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真是個妙人兒
那就是藥方還有增減了?薛溫與一衆醫者的大腦立時高速旋轉了起來,耳朵也豎得高高地。
現在不是指導教學的時候,洛千淮沒有時間賣關子。
“需加青皮、陳皮助力行氣,半夏、吳茱萸燥溼止吐,另外將所有藥材的劑量,加大到五分。”
“是。”薛溫謙聲應了,迅速地走到案前,將經洛千淮改正後的方子流暢地抄寫下來,雙手捧了給洛千淮:“景大娘子請看,是否還有謬誤?”
洛千淮快速看了一遍:“沒問題,馬上讓人抓了去煎。”
“我親自去。”薛溫積極地道:“從抓藥到煎藥,都親力親爲。”
張顯秋就皺了皺眉,覺得薛溫對景大娘子的態度,實在是好到有些刺目。
她不相信,平素恃才傲物的薛醫令,會真的對一個小娘子心悅誠服。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這位薛醫令,也是景大娘子的裙下之臣。
只是平時也沒聽說,薛溫是個好色的啊?但對方也就是個六百石的小官,名字能被自己記住已是不易,關於他的內宅之事,她還真的沒有在意過。
所以說,這景大娘子,當真是個禍水,未來夫婿還在眼前呢,就開始賣弄風情,勾三搭四了!
“薛醫令不能走。”張顯秋板着臉道:“我女兒跟外孫女都在這兒躺着,你若是走了,我可不放心。”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女使端了熬好的湯藥進來。
薛溫伸手接過,取過放在一旁的試藥湯匙先嚐了一口,方點頭道:“藥性正好,馬上給夫人服下去。”
張顯秋便喚女使將霍琇扶着半坐起來,親自喂藥。她這會兒雖然還未清醒,卻能依着本能將藥一口一口地吞嚥下去。
沒用多少功夫,一碗藥便見了底。薛溫再度爲霍琇把了脈,見她閉着的雙眼,已然開始微微顫動,便知道人已將醒。
“夫人已經無礙了。”他說道:“倒是辛大娘子的病情耽誤不得。下官這就去抓藥——有景大娘子在此,霍太夫人無須擔憂。”
“薛醫令這話,我可不贊同。”張顯秋完全沒有放人的意思。
她本就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這些年因着霍炫愈發顯赫的地位,無論在府內府外,都是說一不二慣了,便是身在辛府,且外孫女已經危在旦夕,也依然懶得掩飾對於洛千淮的不待見:
“這郎中可不是胡瓜,越嫩越清脆——景大娘子便是識得一些藥性,會開幾個方子,我也依然不放心。”
她輕蹙着眉,譏屑之色從眼底漫漫地溢了出來。
在場的醫者聞言,面上俱各現出了不平之色。
除了薛溫跟文溥之外,其他侍醫與洛千淮都是隻聞其名素未謀面,但僅憑這木香順氣散一方,名字便足以載入醫典,留傳後世。 侍醫們算是技術工種,所以並不如尋常官員一般講究人情世故,對於有真才實學的人,也會發自內心的推崇敬佩。
只是不平歸不平,身在官場,爲自家的頂頭上司解圍,以免其太過剛直,得罪了霍家太夫人,更是應有之義。
當下便有一位王侍醫站了出來,對着薛溫說道:“大人儘管留下照應便是,下官願去走上一趟,包管將事情辦好。”
“我跟你一起去。”文溥也說道。他並不認得這位侍醫,也信不過他,所以決定親自爲茵茵把好關,以免藥出了岔子。
“不必勞煩王侍醫了。”如同金玉相擊般的聲音,自衆人身後傳了過來,引來了數道疑惑的目光。
“襄侯可是有話要說?”辛賀極爲客氣地說道。
“今日出來時間不短了,身子有些撐不住,這便先行告辭了。”
墨公子虛虛地拱了拱手,轉頭望向洛千淮:“景大娘子怕不是忘了,今兒的鍼灸還沒做呢——陛下欽點你照顧我,可沒讓你跑到這兒,費心費力還要受人嫌棄的。”
洛千淮早得了他的提點,這會兒便擺出未過門的小媳婦模樣,越過衆人站到了墨公子的身側:“小女出身低微,兼之才疏學淺,若非方纔辛府來人誠心相邀,本不該再履此貴地,以免再遭人羞辱——既然霍太夫人信不過小女,那便也無須勉強,直接另請高明吧。”
墨公子修長的眉鋒微微上挑,目光在辛賀若有所思的面上緩緩掃過,又看了看沒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頗有些惱羞成怒的張顯秋,再瞟了已經醒了過來,正眯縫着眼睛偷偷打量衆人霍琇,忽然就笑出了聲。
“景大娘子怕是誤會了吧。”他淡聲說道:“久聞辛相治家甚嚴,辛夫人又是霍氏嫡女,最是重規矩守禮儀之人,豈能不知你自受了賜婚聖旨那日起,便已是本侯鐵板釘釘的夫人,享超品誥命?有了這層身份,除了陛下跟諸位公主,又或是與你同品級的侯夫人之外,百官之婦見你都須行禮——又有誰敢看不起你,甚至當衆羞辱於你——莫非是以爲陛下年幼,並不將他放在眼中?”
他的話雖是對着洛千淮說的,目光卻駐留在辛賀面上,內中蘊着層層冰霜,冷得出奇。
辛賀身在這個位子上,看到的東西遠比其他人多,從來都不敢只把他真當成一個廢物侯爺,只能礙着頭皮苦着臉解釋道:
“內宅的事,向來都是拙荊打理,老夫從未過問。只是眼下小女病重,拙荊氣急交加尚未醒來,實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不如便由老夫替拙荊,向景大娘子賠個禮。”
他說着,當真向着洛千淮,做了一個又深又圓的揖,口中道:“還望您大人大量,莫要跟尋常內宅婦人計較。至於小女的病,更是要多多倚仗大娘子之力啊!”
這話一語雙關,卻是將霍琇跟張顯秋兩個人都納入了“尋常內宅夫人”之列,偏霍琇在那躺着裝作未醒,張顯秋爲了維護岳母的形象,根本不好發聲反駁,只能臉色難看地嚥下了這個啞巴虧。
洛千淮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辛賀當真是個妙人兒。
他未必不知道妻子平素是個什麼性子,但礙於霍家的面子,只是裝聾作啞,不是逼得急了,絕不會露出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