意兒,留着玩吧。”我不得不接過去,向他道謝。他似乎要走,卻又低低地說了句話,“改天閒了,你再給我唱一回那首曲子吧?”我不敢擡頭,生怕碰上他熾熱目光,胡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