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扣在門把上的手驀然僵住。
並不太明白他這句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我處理好和江奕的關係,還是等我能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過去的一切?
“江,江嬴……我們……”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挑開話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果果還給我,她跟着我和江奕兩年多,早就認了江奕是他的父親。”
雖然不知道他們最後是怎麼溝通的,才讓江奕放手。但我知道果果不止是他照顧疼惜了兩年的孩子,還是他對我們這段關係最後的念想。
而我,不能讓他斷了念想。
江嬴突然用力將我的身子扭轉過去面向他,目光深沉,“雲初,你愛上他了,是嗎?”
我抿脣,不斷地搖頭,“沒有,沒有愛上他。”
這輩子除了江嬴,我還有能力愛上別人嗎?
江嬴沉寂的面容,終於因爲我堅定的回答溢出了笑,非常溫柔、歡喜的笑。
他突然低頭捉住我的脣,瘋狂肆意地吻了下來。
我在他蠻橫的攻勢下退無可退,任由他瘋狂索取。
我這輩子經歷的所有的溫柔的、瘋狂的、刺骨的情事體驗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帶給我的。
分不清過了多久,他才笑着鬆開我,舌尖掃過我脣角。
我透過迷濛的霧氣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的他像個心願得到滿足的孩子,眼睛裡漾着心滿意足的笑。
莫名地覺得心口一陣酸澀刺痛。
趁他注意力分散,我大力一推,將他推開,然後出其不意地轉身下車,一路狂奔進了別墅。
我鎖緊大門,靠在門框上大口喘息,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所幸,幾分鐘後我聽到門外發動機漸行漸遠的聲音。
突然,頭頂亮起了刺目的光,我以爲是江奕,下意識地喚了一聲。
然而回應我的卻是張阿姨略顯嘶啞的聲音,“太太?”
她從一樓臥室走出來,頭髮微微有些凌亂,看樣子是睡着被我吵醒了。
“江奕呢?”
“二少爺他……”張阿姨有些吞吐。
心裡一陣不安,沒道理我進門這麼久,他都沒聽到動靜。
“他出去應酬還沒回來嗎?”這會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緊張的厲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太太,二少爺他……”張阿姨的神色越來越慌張閃躲。
“有什麼直說!”
她抓着衣袖的手攥了攥,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觀察着我神色的變化,“二少爺他走了,他讓我在這等你回來,他說讓你回來去趟書房,就什麼都知道了。”
“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我一邊喃喃自語反問張阿姨,一邊闊步往二樓書房奔去。
書房的門打開,一股久不居人的冷漠氣息撲面而來。
心口不可抑制地開始狂跳,我打開燈就看見書房最顯眼的地方放着一份文件。
我近乎慌亂地走過去,入目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根本就沒心思看裡面寫了什麼,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江奕”兩個字赫然躺在最末尾的地方。
時間正是我離開雲城去南非那一日。
所以,他是在我離開的那天就簽了這份協議,然後離開了這?
就在我神思恍惚間,離婚協議裡猛然抖落一張摺疊的信箋。
打開,看見的是江奕的字。
親愛的小初,見字如見人。
印象中第一次見你應該是在你的百日宴上,大哥拉着四五歲的我,跟在一羣大人後面,看着被雲媽媽抱在懷裡的你。
當時你瞪滴溜溜的黑眼珠,嘴巴微微張着,不知道在看誰,但那模樣着實可愛的緊,連一向對什麼都淡漠的大哥都看得癡迷。
不過,那個時候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大哥,對你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直到你十六歲,被大哥帶回江宅,我看到那你那對滴溜溜茫然的黑眼珠,纔想起,原來我們早就見過,所以我私以爲,這是上天安排給我的一段緣分。
自此我便毫無指望地喜歡上了你,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愛上了你。我想陪着你,看你彎着眉眼的笑,看你鼓着腮幫子生氣。我想娶你,想照顧你一輩子,想守在你身邊,到老。
可是,你我的緣分好像到你十八歲就終止了。
因爲一句,“我想娶她”,被一向疼愛我寵溺我的大哥蠻橫地趕到了美國。
但我不死心,我這輩子最乾淨最純粹的感情,怎能就此灰飛煙滅?
我發誓,要讓自己變得更好,在未來給你更優越的條件。我要讓自己變得強大,這樣或許就可以跟大哥抗衡,把你搶過來。
可是,我到底低看輕了這世間的事,唯獨情愛風月,不是我爭我搶便可以得到的。
我帶着努力拼搏後的勢力再次回到雲城,卻發現你失憶了,你忘了我,忘了我們曾經的所有。
你的心裡眼裡都只有大哥,你因他喜,爲他悲。
你所有靈動的一切都因他而起。
我一切的強取豪奪、謀劃計謀,在你純粹乾淨的笑容下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我選擇了放棄,選擇了成全。
偏偏造化弄人,讓你成了我的妻子。
可我卻捨不得碰你,我怕我窮盡一生也沒辦法讓你愛上我。
我怕,等你徹底恢復記憶之後,你發現你深愛的一直都是江嬴,你會恨我,恨我在你無助脆弱的時候欺負你霸佔你。
我寧願在你心中我一直是溫柔守候你的奕哥哥,那個帶你上天入地嘗試各種新鮮事物的奕哥哥。
我寧願你因爲我爲你做的一切而愧疚,也不願你因爲我的自私而對我產生一絲一毫的怨恨。
你一定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怕吧?
對,我就是要讓你一輩子記住我,記住我的好。
我就是想讓你日後每每想起我的時候,都覺得像心口紮了根刺一樣,扎不進去也拔不出來。
我可笑地以爲,這樣,你就會不忍心離開我。
我以爲只要你在我身邊,你就是我的,只屬於我的。
可是你知道嗎?
我所有的執念,在看到你滿身痕跡從你和江嬴曾經住過的那棟房子裡出來的時候,徹底坍塌了。
我累了。
再堅持不下去了。
我做不到看着你在我身邊,心和身體都屬於另一個人。我沒辦眼睜睜地看着他橫行霸道地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分散着你的注意力,奪走你所有的在意。
所以,我放手。
我成全你們。
祝福你們。
我想,如果有來生,我應該還會不可自拔地愛上你吧。
但願到時候,你能分一半你的愛戀給我。
離婚協議,你簽了就會生效。餘生沒有我,希望你能快樂,能幸福。
小初,我走了,別來找我。
——
從來不知道我們之間的緣分那麼早就開始了,更不知道原來他一早就看穿了我的心。
那這將近一千個日夜,他看着身邊的人心裡裝着別的男人,內心該是何等的挫敗落寞呀。
頹然地跌坐到椅子上,腦子裡一幕幕閃現的都是江奕籤這份離婚協議書時的悲痛。
他的內心該是何等的支離破碎,才下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突然想起一件事,再也坐不住,慌亂地下樓找張阿姨借了手機。
撥出江奕的號碼,然而得到迴應確實機械的女音,“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止使用。”
“張阿姨,江奕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我倉皇顫抖地抓住張阿姨的手臂。
“二少爺走的時候只說讓我等你回來,讓你去書房看他留下的東西,別的什麼也沒說。”
所以,他是真的棄我而去了嗎?
他放手了,他不要我了。
從此以後我們要形同陌路,甚至連半點聯絡都沒有了麼?
可是,他一個人,一個人能去哪裡?
又找到Ben的號碼撥過去。
對方似乎在睡覺,接到我的電話,聲音低啞不可置信地問,“太太?您找我?”
“江奕去哪了?”我幾乎是顫抖着問出的這幾個字。
“太太,江總他……”那邊的人似乎也很爲難。
顯然江奕交待過他,不讓他說。
我頭一次在他們面前來了脾氣,“如果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
說罷我就掛了電話。
我連夜讓人給我送了全新的手機號碼過來,當天晚上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自己開車按照我預想的路線出發。
並非作、矯情,而是我深知,江奕的身體在失去那個腎之後已經變差了很多,儘管經過這幾年的調理已經好轉了很多,但保不準他哪一天會離開人世。
我怎能自私地在知道他爲我犧牲隱忍了那麼多之後,還殘忍地讓他一個人獨自去面對爲數不多的痛苦歲月。
我必須找到他,這是我此刻唯一的想法。
沒有目的地,沒有方向,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只靠着感覺,憑着記憶中我和他曾經去過的地方。
印象中,他曾帶我去過雲城附近的一個小鎮採風,那裡有一個很別緻的秀樓,秀樓下有一大片種滿荷花的胡泊。
那個時候,江奕帶我來這裡小住過幾天,記得當時他說過,如果可以,以後要帶着他喜歡的姑娘在這裡買一個院子,裡面種滿各種花,再佈一個魚塘,裡面養滿各種魚。陽光正好,她垂眸摘花的恬靜模樣剛好落入他的眼裡,成了畫中最豔麗的風景。
我憑着感覺到了記憶中的鎮子,放下半截車窗,老遠就聞到了一陣泥土和荷葉的清香。
擡眼望去,前方是個巷子,巷子很長很窄,種植着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樹,葉子很漂亮,偶有提着籃子的姑娘個經過。
車子過不去,我只好把它停在路邊,提上揹包下車往裡走。
沒走幾步就看到記憶中那個種滿荷花的湖泊,有幾隻鳥飛過,融於黃昏日落塵埃飛揚的光束裡。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突然就亂了分寸,只顧着貿然前行,壓根忘了茫茫人海,找個人比撈針難。
新買的手機,裡面一張照片都沒有,幸好江奕曾把我們在美國遊玩的一些照片放在INS上,但勉強找到一個他臉部清晰的照片還是在海邊戴着墨鏡的。
不過幸運的是,我拿着這張照片問到第八個姑娘的時候,她竟然說她見過,並且好心地說可以帶我過去。
最後她將我帶到一個別致又古色古香的宅院子前。
眼前的宅院跟之前江奕描述的理想家園別無二致。
強壓着心裡的緊張,跟那姑娘道了謝便擡手敲門。
很快聽見腳步聲從裡面向門口靠近。
越來越緊張,害怕面對他驚喜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然而,當門打開,不可置信的人變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