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琵琶洞內, 蠍子精只微微移動了下身子,但尾部的疼痛,已經叫她眼前一黑了。

該死的!那天在子母河遇到的兩個男人到底是誰?怎麼如此厲害。

一招就斬斷了她的倒馬毒鉤蠍子尾。

不過, 不要緊, 她將尾巴撿回來接上了, 等傷情再穩定一點, 她就去不遠處的祭賽國, 用國寶佛舍利偷偷治癒傷口。

“夫人——夫人——”丫鬟們滿臉喜氣的走進來,“大補來了。”說罷,對後面的丫鬟道:“快給夫人領上來。”

伴隨着哭聲, 就見一個婦人和一個穿裙戴釵的“少女”被推了進來,跪在地上。

“少女”哭哭啼啼的道:“娘——我害怕——”這一開口, 聲線暗啞, 便暴露了他的真正性別。

“呦, 又是個偷偷養男孩的賤婦!”蠍子精冷笑道:“這些年來,我吃了沒有一百個, 也有九十個了。”

她這洞府就設在女兒國出關的必經之路上,但凡是被女兒國驅逐的人,想要去往西邊的國家,都要經過此地。

她要做的就是等獵物自己上門。

婦人抖抖索索,顫抖的哭道:“要吃就吃我吧,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摟着懷裡的孩子啜泣安慰道:“玉竹, 別怕, 娘在這兒呢。”

當初喝了子母河的水懷孕了, 去迎陽館照出了男孩的影子, 但她不捨得落胎,便將孩子偷偷生下, 當做女孩來養,可孩子長大了,聲音和身形都開始變了,被鄰居發現舉報到了官府。

官府立即驅逐了他們母子,可誰成想纔出國境,就被幾個女子給逮住了。

從她們言談間得知,這裡住着一個吃人的妖精,想來以前離開女兒國的人,便也是被她吃掉了,而等待她的,也是相同的命運。

蠍子精嫌棄的打量婦人,吩咐道:“先關起來養着,聽說取經人快到了,等他來了,將這女人做新鮮的人肉饃饃招待他。”

丫鬟們便押住婦人,輕鬆愉快的將她拖拽去了後廚關押。

蠍子精吃的講究,成年人只剁成餡兒做饃饃,年幼的才值得細細品。

她如今有傷在身,正需大補,她瞧着已經嚇癱的少年冷笑道:“你自己過來。”

“不、不要吃我——”玉竹哭得要斷氣了,轉身欲跑,但發現根本動不了,他淚眼模糊的回頭,見身後的妖精正朝他勾動手指。

隨着妖精的動作,他整個人彷彿被一股力量束縛住,不得不後退,直退到妖精跟前。

“你越害怕,這肌肉越緊繃,越有嚼頭。”蠍子精按住已經嚇得神志不清的玉竹的肩膀,正要下口,就聽門口有人冷笑道:“你好大的夠膽,敢擅吃男童。”

蠍子精聞言,忙放開手裡的孩子,賠笑道:“我哪裡敢呢,我只是檢查一下,正要吩咐人給陛下送去。”

來人生得極爲美豔,就連自詡冰肌玉骨的蠍子精在她面前也遜色三分。

她徑直走到蠍子精跟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方纔你說的,我都聽到了,這些年沒有一百,也就九十?呵呵,怎麼謹獻給大王的只有六十人,其餘那三十人呢?我只是照理過來巡視巡視,沒想到卻聽到了你的真心,真是意外收穫。”

蠍子精捂着臉,不敢怒,“我只是隨口說一說,嚇唬他們的,每一個男孩,我都獻上去了。”

“呵呵,你真不老實。得罪瞭如來,四處逃竄,若不是我們大王給你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你還能活到今天?”女子道:“你也知道的,大王出面,請來昴日星君,你便只有身死的下場。”

蠍子精連聲稱是,但垂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狠色。

叫這傢伙回去,一定添油加醋說她的壞話,說她私吞了大王的美味。

到時候,大王震怒,當真叫昴日星君捉她……

女子又問:“孩子他娘呢?你不是被你吃了吧?趕緊給我放了!”

蠍子精不敢反抗,忙道:“……會放的,會放的。”

這時,丫鬟撩開廚房的簾子出來,瞧了一眼就慌了,“誒,夫人,那個孩子呢?”

哪裡還有那裙釵少年的影子。

“跑了?”蠍子精心裡恨,光顧着說話了,沒想到那兔崽子居然敢溜。

女子阻攔她,冷嘲熱諷,“你別動了,我自己去追,免得被你抓住,一口嚼了,哼。”

蠍子精看着女子追出山洞的背影,恨恨的咬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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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在前面連滾帶爬沒命的跑,後面的美豔女子不急不慌的追,還有心情聊天,“我們大王好久沒吃頓好的了,地下的生活真的悽苦,你就別跑了,陪姐姐回去孝敬大王吧。”

玉竹哭着大喊,“救命——救命——妖精吃人了——”

女子臉上露出一絲嘲笑的意味,“笨蛋,喊吧喊吧,一會就沒盡力氣跑了。”

但是突然,就見天空降下來一個黃色頭髮的男子來,將男孩護在身後,“什麼妖怪要吃人?”指着女子道:“你就是吃人的妖怪?”

女子不耐煩的輕哼,“滾開!”

“不許吃人!”

“呸,神氣什麼,我看你也是妖怪!”女子道:“想霸佔這美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說罷,從身後拿出雙劍,提劍便戰。

玉竹趁着雙方打鬥,雙腳並用的繼續跑,哪怕就剩一口氣,也要逃。

黃獅精見這女子招招奪命,也使出全力迎戰,打得難解難分,不分勝負。

女子見玉竹逃遠了,心中惱怒,“你是什麼狗東西,敢來阻擾姑奶奶?”

“你是什麼妖精?子母河底的金獅子雕像莫不是你拿走的?”

女子臉色一變,將雙劍亂舞,“呵呵,管你鳥事。看你這窮酸的打扮,那些東西也不會是你的。”

侮辱性有點強,黃獅精衣着打扮的確看着不是很富裕,不禁大怒,奮力廝戰。

突然,一聲脆響,他的四明鏟竟被對方的雙劍合力給打斷了。

看來兵器還是保養得不夠好啊……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女子一劍刺來,將他胸膛穿個了通透。

黃獅精的身體從空中墜落,鮮紅的血液淋淋灑灑,周圍的綠草都被染成了紅色。

女子落到他身前,一腳踩住他的心口,挑釁的冷笑:“這三腳貓功夫也敢強出頭?!”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猛地睜開眼睛,將手中斷掉的四明鏟的柄狠狠刺進了女子的腹部。

女子大叫一聲,揮劍砍掉了對方的腦袋。

她吐了口血沫,檢查了下傷勢,還好沒傷到要害。

此時見腳下的男子身形漸變,逐漸變成了一隻雄獅。

“原來是個獅妖,呵呵,那金雕像是你家的吧,可惜啊,祖上富過,子孫破落沒本事。”

說到此處,女子身體猛地一震,低頭就見心口處鑽出來三個帶血的尖韌。

原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蠍子精,用兵器三股鋼叉刺穿了她的心肺。

女子沒來及吭一聲,嘔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沒了氣。

蠍子精喘着氣冷笑道:“呸,敢打你姑奶奶的巴掌!”

她彎腰,剛要挖出這女子和獅子精的妖丹,忽然就見天邊陰雲密佈,密密麻麻飛來許多面目醜陋的男妖,嚇得這蠍子精慌忙恢復原相,成了一隻小蠍子鑽進旁邊的草叢不見了。

妖男們面貌兇惡,皮膚黝黑,紅髮綠眼,滿嘴獠牙。

其中一個男妖落到地上,探了下方纔女妖的鼻息,“沒氣了,是因爲跟這獅子精惡鬥而死嗎?”

另一個男妖檢查了一下,“怕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你看這致命傷口,似是三股鋼叉。”

“是蠍子精是那賤|人!”

男妖們確定了兇手,一窩蜂的朝毒敵山琵琶洞飛去。

琵琶洞的小女妖丫鬟們,還在洞裡做清掃,就被衝進來的兇狠男妖們,盡數剁成了肉泥,成了刀下鬼。

而之前抓住的婦人則被這些男妖們從洞中帶了出來,“走吧。”

婦人雖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下一刻,撒腿就跑。

而蠍子精只敢在躲在草叢內,見這羣男妖們滿身血跡的出來,一把火燒了她的琵琶洞,還放走了給唐朝和尚準備的饃饃材料,恨得牙癢,但自始至終不敢露面。

這些男妖若是早出現一點,她也就不敢動手殺人了。

若是晚一點,她就能毀屍滅跡了。

偏偏來得這麼巧,叫她既動了殺手,有無機會銷燬罪證。

如今,沒了洞府,又被追殺,只能逃走了。

可她只是一個蠍子精,之前蟄瞭如來,已經上了被追殺名單了,好不容易投奔佛教內部跟如來不對付的山頭才保住一條命。

平日負責維護子母河,不讓其他妖怪污染霸佔,同時爲上面提供可食用的童男。

好在總有人偷養男胎,時常有被驅逐出國境的,她守株待兔就可。

只是她也饞啊,偷偷剋扣幾個很正常,沒想到今日被抓了個現行,還頭腦一熱做下了錯事。

到頭來,自己把自己眼下傍的大腿也給得罪了,以後真是沒有着落了。

男妖們殺了蠍子精的丫鬟,燒了琵琶洞,泄了心中仇恨,又成羣結隊往回飛。

路過來時的野地,見女妖的屍體跟獅子精的屍體還在那裡。

一個男妖問:“要不要挖了那獅子精的妖丹?順便收了她的屍首?”

爲首的男妖怪道:“沒必要。趕緊回去吧,咱們不能出來太久,免得被發現。”

等天空中的妖羣過去了,用雜草將自己掩蓋的玉竹,纔敢露出鼻孔呼吸幾下新鮮空氣,但他不敢出來,直趴到天黑了,纔敢鑽出來。

見四下死一般的寂靜,慌慌張張,如同半瘋一般的繼續逃命。

結果深一腳淺一腳的看不清路,摔了一跤,昏了過去,等醒來,天已經亮了,顧不得傷痛,一瘸一拐的還是跑。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總之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突然,他被一個從天而降的人抓住了肩膀,“這裡有個小女孩,問問她知不知道些什麼。”

“啊啊啊啊啊——”玉竹被嚇得大叫。想到那些要吃他的妖怪,幾乎渾渾噩噩,神志不清,只在口中低喃,“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聽聲音,是個公的。”刁鑽古怪詫異的道,只知道人類很奇怪,沒想到這麼奇怪,男的原來也穿裙子,或者說身爲男的聲音卻這麼低啞。

“嗚嗚嗚嗚——大王——大王——”遠處傳來青臉兒和古怪刁鑽的悲慟大哭聲,一聞便知事情不好。

刁鑽古怪便放開手裡的少年,朝哭聲傳來的地方飛了過去。

玉竹則失魂落魄的轉身就跑,怎麼遇到的都是會飛的妖怪,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這樣一個可怕的世界中嗎。

刁鑽古怪在空中就看到了身首異處的獅子屍體,從旁邊放的兵器和破碎的衣服看,確定是大王無誤,眼淚奔涌而下,撲倒屍身上放聲大哭,“您一宿沒回來,夫人們派小的們出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是誰害的您?”

見旁邊的女屍,揣測也是個妖精,就是她害了自家大王。

三個小妖上去一陣亂剁,碎屍萬段也不解恨。

黃獅精的魂魄站在原地,有點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死了嗎?是死了吧,原來死了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腦海迷迷糊糊的,有點像平時極度睏倦時的感覺,簡單來說,眼皮發沉,腦子發木,不想說話,恍恍惚惚。

忽然,他感到一股力量吸引着他,冥冥之中讓他飄向一個方向。

他沒法抵抗,也不想抵抗,就這麼飄啊飄啊,腦中也逐漸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發現到了一座宏偉大氣的黑色城門樓前。

前面烏泱泱都是和他一樣的人,表情麻木。

他的腦袋又放空了,行屍走肉般的跟着其他亡魂一起走。

施錚在山崖上呼吸完清新空氣,滿臉笑意的跟着袁持譽回到洞府吃早飯。

“這兩天,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陪我回趟望霞洞吧,把那裡的東西都收納進錦盒裡。”萬聖龍王當年給他的十箱子珠寶,他沒來得及花,就被叫上了天庭。

眼下終於得閒了,昨天收了子母河底的財產,今天便將自己原有的錢財也清點一下。

袁持譽自然是一口答應。

九靈元聖道:“你在望霞洞是不是也有伺候的小妖?你叫他們都搬來吧,我這裡只有五穀豐登跟四平八穩兩個,人手不足,還是你自己人服侍你舒服。反正這裡也住得下。”

施錚知道叔叔是好意,但就怕望霞洞那幾個小妖不想生活水平下降,他們在那邊有吃有喝,除了修煉不用做別的事。

“祖翁——祖翁——”突然間,洞外傳來嚎啕的哭泣聲,轉眼間,一個婦人就哭着跑了進來,跪倒在九靈元聖跟前,“我家黃獅大王叫給人殺了。”

九靈元聖一呆,旋即落下淚來,哽咽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施錚也是一愣,黃獅精死了?

“昨天我們跟大王拌了幾句嘴,他就去了子母河,誰知道一夜沒歸,等我們今早上去找他,就見他已經……已經……身首異處了。”

九靈元聖忙一邊擦淚一邊急道:“快帶我們去。”

施錚和袁持譽聽了這話,也隨着九靈元聖在黃獅精媳婦的帶領下,去了子母河,果見一隻獅子躺在地上,腦袋和身體中間有一血痕,已經死去多時了。

不過,旁邊隱約可見一個殘破不全的屍體,能看出來是個女子的。

施錚納悶,難道是蠍子精?經過仔細辨認,不是蠍子精,而是個從沒見過的女人。

這附近還有別的妖精嗎?

九靈元聖悲痛的不能自已,扶住黃獅精的腦袋,用法力將斷掉的腦袋跟屍體相連,之後連聲喚了幾次,“黃獅孫兒,黃獅孫兒——”

但黃獅子身體雖然修補好了,但還不見醒轉,分明是魂魄走了。

九靈元聖悲痛欲絕,捶胸頓足,“誰殺我幹孫兒,我一定不饒他!將他碎屍萬段!”

這時刁鑽古怪想起了之前遇到的人類,馬上指着一個方向道:“我之前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人類的孩子,好像知道點什麼。”

九靈元聖聞言,飛上天際,放眼一看,極遠處有個小黑點,先來就是那人類的孩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衝過去,將孩子擒住,帶了回來。

施錚直覺得一眨眼的功夫,叔叔就抓了個人類孩子回來,可見只要叼的沒毒,九頭擒拿還是很好用的。

玉竹本就膽小,從小被當女孩養大,每天擔驚受怕,就怕萬一哪天被揭穿身份,遭受懲罰。

昨天一場已經將他嚇得失魂落魄,此時又被一羣人圍住,更是唬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九靈元聖暴脾氣上來了,捏住他的脖子道:“你在這附近鬼鬼祟祟,是不是見到了什麼?不說,沒你好下場!”

黃獅精的一個媳婦忙勸道:“祖翁別急,我來試試。”從九靈元聖手裡把孩子放出來,領到一邊,低聲說着什麼,過了好一會,黃獅精媳婦過來,含淚道:“他說我們當家的爲了救他,被一個女子所殺,而那女子又被另一個女人從後面偷襲殺掉了。而最後來的女人,他認識,他和他娘被抓進了她的琵琶洞。”

施錚心道,這不是琵琶精麼,真夠亂的。

不過當務之急是救回黃獅精的魂魄。

“這樣吧,我去一趟地府,看能不能把黃獅的魂魄帶回來。”施錚本不想這麼快就去地府跟閻羅王打照面,但時間不等人,不想也得趕鴨子上架。

袁持譽自然道:“我跟你去。”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施錚道:“我帶你去的話,好像威脅人家閻羅王似的。”

既然是和平談判,不能一開始就攜帶重型武器去。

袁持譽對施錚的談判能力還是有信心的,“如果你過了子時還不回來了,我再去找你。”

施錚承諾道:“放心吧,我肯定準時回來。我一會去酆都城,從正面門進冥府,很快的,用不了多少時間。”

九靈元聖聽到施錚要下地府救回黃獅的性命,擔心的道:“傳聞地府只有去路,沒有迴路,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便是如此。你別逞強,不行的話,就別去了。”

地府當然有出路,李世民不就還魂了,而且閻羅王跑到天上狀告孫悟空,沒出口,他咋出入的?

“壽元盡了的,肯定帶不回來,但黃獅這種壽元沒盡的,還是有機會的。”

壽元盡了,別說妖怪了,就是神仙都沒招,但只要壽元沒盡,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九靈聖元叮囑道:“那你去了,切不可跟閻羅王硬碰硬,要是不行的話,你就回來罷。”救回幹孫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親侄子,像個大家長一樣叮囑施錚在外面不要惹事。

施錚道:“您放心,我有分寸。事不宜遲,我走了。”

“過了子時你還不回來,我就去找你。”袁持譽重申道。

施錚對他頷首,笑了笑,起身飛走了。

九靈聖元拭淚,對黃獅精媳婦和他家的小妖們道:“你們快去雪山弄些冰雪,將你家大王的屍身保存好。”

等一干人弄了冰雪回到豹頭山虎口洞,保存了黃獅精的屍體,其他六獅子也都來了,繞着黃獅精的屍體痛哭。

九靈元聖也在一旁垂淚,默默的等消息。

袁持譽自知和這樣的氣氛不合,便離開去了琵琶洞,不管怎麼樣,住在琵琶洞的蠍子精也是目擊者之人,她肯定知道點什麼。

但遠遠就見琵琶洞冒着黑煙,看樣子是被焚燬了。

袁持譽還是飛了過去,在洞口不遠處落下,見門口趴着幾個血葫蘆似的丫鬟,已經死去多時了。

他打出掌風,將這洞內的火都熄滅了,纔要進去轉轉,就聽身後的草叢中有人叫他,“仙人,仙人——”

他轉身一看,就見之前在子母河水底見到的那個蠍子精正貓腰站在草叢中,緊張的四處觀望。

袁持譽來就是找她,便道:“我正要找你,黃獅精是誰殺的?”

蠍子精之前見到袁持譽跟自稱扶妖將軍的人在一起,忙求道:“我若是告知,將軍可否庇護我?”

“你沒資格談條件。”

蠍子精如今是沒有歸宿了,又恨那些傢伙燒了她的洞府,沒資格談條件就沒資格,只要大家都不好過就行。

便將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黃獅精回過神來,他已經跪在一座幽深的大殿內。

青色的火焰跳動充當燈燭,映襯的周圍的一干人物分外恐怖。

他本身就是妖怪,見慣了醜陋的妖物,但眼前這些鬼差鬼使,比妖怪更要猙獰十倍不止,可能也只有這樣,才能嚇唬住來到這裡的妖魔鬼怪的魂魄。

黃獅精眼前是一張巨大的几案,後面坐着一個黑臉絡腮鬍子,身着官袍的官員,不苟言笑,光是雙眼放出的煞氣就夠令他後背發涼的。

忽然,黃獅精注意到几案上有兩個東西閃閃發光,仔細一瞧,竟然是兩尊金獅子雕像。

從材質和造型判斷,分明就是祖翁和叔叔要找的。

怎麼在閻羅王的案頭?

“堂下所跪何人?”閻羅王質問道。

一旁的鬼差稟告道:“小的查過了,是個黃毛獅子精,家住玉華州豹頭山虎口洞竹節山,不曾作奸犯科,害人性命,因救人性命身故。”

閻羅王在案頭翻了翻,扔下籤子,“雖然救人有德,但到底是個妖怪,來生做人,也只能先做個乞丐。尋個饑荒戰亂的國度,叫他託生。”

黃獅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進入輪迴了,趕緊道:“我不想投胎,我還有妻兒老小呢,我走了,他們怎麼辦?行行好,我不想輪迴,我不想重新開始——”

每天經手的鬼魂,吵嚷着不投胎的得有六成,鬼差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面無表情,內心更是毫無波動,“趕緊走,後面還有那麼多人等着呢,別礙事。”

黃獅精賴着不走,推拉之間,那鬼差舉棒就要打。

“住手——”突然有人聲傳來。

閻羅王對周邊這些鬼差瞭如指掌,誰的聲音分得是清清楚楚,但這傳來的聲音十分陌生,從沒聽過,便皺眉道:“何人敢私闖地府?”

就見一個金髮的年輕男子,揹着手走了進來。

閻羅王一拍驚堂木,“好大的膽子,還不下跪?”

“串個門還要下跪麼?”

“你是什麼東西就敢到此串門。”以爲你七大姑八大姨家後院呢,還串門。

“我叫施錚。”

閻羅王呼吸一窒,難道是前段日子跟天兵天將大打出手的獅子精,想到這裡,不覺看了眼躺下跪着的黃毛獅子精,原來是救親戚。

不過,這傢伙屬於天庭通緝犯,居然也敢冒頭,真是不想活了,朝旁邊的鬼差使眼色,去請地藏王菩薩過來擒妖,擒住了便是大功一件。

鬼差心領神會,貼着牆邊溜了。

閻羅王見施錚旁邊沒有他那個相好的袁持譽,心道,一會地藏王菩薩來了,擒他一個應該不成問題,只需拖延時間即可。

閻羅王道:“施錚,你來做什麼?”

“這個黃獅精壽元未到,被人害了性命,他的頭已經被我接上了,又弄了冰塊保存屍首,現在放他回去,可讓一家團聚。”

閻王心道,你以爲你是孫悟空嗎?但孫猴子能鬧事,那也是五百年前了,而且他鬧完事也沒好下場。

“這個嘛……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知道地府有地府的規矩,但凡到了這裡的鬼魂就不能走回頭路。不如這樣,我查查冥府條文,看什麼情況可以還陽。”說完,裝模作樣的叫鬼差去拿冥府邢典來。

施錚心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麼,你要玩的這招,我在車遲國就玩過一遍了。

“哇,殿下案頭的一對金獅子真是別緻啊……”施錚其實從邁進大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對金獅子,就像如意真仙說的,這玩意真就在閻羅王案頭。

閻羅王猛聽施錚提及這對金獅子,忽然意識到這廝不就是個獅子麼,心想,難道他想接機套近乎?

哼,他纔不買賬。

“做鎮紙用,還是不錯的。來人啊,快將邢典都搬來。”

施錚覺得需要點名了,“我想起了,我那被衝到子母河底的宅子裡,就有這樣一對獅子金雕像。兩尊獅子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母。我發過誓,一定要把這對雕像拿回來,豈能讓父母肖像流落在外做他人案頭清供?”

閻羅王聽到“子母河”三個字,已是心中一驚,又聽到這兩尊金雕像是施錚的父母,不由得更是額頭冒汗。

幸好這個時候,他看到地藏王菩薩騎着諦聽來到了殿前。

他頭戴毗盧帽,騎着一隻虎頭,犬耳、麒麟足的諦聽,面帶微笑道:“你這妖精,怎敢獨闖地府?”

他聽說大戰天兵天將的人來鬧事,還以爲是那袁持譽,本想着會會他,沒想到卻是另一個。

那袁持譽打碎了文書和普賢的金身,他內心是懷疑的,非親眼所見,斷不信。

本以爲能見到這袁持譽,卻是跟他結伴的另一個精怪。

關於這個獅子精,他聽到的消息是他本是天庭一個靈官,卻下界鬧事,正被天兵天將追殺。

反抗天庭,他就不再是神,而是恢復成了妖怪。

今日他就要擒了這妖精,送歸天庭,記一大功。

信心滿滿的說出了第一句,醞釀一些擒妖的氣氛,正要繼續發難,就聽對方的施錚道:“你說誰是妖怪呢?要是稱呼我非得帶個妖字,請叫全稱‘扶妖將軍’。”

閻羅王見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來了,也並不怕施錚,冷笑道:“一個妖怪,還敢自封‘扶妖將軍’,也不怕閃了舌頭。”

施錚呵呵一笑,“閃了舌頭?那你去天庭問玉帝陛下好了,這封號是他人家賜的!”說罷,從袖中取出玉帝給的冊封聖旨,扔到案頭,“自己看。”

閻羅王馬上展開一讀,等讀完一擡頭,發現地藏王菩薩已經從諦聽上下來,也來到了他旁邊,一起看這聖旨。

他和地藏王相視一看,糟了糟了,消息沒跟上,人家的確不是天上的神仙了,而是被冊封爲地上的扶妖將軍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三界的人事變動,地府每年元月纔會接到一份,這今年新冊封的官,他們還都不知道呢。

千算萬算,吃了消息不靈的虧。

難怪這廝,能一路進入森羅殿。

他拿着聖旨,證明是玉帝冊封的扶妖將軍,大搖大擺的往裡走。

前幾殿的閻王,哪個敢攔?

地府一共有十殿閻羅,他是第五殿的閻羅王,前面還有第一殿的秦廣王,第二殿的初江王等人。

不過這些同僚也太坑人了,怎麼不派人來通知他一聲。

“哈哈哈,原來是扶妖將軍來我殿串門,來人啊,看座。”閻羅王笑道。

施錚心道,這也太真實了,沒編制,你個妖怪,有編制有地位,就來人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