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陣陣。
卓姿姿只覺自己腦門上轟隆隆的被劈到焦嫩,愕然的看着面前那個不住想擡腳來踹的女子——他喵的大白天幻聽了嗎?
她拍拍耳朵面無表情的問,“你說你貴姓?”
卓絲絲怒了——使上內力一把甩開拉着她的人,上來用自己的腦門就往姿姿的腦門上猛磕了一個——“死妮子反了你!”兩人的腦門上頓時紅了一塊鼓鼓的印記。
他丫丫的——姿姿抱着腦門想罵人,這年頭穿越不光附贈,還老客戶優惠大酬賓的嗎?爲什麼卓絲絲也在這裡?這丫果然沒死,她就知道這種人雜草一樣的生命力,個把車禍哪兒能整的死她?
她站直了細細看着眼前的女子,眉頭在抽搐,心頭也在抽搐——蒼天無眼!爲毛卓絲絲雙十年華青春正茂,自己卻是個奔三的老姑娘!?
“還看!當年你一身重傷被閻裳帶走音信全無,不知道這些人會擔心的嗎!?你倒是逍遙快活,要不是周少報信,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卓絲絲披頭蓋臉一頓訓,姿姿卻忍不住心裡一陣陣的樂,說到底卓絲絲還是在擔心她啊。雖然她來了這裡,對她好的人也是有的,但那和自家親人的關心感覺又不一樣。
於是她禁不住就笑開了,上去對她又揉又捏——真他喵的水靈!
“卓姿姿——”
發覺她是真怒了,姿姿這才稍稍收斂,“我不是故意的,我受重傷之後穿回去了。”她拉了絲絲坐了,細細將穿回現代和被招魂,以及失憶的事情說了,此時衣莫染已遣散了衆人,只留他與周琅,卻未打擾姐妹倆的重逢。
絲絲默默聽了,卻沉思起來,也忍不住想起了現代的爸媽。對她來說,現代的一切都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回想起來是那麼的遙遠。
“可是這樣一來,爸媽又要傷心一次了……”
姿姿跟着沉默下來,這也一直是她壓在心底,卻無法不在意的事情。
兩人靜靜坐着,一個是天上新月彎彎的一勾,纖細柔弱。一個卻是黑夜裡黑暗中盛開的一朵,靜謐妖嬈。周琅站在一邊兒看着這強烈反差的二人,礙着衣莫染在旁邊他也不好靠近去聽她們說了什麼。
——女人真是可怕的東西,這般美好的畫面,誰還看得出這就是方纔潑婦打架都滾到地上去的兩人?
卓絲絲亦是新月,此時一身淺淺檸黃的長衫長裙,方纔打架弄亂的頭髮已經梳攏了,眉目精精巧巧,一雙眼睛裡閃動着流光,看來真是如絲如柳的一個人。她突然擡起頭,“你剛剛說是被招魂回來的?既然能招回來,那也就有可能送回去了?”
“我也想過,可是那個道士被閻裳殺了,之後我也沒遇到或者聽說過這類的人事。”
絲絲沉思着點點頭,隨即便甩開這個問題,畢竟十四年,她在這裡已經紮了根,有太多放不下割不掉的東西,已經沒想過再回去。至於姿姿——她想,過去作爲的羅剎一定也有很多割捨不掉的東西,但失去羅剎記憶的姿姿,她也不知道該如何。
她此時注意到一旁的衣莫染,上上下下打量過他,才纖纖一笑道:“冷閣主,別來無恙。”
衣莫染神色未變,依然淡淡微笑,“新月姑娘別來無恙。在下衣莫染,姑娘不要再弄錯了。”
卓絲絲擺擺手表示隨他,注意力已經轉向周琅,眼睛亮亮的頗有些不懷好意狀——“這位美人是……?”
“他叫周琅,現在化名翩躚公子。”姿姿簡單介紹,絲絲卻沒有就此放過,“然後呢?”
“什麼然後?”
“他的眼睛一直在你身上轉,別告訴我沒有下文~”
姿姿默,卓絲絲幾時成精的?她怎麼突然跟不上時代了?周琅倒是很有眼力的湊上來近乎道,“在下週琅,亦是小卓未來的夫君,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絲絲大樂,“妹夫~~”
周琅很上道,甭管這其中有什麼緣故,未來老婆的孃家姐妹,近乎了總沒錯,“姐姐~~”
“妹夫~~”
“姐姐~~”
“妹夫~~~~”
“姐姐~~~~”
姿姿一臉黑線,衣莫染自動隱形。
卓絲絲很滿意。
卓姿姿終於從絲絲那裡得到關於她過去的另一個版本的補充,雖然依然不能深入,但已比東籬郎中告知的詳盡很多。
她靜靜聽着當年身爲羅剎的她扮作舞女刺殺魔頭笑無情,與絲絲相遇卻姐妹反目。
——“真悲哀呢,絲絲,我們竟然要變成敵人呢。”
——“你肯叛變的話我們就不算敵人。
——“你怎麼不叛變?”
她輕笑,真像是她們兩人做的事。可是,她竟然會爲了閻裳,連絲絲也不顧……那時的她,是真的愛着閻裳吧……
她靜靜聽着靈山一站,絲絲跟隨着笑無情,她跟隨着閻裳,一白一黑的兩個女子持劍而站,絲絲痛訴着她居然每一劍都往她屁股上扎——
——“卓姿姿我要生氣了!”
——“我已經生氣了!”
——“你幹嗎那麼小氣!!”
——“你不小氣,大度一個給我看看啊!”
——“我大肚也犯不着拿我的屁股大度!!”
她相信,在那個時候,雖然與絲絲是敵對的關係,但她的心一定暫時忘記了十幾年的血腥生活,忘記了自己是個殺手。
她靜靜聽着笑無情埋伏□□,她身受重傷,然而傷勢未愈,閻裳爲拉攏北滄溟,以她爲交換條件,將她送給絲絲。
——那一日她面色蒼白,虛弱的靠在輦上,在經過鄢王身邊時,淡淡的眼神卻宛若堅石,盯住閻裳輕聲道:“我信。”
那似乎不是一句話,只是一個回答。絲絲看不懂她和鄢王之間傳遞的是什麼,那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莫名,疏遠卻又緊密,彷彿有什麼東西將他們無比牢固的聯繫在一起。
絲絲看着擡輦的人繼續邁步,將姿姿擡離鄢王身邊,向他們走來。她在那時有一種錯覺,無論鄢王將她送到多遠,她離開鄢王多遠,姿姿最終的歸處,還是在鄢王那裡。
可是——他對姿姿不好。姿姿在那裡過得也不好。絲絲當然不會希望她回去,最終鬧個姐妹翻臉的下場。
她靜靜聽着絲絲費盡心機下藥留住自己,她卻還是利用絲絲心軟算計了絲絲,帶着一身的傷,將絲絲也綁了走,軟禁起來。
——“卓姿姿!你陰我!”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竟然第一天就給我下藥,也是早有打算吧!”
——“喂!我可是對你手下留情了的!”
——“多謝,我自然會報答。爲了主上剿滅滄冥的時候不會傷了你,乾脆我把你藏起來好了!”
姐妹之間的算計,她卻能夠體會彼此心態,不過是想一旦雙方開站,都不願彼此被捲入,面對一個各爲其主的敵對場面。終究是她的姐妹,終究是她在這裡唯一的親人。
——“絲絲,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而已。”
她靜靜聽着軟禁時,她親口對絲絲道:
——“我們的確只是主上和下屬,除此之外……再無法以任何身份相處……我不會背叛他,他亦不會放棄我,除非,我死。”
心中微動,往日的記憶不在,那些心情卻似乎依然就在跟前,觸手可及。
她靜靜聽着鄢王發現絲絲,利用她牽制滄溟,笑無情卻隻身一人翩翩應邀,救走絲絲。鄢王派兵搜捕,而她爲了放走絲絲,最終和她一起陷身火海……
夢中那一幕浮出腦海,流火飛箭,彤彤火光,火焰的那一端,閻裳森冷的眼睛如同薄冰,冷冷的火焰卻在那層薄冰之後躍躍燃燒……
姿姿的臉上已沒有一點表情,心口卻緩緩的痛,鈍鈍的,漠漠的,越發窒悶起來……
那一切,縱然沒有記憶,卻在絲絲的訴說中如在眼前。每一幕,每一幕,如同身受。
墨綠的金蟒長袍映着火光,顯出錦緞特有的光澤,明明是深暗的顏色,卻蘊蘊生輝。而身着這身長袍的人,生得一張如月華般高貴的臉,卻在這陰暗的環境中,顯出幾分陰森——眼前越發清晰的浮現着閻裳的容顏,那不是如今的閻裳。這般模樣,卻似乎早已深深刻在姿姿的腦中。
周琅伸了手來覆在姿姿手上,用力握着,眼睛卻若無其事的看着別處。
姿姿有些感謝他的沉默和若無其事,絲絲在一旁看着,安心一笑。
“好在都過去了,現在不是很好嗎~~”
姿姿抽出自己的手,“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嗯?
周琅立刻表態,“我會繼續努力的,姐姐。”
——多好的青年啊!絲絲立刻拍板,“姐姐支持你!這丫頭就許給你了!”
“姐姐~~多謝成全!”
“……”姿姿抓抓頭,支着下巴別開臉,只當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