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來兩碗陽春麪！臥兩個雞蛋！”
“好嘞，兩位客官請往裡邊坐。”是一個大娘的聲音，現在麪店里人不多，就讓兩個人往裡面坐。
“客官吃辣嗎？”
李卓玉安靜的點了點頭，南浦國國都寒冷，要是不能吃辣，那可就太難熬了。
“那就勞煩兩碗都加點辣椒啦。”池月笑眯眯的招呼了一聲。
她可是正宗的辣妹子。
陽春麪的味道馬馬虎虎，說不上好吃，也說不上難吃。
倒是那兩個煎雞蛋，把握的很好，筷子一戳開的時候，內裡還是流黃的。
兩人還是在那家簡陋的客棧裡落了腳，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便只預定了一個晚上的房間。
等到夜深人靜，聽見那巡邏的更夫第三次路過這家客棧門前的街上，池月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
先是轉頭看了眼在軟塌上似乎睡得正熟的李卓玉，她這才輕手輕腳的起了牀，換上了方便夜裡出去的黑色衣服，又包好了自己的頭髮，帶上了湊合當面紗用的黑色口罩，這才輕輕推開了小窗。
把被子推了推，拱出了一個像是有人在被窩裡的弧度後這才翻窗戶離開。
一個下腳，有點不穩，差點踩碎了一塊瓦片。
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池月嘆了口氣，“這就是你說的保證‘一用就會’？”這句話，上次她用招式打鬥的時候，就想要說了。
【一經出售，概不負責。】
嘖，池月眯了眯眼睛，不打算和系統吵架。
很奇怪，以前這個時間她還精力旺盛的能夠熬到凌晨，現在也不知道是漸漸被這個時代同化了還是因爲缺少了電子產品的原因，晚上九點左右，她就有些忍不住發睏了。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眼神清明些後，池月先是揹着檢查宵禁的更夫，偷偷溜到了白天驚鴻一瞥過的碼頭上。
也怪她眼神好，又或者說那通緝令到底還是陰魂不散，都已經到蓉城了，還能夠看見那兩張畫像。一模一樣，要不是底下的懸賞金額變高了，她怕是以爲春川縣的那兩張跟着一起過來了呢！
不過蓉城這裡也挺好，人多碼頭多，魚龍混雜又在國界交壤處，等拿到了路引不坐馬車換作水路的話，也許會比她一開始預計的還要快到達蘇城。
碼頭還挺大的。
哪怕是夜裡，還掛着幾盞燈籠，幽幽暗暗的月夜下，還有人在趁着夜色搬運貨物......
就有點奇怪。
第一、宵禁便是宵禁，除了巡夜的更夫和衙役之外，尋常百姓根本是不能夠隨意出門的。第二、明明是在卸貨，但那十幾個船伕雖然穿的陳舊，但腳上穿着的，卻還是黑靴子。
雖然這麼看，也看出不是什麼好料子的靴子，但這對於要靠搬貨養家的人來說，可太過於奢侈了。
池月想起了周師傅，人家一個月有着差不多八兩的收入呢，這個時節不過也只穿着布鞋，上面還摞着補丁。
不過也有着自身節儉的原因。
她又想起了隨行的那些個鏢師，也少有這麼整齊的穿靴子的，何況是船伕呢。
有古怪。
這般想着，她便屏息又悄悄上前了幾步，隱在黑暗裡。
靠的位置近了，還能夠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是這說話的口音有點奇怪，雖然能夠聽得懂，但總有那麼幾個音和話尾的結束語氣詞怪怪的。
倒有點像是之前在接上碰見過的那幾個外國的商隊。
“這是今晚上最後一批貨了？”
“哪能啊。再過半個時辰，還有一船呢。”
“這都已經連着五個晚上了，雖然說錢給夠，但我這心裡，總是有點害怕啊。”有人縮了縮脖子。
“瞧你那點膽子，富貴險中求沒聽說過？”但是更多的船伕卻還是嗤之以鼻，“藉着碼頭半夜運黑貨的也不是頭一遭了，更別說這家錢給的夠，貨也多！換個別的地方你試試？”
“要我說啊，他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都能穿上靴子了還惦記這惦記那的，要不趁早找別人替他算了！”大概是兩個看不慣說話人的船伕，趁機起鬨。
“誒誒誒！別啊！你看我們這都一起好幾天了，我也沒偷懶不是？不喜歡，大不了我以後就不說了唄。”
黑貨？連着五個晚上的貨船？
池月默默把耳朵又縮了回去，心裡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卻又一時想不到是爲什麼。
沒再去管那一夥人，她又悄悄的繞到了碼頭另外一側，終於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東西。去東阿國的船有，但基本都是貨船，就像是今天晚上看見的這幾個。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艘後天起航的客船單子，上面卻密密麻麻記載了名字，最下方還特意標註了一個‘滿’。
池月：......
生活不易，月月嘆氣啊。
悄默默的在半空裡比劃來比劃去，心裡估摸着差不多了，池月這纔在那一排排名字的間隙處，模仿着簽上了自己和小卓的名字。
來回檢查四五遍，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處理好了痕跡，悄悄又翻窗戶回去。
這一趟走的有點遠，還耽誤了時間。
等到了客棧屋檐下，剛剛把窗戶拉開一條縫隙的時候，就聽見了屋子裡突然警惕的一聲。
“誰？！”
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這個點，李卓玉應該早早就睡下了纔是。
池月小聲的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就看見窗戶上印着的人影雖然遲疑卻還是悄聲靠了過來，幫着一起擡起了窗框。
等一低頭看見是她，或許是池月的錯覺，總覺得李卓玉好像突然放鬆了許多的樣子。
待到站在屋子裡了，稍稍看了眼周圍，卻又很快反應過來剛剛的那一下——大抵不是她的錯覺。
也許是她這些天太大意了，也或許是李卓玉一直僞裝的很好。
都這麼些天了，在這一會兒，她纔看見了小卓眼尾的紅痕，還帶着熱氣的被褥上面還出現了一小團的黑色溼意，一看就是剛剛哭過的。
到底還是沒有安全感，前幾日看着都和沒事人一樣的，一發現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就害怕了？
池月抿了抿嘴巴，放下了窗戶，把燭臺上已經快燒到底的蠟燭又撥了撥，原本昏暗的房間裡，頓時亮了一點。
推了推被發現沒人後的被子，空出位置來後就挨着李卓玉一起坐了下來，兩人其實相處有一段時間了，但還是第一次這麼親密。
“做噩夢了？”知道這個年紀的人自尊心會比較高，池月沒有點破。她靜靜的等了一會兒，李卓玉沒有說話，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他的鼻子卻還是紅的，“要不要抱一下？”
他總是很安靜很懂事，有什麼話也全部都憋在心裡，但其實你知道的。
知道他努力想要表現自己的能幹每每總是搶活幹，睡得晚起得早，也是生怕你會把他丟下。每次問話後得到的回答都是可以，好的，一句拒絕的話也未曾聽過，就連之前客棧的那一次，還是因爲擔心你花多了銀子會心疼......你自己知道你是不會丟下他的，但是——
他不知道啊。
池月低着頭，覺得自己太粗心了。
古代早熟，她以爲李卓玉已經很穩重了，是個大人了，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但那也只是她以爲。
只是應該。
“......要。”
半大的少年瑟縮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做出擁抱的姿態，只是抓緊了她一邊的胳膊，半抱着把臉偷偷藏到了池月背後的陰影裡，瘦弱的肩膀，時不時微微顫動......
他在哭。
意識到這一點的池月，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僵硬住了。
僵硬着，又慢慢伸出了自己另一邊的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別擔心了，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雖然一開始是強迫被系統答應下來的，但相處了這久，她其實早就已經把小卓看成是家人了。
小卓輕輕‘嗯’了一聲，他哭累了，但心裡卻覺着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池月輕輕拍着他的背，“累了，那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