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小楊的爸爸還是同意讓我們先試試,但他以後還是會帶着妻子去德國看病的。至於花費,小楊爸爸根本就沒問,對這種人來說,四五萬就像四五百塊錢似的,完全不值得去浪費時間而討價還價。
我不好意思總是住在小楊家,就在附近的一家連鎖酒店下榻。大概過了十來天,方剛總算給我打來電話,說阿贊巴登終於在樹林裡遇到了產卵的母蛇。還說小楊運氣好,要是放在春天或冬天,哪裡有蛇能產卵,還都在冬眠呢。
在得到小楊爸爸的首肯之後,我通知方剛和阿贊巴登儘快乘飛機到杭州來,我們會去接機。
小楊很興奮,以前都是看阿贊施法,現在則是給自己的媽媽施法,她既激動又擔憂。那天晚上在她家吃飯,小楊低聲問我:“施法要是不成功,也不會對我媽媽有什麼損害吧?”我說當然不會,阿贊巴登手段高強,肯定沒後遺症。
兩天後,小楊的爸爸派人開車到機場,把方剛和阿贊巴登從杭州機場接到東陽。阿贊巴登仍然穿着白色的長袖衫和白褲子。看到方剛,小楊高興地拉着他的手敘舊。方剛把墨鏡往下移了移:“看氣色還不錯,應該胖了吧?”小楊立刻變臉,說方剛真不會說話。
阿贊巴登和我點了點頭,小楊來到他面前,笑嘻嘻要和巴登擁抱。我和阿贊巴登認識也有一年多了,總共沒聽他說過二十句話,也從沒露過笑臉。我怕他看到小楊這樣會發怒,所以連忙過去阻攔。
可小楊已經抱上了,而且還很結實。我心想這可要壞,巴登會不會生氣?方剛站在旁邊,臉上似笑非笑,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小楊笑得特別甜,套着瓷:“巴登師父,咱們又見面啦,你還記得我嗎?”
說實話,連我都忘了她上次和阿贊巴登見面是什麼時候。阿贊巴登點了點頭,用泰語說:“記得,半年前在曼谷。”
我給翻譯過去,小楊笑着輕輕打了巴登的胳膊一下:“就知道你肯定記得我!”阿贊巴登雖然聽不懂,但從小楊的神態表情也能猜出什麼意思。他並沒生氣,只是表情複雜,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菲律賓,長年獨居修法,看來應該是不太習慣年輕女孩的這種打招呼方式。方剛又向阿贊巴登介紹了小楊的父親。
寒喧過後,大家進了小楊媽媽的臥室,阿贊巴登指着她,說身上有股黑霧,在牀上來回盤旋着。我翻譯給小楊三口人聽,小楊連忙問:“是不是說那條蛇呢?”
阿贊巴登取出一塊封在亞克力外殼中的佛牌,遞給我,說這就是那塊蛇胎路過,今晚就可以施法,他會用經咒把纏在小楊媽媽身上的母蛇的怨氣吸引出來,附在這塊佛牌中。
看着我們的談論,小楊爸爸無奈地笑了笑。方剛說:“楊先生,施法的過程你可要全力配合,別把這當成玩笑,很多時候,施法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沒錯,小楊媽媽這個事絕對不是什麼巧合,更不是迷信,最好你能認真對待。”我也跟着說道。小楊爸爸笑着連連點頭,沒再說什麼,估計還是沒抱什麼希望。小楊媽媽有些害怕,問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和疼痛。
阿贊巴登說:“在施法沒結束之前,什麼都有可能。”經方剛翻譯,小楊媽媽害了怕,連連擺手說那不施法行嗎。小楊連忙去勸,說已經都把法師從泰國請到東陽來,不施怎麼能行,而且你這個問題國內的醫院跑了那麼多,要是有結果,不早就解決了嗎。
到了午夜時分,臥室裡除小楊的媽媽之外,就只留阿贊巴登,剩下的都在一樓的客廳等着。小楊父女倆站在客廳中,擔憂地走來走去。方剛倒是坐在沙發中,邊喝啤酒邊調着電視頻道。我讓他把聲音關掉,方剛瞪了我一眼:“音量已經很小,再關掉那不成默片了嗎?”
我低聲說人家在裡面施法,家屬在外面也很擔憂,你這邊跟沒事人似的,是不是不好。方剛嘿嘿笑着:“這種事我每年都遇到幾十次,不用擔心。她又不是罪大惡極,只是得罪母蛇的陰靈而已,不會有事。”
小楊跑過來,小聲問能不能把門開個小縫,她想悄悄看看。方剛搖頭:“既然阿贊巴登不同意我們旁觀,就說明有他的用意,你不要搗亂!”小楊撇着嘴坐在沙發上,煩躁地撕着紙巾。
約十幾分鍾後,忽然從樓上小楊父母的臥室內傳出砰砰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裡面捶門。小楊爸爸連忙跑上樓,方剛把他攔住:“你要去幹什麼?”
“裡面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聽有人在敲門!”小楊爸爸着急地說。方剛把他從樓梯上拽下來,按在沙發上。
小楊爸爸滿臉驚愕,方剛說:“施法的過程不能有人打擾,你也不例外,就在這裡老老實實等着。”小楊爸爸還要說什麼,忽然從二樓的臥室中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管道漏氣,還有個女人的尖叫。
我站起來,這分明是小楊媽媽的叫聲。小楊立刻跑上樓:“媽媽,媽媽你怎麼了?”方剛對我連使眼色,我迅速跑過去拉她,可小楊已經來到臥室門前,擡手剛要敲門,被我衝過去攔在門前,小楊的拳頭砸在我臉上。
“別添亂,快跟我下去!”我說。小楊說什麼也不肯,我的後背就靠着臥室門,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撞擊,但又不像敲打,而是什麼粗大的條狀物重重甩打在門上似的,力量非常大,一下一下震得我心臟不舒服。
就在小楊還和我掙扎的時候,方剛趕到,把小楊攔腰抱走,我這纔算是解放出來。後背剛離開臥室門,還沒到十公分,那扇門不知怎麼的就被撞開,把我推倒在地上,摔個嘴啃泥。我回頭看去,屋裡的小楊媽媽仍然躺在牀上,仰面朝天,身體扭來扭去,嘴裡還發出類似哭的聲音。阿贊巴登則盤坐在門口,背對臥室門,雙手直着伸出,握着那條蛇胎路過的佛牌,嘴裡不停地念誦着經咒。
這時小楊的爸爸也上了二樓,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緊張地問:“怎麼回事?她怎麼了?”
“別出聲,先看看再說。”我低聲告誡他。
阿贊巴登慢慢站起身,走到牀邊,把那條蛇胎路過懸空放置在小楊媽媽頭上。小楊的媽媽忽然彈起上半身,把佛牌抓在手裡,用頭使勁地去頂,好像要把身體硬鑽進佛牌中似的。阿贊巴登繼續唸誦,聲調提高,小楊和她爸爸都想往臥室裡衝,我和方剛只好站在門檻上,死死抵住門,不讓這兩人越過去。
小楊媽媽的身體漸漸不動,歪倒在牀上,頭髮散亂,也不知是睡覺還是昏迷。阿贊巴登拿起蛇胎路過,仍然在念誦經咒,只是聲音越來越低,他盤膝而坐,雙手把佛牌夾在掌中,用力地按着,以至於手掌和小臂都在劇烈顫抖。
忽然,從阿贊巴登緊壓的手掌中往下滴着血,越滴越快,全都灑在地毯上。屋裡瀰漫着濃濃的腥氣。小楊驚呼:“怎麼流血了?”
我用手捂着她的嘴,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場景。幾分鐘後,阿贊巴登打開手掌,奇怪的是他掌中卻並沒有血跡,而那塊蛇胎路過的佛牌中似乎有紅色液體,泡着裡面的那具小小的蛇胎乾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