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贊巴登站起來,走到臥室門口,對我們點點頭。我和方剛互視一眼,都非常高興,因爲這意味着施法已經成功。他說:“先把門關上,不要讓人走進臥室,更不要打擾她。明天中午或下午,什麼時候看到她自己醒過來,就可以了。”
方剛翻譯給小楊父女聽,兩人又驚又喜,小楊說:“那、那我媽媽會不會半夜醒來,要上廁所?”方剛瞪了她一眼,說阿贊師父已經說了明天中午再看,小楊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我和方剛帶着阿贊巴登去酒店過夜,我們倒是睡得安穩,而小楊父女就難熬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們三人再次來到楊家別墅,看到小楊和她爸爸都頂着熊貓眼。小楊爸爸說:“剛纔我讓保姆悄悄打開門,她怎麼還沒有醒?連姿勢都和昨夜一模一樣!”
阿贊巴登上樓走進臥室,將右手壓在小楊媽媽額頭,唸誦經咒約十分鐘,看到小楊媽媽的手和腳在慢慢抽搐。不多時,她的頭緩緩轉過來,發出微弱的囈語。小楊父女倆連忙跑進去,低頭問她怎麼樣。
接下來的事就沒什麼意外了,小楊的媽媽又恢復神智,一問她昨晚有什麼印象,小楊媽媽竟然說有條蛇在屋裡纏着她,身上全是鮮血,還有個破洞,裡面嵌着兩顆白色的蛋。後來那蛇想跑出臥室,用尾巴一個勁地甩門,再後來門打開,蛇跑了出去。而她自己則變成一顆白色的蛇蛋,看到母蛇就在那塊佛牌中,她也想進去,就用力往裡鑽,後來就醒了。
“我的天,媽媽,你的夢居然這麼離奇!”小楊笑着發出驚歎。她爸爸坐在牀邊,把妻子抱在懷裡,眼淚也流了出來。
施法結束,阿贊巴登稱已經將母蛇和小蛇的陰靈灌注進這條陰牌中,他會帶着佛牌回到泰國繼續加持數天,然後交給善信供奉,以消除怨氣。而小楊的媽媽雖然不會再受蛇靈纏擾,但因爲陰氣入體,在半年內恐怕會有一些不適的症狀,比如四肢怕冷、盜汗驚厥等。
小楊爸爸最關心的是孩子:“那她以後還能正常懷孕嗎?”
我問阿贊巴登,他說:“其他原因我不敢說,但這個女人已經不會再有母蛇的陰靈干擾。”把這話翻譯過去,小楊一家三口都高興極了。小楊爸爸說,那下個月就可以去德國看醫生了,我心想,施法都已經成功,還花那份冤枉錢幹什麼。
晚飯後,趁阿贊巴登去衛生間時,小楊低聲問方剛:“方大哥,阿贊巴登有女朋友嗎?我有個好閨蜜,長得特別漂亮,就喜歡那種帥大叔。她要是知道阿贊巴登是泰國的法師,肯定會高興得要瘋!”方剛狠狠瞪了她一眼,說巴登的兒子都已經幾歲,小楊吐了吐舌頭。
既然事情已經辦成,我們就打算回泰國去。小楊爸爸提了五萬元人民幣現金交給方剛,小楊說想和我們一塊去泰國,但她爸爸拒絕了,說你得留在家裡照顧媽媽,下個月還要共同去德國。小楊知道有理,卻也感到十分地遺憾。
在機場大廳,小楊十分捨不得我們,又問阿贊巴登什麼時候再來杭州。阿贊巴登老老實實地回答:“要看有沒有施法的事。”
經我翻譯後,小楊問:“那你就不能特地來看看我嗎?”
方剛笑着說給阿贊巴登聽,這話反倒把他問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在心裡暗笑,方剛說:“你可以讓你的閨蜜給某個男人下情降,讓她來找阿贊巴登,這不就行了嗎?”小楊說有道理,下次再有朋友聚會,她就幫阿贊巴登宣傳。
在飛機上,我問方剛要是很多動物都有靈性,可有不少人殺過這些動物,套狐狸打黃皮子、捉蛇開飯店、做龜苓膏、狗肉館這些在中國遍地都是,而我這兩年多隻遇到幾樁這種生意,比如那個愛吃流浪狗的範老二,還有就是廣州開酒店的黃老闆。
方剛看着時尚雜誌,說:“陰靈和人一樣,有強有弱,有存有無。不是所有靈性動物被殺都會產生強烈的怨念,那麼多橫死的人,也沒見全都出來報復,還不只是一小部分!這都是有機率的,與當事人的運勢和福報也有關係。福氣大的人,做了這種事頂多是福禍相抵,但經常作惡的人,可能就要倒黴。總之一句話,沒有任何你能看得出來的規律可循,能做的就是少惹事,少做這種有損福報的行爲。”
“好吧,以後看到老鼠我都躲着走。”我笑着說。
方剛瞪了我一眼:“要是它咬你的蛋呢?”我覺得這個笑話半點也不好笑,不再想理他,就把頭靠在椅背上睡覺。
回到泰國,因爲表哥嫂又要去馬來西亞談大批量進口榴蓮的事,所以我還得留在工廠裡看家。晚上無聊的時候就上網,一是繼續在各大平臺發佈廣告,二是查找之前發過的廣告,看有沒有回覆和私信。很多生意都是我從這種行爲中找到的,有時候,一條几個月前的、不起眼的私信或者論壇回覆,都有可能達成一樁買賣。對我來說,商機真是無處不在,錢遍地都是,就看你願不願意撿。
經過那尊靈體山精的折騰之後,我發現自己對極陰物越來越敏感,頭疼已經是家常便飯,只要接觸,就會渾身不舒服,晚上還做噩夢。想起最開始在瀋陽幹佛牌店時,老謝佩戴邪牌對我的影響,現在似乎又有這種感覺。最主要的表現就是,我經常會感覺以前接生意給客戶善後擦屁股,是件很可笑、很愚蠢的事,當初爲什麼會那麼做?客戶出事和我有狗屁關係,以後再也不管。
但有時候又想,自己怎麼能這麼想,這不是在幫他們嗎?我的身體裡似乎有兩個人,心腸一軟一硬,有時你佔上風,有時又是他。
挨個登陸論壇的時候,看到有條私信,是半個月前發的,應該還算新鮮。發貼的ID名字叫“外灘李白”,我心想,要麼是詩人,要麼是李白的崇拜者,再不就是亂起的。可看了他所發短信內容才知道,此人確實是位詩人,專寫現代詩的,上海人,在私信中沒多說,只讓我打他的電話詳談。
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我本來想次日再說,可聽說凡是這些搞藝術的人,比如畫家、雕塑家、詩人和作傢什麼的都是夜貓子,白天不醒晚上不睡,於是就先發了條短信過去,一是探探對方睡沒睡,二是對方要是嫌麻煩或者無國際短信功能,就會找電話直接回撥過來,我還能省長途費用。
讓我猜中了,此君還真回了電話,問:“您是XXX論壇的網友吧,賬號ID叫什麼?”
“哦,我的ID是泰國佛牌店主,你給我發的私信。”我回答。
此人恍悟:“明白了,你是姓田,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個,我看過你發的貼子和圖片,是不是有很多佛牌,正的歪的都有,我沒記錯吧?”我笑着說你記憶力很好,那不叫正的歪的,而是正的和陰的,還有邪的。
這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對對對,正牌和邪牌。唉,搞文學和搞藝術的人,這記憶力都不怎麼樣,尤其像我這種純文學作家和詩人,成天都在找靈感,什麼事都不記在心上。這不,昨天我答應晚上去幼兒園接孩子,結果給忘了,老婆把我臭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