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一邊遺憾着沒賣掉的玉山子,一邊說:
“我這店開了十多年了,熟客不少。這半年,有時會有個姑娘來我店門口賣玉器,店裡進出的客人,她會攔着問。我看她可憐,也沒管過。她好像把客人帶到出租房裡去看貨,過節時候,她還給我送過點心,挺純樸、挺懂事一姑娘。今天上午,我看到你說那個大個子,從外邊走路過,被她攔住,兩個人說了什麼,然後一起走了。”
“她住哪?”
“那姑娘租的房子,我沒去過,不過好像離這不遠,就在東邊吧。要按過去,她下午還會來一次。”
方銘觀察他的神情,應該是真話。
兩人出了店門,田衛星說:“這不像老蔡啊,他肯定是先辦正事。”
天空開始落雨,方銘兩人走進斜對面的一家小麪館,坐在靠門的位置,打量古玩店前的路人。
過了一會,方銘看到雨幕中,一個打傘的姑娘慢慢走到古玩店門口,頭髮紮成簡單的馬尾,穿格子連衣裙,揹着帆布包,她在門前站住不動,似乎在觀察店裡的客人。
這時,一位戴眼鏡的老者從店裡出來,姑娘迎上去,說了什麼,老者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走了。方銘拉開門,走了出去,老田嘴裡含着一口面,“等等我。”
大大的黑色雨傘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面孔單純,眼神清澈,帶着山村姑娘特有的淳樸和勤勞的痕跡,看見方銘望着他,她說:“大哥喜歡玉石嗎?有籽料,還有古玉。我賣這些是爲了給我弟弟治病,如果你們感興趣,可以去我家看看東西。”
方銘做出思索的樣子,點點頭說:“不遠吧?”
“不遠。”姑娘固執的把手中的傘遞給方銘,方銘拒絕。她就靠近,和方銘同撐一把傘,沿街走了一段,拐進旁邊的小巷,最後走進一棟黑乎乎的筒子樓,打開一個單間,房內一片陰暗,牀、飯桌和電視、衣櫃擠滿了房間,沒留下多少下腳的空地。
她打開燈,讓方銘和田衛星在塑料板凳上坐下,田衛星抹了抹頭上的雨水,對方銘小聲說:“不直接問她?”方銘搖搖頭。
姑娘把自己挎包放下,掏出一個紅漆盒子,擦掉盒蓋上的沾着的一點雨水,放在桌上。接着她從旁邊櫃子裡拿出不少東西,“我有古玉,也有現代的,你先看看這幾塊籽料。這是從我親戚那裡拿的貨,如果有喜歡的,我可以再去拿,”
她在兩人面前放下了幾塊玉,白的驚人,帶着一點金黃皮色,她說:“您看着這籽料的皮色多好,外邊店裡都要賣上百萬呢,我只要五萬。”
方銘拿在手中,心中嘆了口氣,“玻璃製品當籽料來賣?裡邊的氣泡都能看到,起碼拿點染色、噴砂毛孔的假籽料啊,我們像是傻有錢的嗎……”
姑娘觀察着方銘的神色,說道:“要不是給我弟弟治病,我纔不會賣這些,我弟弟躺在病房裡,沒有人管……”
方銘說:“讓我看看古玉。”姑娘又遞過來幾塊,“這是古代有名的金鑲玉,很古老,是我親戚從墓地裡弄出來的。”
方銘一看,這幾塊玉上還粘着一些土,露出的部分水透稀鬆,貼了一些不知什麼材質的金色紋路,典型的現代臆造品。方銘在博物館時,對真品印象深刻,從商周起,玉器就被用作祭天的禮器,有着古樸、奇特、精美種種特質,而造假者臆造的作品常常浮誇、醜陋。
連老田都看出了異樣,他小聲解釋說:“姑娘應該是被他親戚騙了,不知道自己賣的是什麼。”
這時,方銘逐漸感到一種模糊的不適,自己還是普通人時,偶爾着涼感冒,就是這種感覺。以他現在的體質,淋一點雨怎麼會着涼?
方銘放下手裡的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來燕都多久了?”
“我叫小梅,來半年多了,”姑娘低頭回答,撥弄着自己的衣角。
“上午和你說話的高個男人,去哪了?”
她擡起頭,眼神淳樸無辜,“不明白你的意思,今天天很陰,我起得很晚,剛纔是我第一次出門。”
田衛星指指飯桌上的泡麪碗,“你看,她剛吃完飯就出門了,大概是那個店老闆蒙我們。”
方銘盯着她的眼睛,“請你再回答一遍。”
田衛星一哆嗦,忙說:“老闆,這姑娘看着不像說謊……”
姑娘低着頭,過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她把桌上的玉重新放回櫃子,愣愣的看着方銘,嘴角慢慢咧開一個弧度。
她的嘴越來越大,好像佔滿了整個房間,方銘感到一陣虛弱……久違的眩暈感過後,方銘和田衛星發現自己待在一個房間內,四壁都是木牆,沒有房頂,頭頂上是明晃晃的光,然後姑娘巨大的臉從木牆上露出來。方銘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的毛孔,她看了自己一眼,啪的合上了屋頂,不,是盒蓋。啪嗒一聲,還扣上了扣鎖。
這是桌上那個紅漆盒子,姑娘在外邊說:“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東西。小時候,我喜歡的寶貝都裝在這裡邊,幹完活,我就抱着盒子坐在太陽地裡玩。”
方銘用力敲打盒子,異能者強大的身體感覺消失了,居然對這個木屋般的盒子無能爲力。
田衛星說:“看着這麼純樸的姑娘,怎麼這麼壞,這異能太可怕了,連老闆你都被——”
方銘說道:“越是奇怪的能力限制越多,難怪她一直拖延時間。我想,她的能力,需要和人近距離待一段時間,或許是十分鐘以上,才能用出。”田衛星馬上明白,和人坐在一起,待上十分鐘才能施展的能力,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他對方銘說:“要是提前知道她的能力,誰都能輕鬆秒殺她,可我們現在怎麼辦?”
箱壁上貼着一個鈕釦燈,瑩瑩發亮,照亮了盒子裡邊各種物品,有畫片、頭花、硬幣、胸針、形狀不規則的珍珠,這些大概就是她小時候的寶貝玩具,老蔡在哪?
方銘敲了敲地板,下邊發出空空的迴響,“這是個雙層漆盒,老蔡應該在下一層。”
“怎麼有股怪味?”田衛星翻看着雜物堆,突然叫了一聲,蹲在地上,“老闆,你看!”
方銘看見一具發黑的屍體,披頭散髮。撩開她的頭髮,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似乎死了好幾天,她被一根縫衣針釘在箱底上,旁邊放着一個風油精瓶,還剩半瓶。這讓方銘想到小梅爲了清除異味,在屍身上澆上風油精的情景。
在田衛星有些想吐的表情中,方銘用力從屍體上抽出那根縫衣針。拎着短劍一般大小的縫衣針,方銘在四壁和地板上反覆尋找。四壁厚實,地板略薄點,還有一處有裂紋的地方,他聽到小梅正在打電話,就用雙手抓着縫衣針,使用鋼釺一樣,鑿向地板。
七八分鐘後,方銘額頭上已經有汗,木板終於被鑿穿了一個縫隙,方銘趴在上邊,朝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