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宋毓陷入了一種痛苦的過程中,他知道河伯說的是對的,可是他想不明白是什麼意義。
入了這個修行界,大家都是隨着潮流向上走,沒有幾個人去想想其中的意義,或許偶爾想想都覺得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索性就不想,隨着大流走就好。
大家要變強,那麼我就要變強,大家說修行是爲了見識更加廣闊的世界,那麼我也要去,大家在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至少這樣不會出錯,畢竟大家都是這樣做的。
只是……意義呢?
活着的意義,修行的意義,前進的意義……
河伯看着陷入了迷茫的宋毓,眼神有些複雜,他就是看不破修行的目的,這才落得如今的下場,他不想看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在宋毓的身上再次重演。
所以河伯把宋毓引到這個話題上,希望宋毓能夠自己想明白。
古人常說:吾日三省吾身。
可是真正做到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因爲反省自己的過程,就是一個把自己無情剖析的過程,但是能夠做到的人,無不是了不得的人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了,宋毓一直保持着打坐的姿勢,可是他並沒有運轉功法,這只是純粹的發呆,然而他的周圍逐漸掀起了細微的波紋。
這些波紋在他的身體周圍流動,使得他看起來有些模糊,有些飄渺。
“這是……”河伯看着宋毓,眼中露出了沉吟之色,“這是天地規則,恩公竟然陷入了悟道的狀態。”
何爲悟道?
乃是空洞期修士感悟虛無縹緲的天地規則時,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狀態,以求一線機會,突破到化神期。
饒是空洞期修士都很少遇到的悟道狀態,此刻卻在築基期修士宋毓的身上發生了。
若是吳道子在此,定會瞠目結舌起來。
日出。
日落。
血之戰場是血色的,即便是夜間也是如此。
許久之後,當一道朝陽升起,宋毓的雙眼睜開了,他傲視着朝陽,眼中涌現了強大的信念。
“哈哈……”
宋毓大笑起來,身軀一振,浮空而起,眼前之景,無不是細微無比,天地靈氣縈繞在他的四周,吹動着他的髮絲飄浮了起來,有着仙風道骨的感覺。
此刻,他,宋毓,進階了元嬰期。
“河伯前輩之恩,在下宋毓沒齒難忘。”
宋毓踏空而立,看着站在遠處的河伯,十分真誠的一拜。
“這是恩公自己的造化,跟我沒有關係,只是你都想明白了?”河伯緊張的問道,好像比宋毓更想得到答案一樣。
“想明白了,爲自己,還是爲別人,全看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我宋毓一生修行爲的就是情,這就是我的道,我如果想要拋棄這些,我的道就沒了。”宋毓肯定的說道。
從今天起,宋毓不再迷茫,現在他的道心很明白,很堅定。
“我勸恩公爲了自己修行,實際上你比我灑脫,看得比我清楚,我纔是那個執念太深的人,難怪我會失敗。”河伯悵然若失的說道,“不過爲自己修行,存天理滅人慾,更加合乎天道,但是你選擇爲情修行,這是一條逆天而行的道路,將來的道路會很難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了,感謝你的告知,感謝你的幫助,真的很謝謝。”宋毓正色說道。
不管河伯是爲了報恩,還是爲了別的,他在這裡體會到了,長輩對於晚輩的關愛,如同河伯得道之後,對於蜉蝣一族的不離不棄,想要帶着大家一起登臨仙界。
從某種程度來說,河伯只是失敗了,但是他的道心,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他對於自己道心的質疑,更多的是心裡的愧疚,畢竟他間接把蜉蝣一族推向了毀滅的深淵。
“他日的因,今日的果,這都是命中註定的。”河伯慈祥的說道,身體逐漸的模糊起來,他看着宋毓,點了點頭,“恩公,我該走了……”
這一句話,沒有說完,表達了河伯的不捨,但是語氣卻有種解脫的感覺。
“有沒有什麼辦法不讓你消失?”宋毓連忙說道。
“沒有。”河伯搖了搖頭,看着遠處的風景,“其實我已經很累了,當年耗費了那麼多的心血,爲了讓自己的子孫成爲逆流而上的蜉蝣,其實景軒居所有的考驗,從來不是爲了考驗這些進來的修士,而是爲了鍛鍊我的子孫設立的,可是天道毀了這一切,那一天我的心已經死了,如今就要消散了,算是解脫了,儘管有些不捨。”
宋毓哽咽的看着河伯,眼眶有些紅了,想要說什麼,但是說不出來,眼前浮現了那個站在教書林教導子孫逆流而上的老人。
那人爲了自己後代,窮極一生,未曾想會這般的結果,後悔嗎?
應該是不悔的,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再見了!”河伯身體緩緩地消散了,想了想,最後說道,“謝謝恩公再次點化我,其實無論什麼道,只要開心就好,只要開心就好了。”
那個慈祥而心狠的老人走了。
他是河伯,是蜉蝣一族的老祖宗,是上古之殤。
“河伯前輩,一路走好!”
宋毓恭敬的一拜,河伯以恩人之禮待宋毓,宋毓以晚輩之禮回之。
人散人聚,原本已經看淡了悲歡離合的宋毓,此刻不由地流下了淚水,他能夠感受到河伯對待自己的好。
有些人即便只是剛剛見面,便會覺得似曾相識,這是一種值得深交的友情。
河伯在上古兢兢業業的守護這自己的子孫,他想要自己的子孫成爲了不起的存在,而不是卑微的蜉蝣,所以他要狠下心,他知道蜉蝣太微小,倘若不去拼儘性命的修行,那將會面對着毀滅。
河伯失敗了,可是又成功了,他沒有做錯,只是天道最爲無情,世間最難預料的將來,災難來得那麼快。
可是這都不是重點,只要曾經去爭取了,那便無悔了。
宋毓看着河伯消失,想着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心中有着無盡的悲傷,彷彿那些悲傷就要匯聚成一條河流,吞沒了自己。
這一刻悲傷逆流成河,宋毓深陷其中。
只是沒有到夜深人靜,他不會把這些浮現出來,因爲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河伯的故去,令他心中弦鬆動了。
所以他神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