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

火葬場有個茅廁,雖然宿舍有洗澡房,但在那裡最多隻能洗澡小便,小便多了地上泛黃,還一股騷味。我們規定,不能在洗澡房大便!其實不規定也沒人傻到屙在地上,然後踩成爛泥沖走。

茅廁裡面是高空的,不出三尺下面全是”人中黃“,特別一到下雨,那叫”黃河之水氾濫不絕“阿。

最討厭是秋雨來了,不大不小,地上骯髒。

中秋過後月餅大跌賣,大力就一下買了四盒,說要當早餐。

那天,大力分餅給大家,我們一想起屍油,都不要,一氣之下他就吃了三個,雙黃蓮蓉,港產的。

我們不以爲事,就吃死你!

果不出其然,事後一個小時,我和卡卡等就知道什麼叫倒騰了。

入夜,這是大力第八次去茅廁了。卡卡笑道:“大力,月餅不是這樣吃的。”

大力軟弱無力,虛脫的說:“靠!別扯了,兄弟都不幫分攤。快給我拿奇石散。又來了!”一陣風,大力就消失在風雨中。秋雨綿綿,我在想着曉凌,和卡卡有一句沒一句的侃着。

卡卡說曉凌咋好咋有意思,我罵他:“還用你說。”

不知不覺,還沒在意大力還沒回來。

說了一會,我內急,對卡卡說:“我去下廁所。”

卡卡道:“喲,要你親自去廁所阿?”

我窒息:“你去廁所有代勞阿?”

卡卡才醒起說錯話了。

我不理他,走過曉凌這邊,拍門:“曉凌,曉凌!”

曉凌探出頭:“什麼事?”

“去廁所不?”我道。裡面書琴聽了哈哈笑:“喃生,真夠可以的阿。都請客上廁所了!”

我也覺不妥,轉想,道:“我,我是怕這夜晚,傍下你們的傘,且你們不怕廁所有屎忽鬼麼?”

“切!”書琴說。

曉凌拿了傘出來:“哈,我也正想去呢。”

書琴屋裡又說:“上個廁所都要親自去!”我汗死,和卡卡一個德行!

不管她,我和曉凌同一把傘一起下樓走向那茅廁。自從那次見黑影后,對晚上去廁所有點心裡陰影。而曉凌卻渾然不知!

茅廁很臭,堪比腐屍。和曉凌各自入廁,男女有別。

進去後我纔想起大力一個小時前去了廁所未見回來。可能去買藥了。

我掏出傢伙一陣泄意,如此的舒暢,可一想,不對,我是來大便的。於是脫下褲子,呃呃的拉起來。

由於糞池下面是男女都通的,曉凌一聲不發,我就奇怪這姑娘,這麼快就尿完了?杳然無聲的?想再次偷聽噓噓聲都錯失機會了。我正想着,看旁邊的坑怎麼垮了?誰的惡做劇,夜裡要是七爺看不清,一踏,不就掉糞池了麼?這樣的人都有。

正想着,旁邊曉凌“啊!”尖叫!

有鬼?我的曉凌!幸好你和我都親自上廁所了!我沒抹屁股,一條沒消化的青菜還掛在那裡,我管不了,猛地一抽褲子,飛奔女廁,大叫:“曉凌,我在!我在!”

有鬼就見鬼,沒鬼就可見曉凌沒穿褲子!兩全齊美,我不假思索,跑過去!

太納悶了,去到之後只見曉凌衣冠整齊的站在邊上發抖。

我問:“曉凌,曉凌,咋啦?要我幫你抽褲子麼?”

曉凌見我進來,指着茅坑說:“我一進來,那坑就好像有東西在挖啊挖,我以爲老鼠,沒敢上廁所。可,可剛,那伸出了一,一隻手!好怕阿。嗚嗚……”

怪不得近聽水無聲,原來曉凌沒脫褲子。

“有,有這回事?”我湊過去看。

“不是被,被你說中的屎,屎忽鬼阿?”

“那是我扯的。”我走過去。

正湊近,茅坑裡出聲了:“喃生,喃生。”

“啊!喃生,這屎忽鬼還認識你?”

我還不信你的邪。我再進一步,那坑裡又說話:“是我,大力。救我。嘔……”

啊!原來是大力,我道:“大力,你,你在下面躲貓貓阿?”

“先,先救我。”一隻手伸了出來。

我不能見死不救,我剛想伸手去拉,但我是見屎不救啊!那隻手,全是黑黃交鼎的東西。我縮回來,道:“大力,再忍忍,我找個東西來。”

曉凌見是大力,才放心下來。幫着找東西。

找來找去,只有一條搗屎棍,是堵茅坑時搗屎用的。我拿着乾淨的一頭,一頭伸到那手去給大力抓。

奈何大力手太滑,剛抓住棍子,一用力,手一打劃!“噗”一聲大力重新掉回坑裡,好肉麻的直落物體入屎坑的聲音阿!大力一個噗通,一陣臭氣滾翻整個廁所。

“大力,大力,加油!”曉凌助威。

“大力抓住了,再來!”緊張的救援氣氛,我氣都不敢大呼,因爲很臭。

九牛二虎之力啊,搞了十三分鐘,大力才被弄上岸。

“嗚嗚嗚嗚……”大力哭了。

“哥們,能走不?”我道。

大力哭泣着,說:“大哥,謝謝你救命之恩。謝謝,我想擁抱你。”大力用力要撐起身。

那還得了,他現在是屎人。我說:“客氣,客氣,舉屎之勞,勿需掛屎!”我害怕的口吃了。

曉凌很不爭氣,看見大力她吐了。能不吐?我看着這屎人,衣服都溼着貼身,頭頂頂着一灘黑色的,是誰便秘排出的硬便,嘴角還淌着黃色的醬汁,一條蟲子還在嘴角爬,大力一揮手,打掉了一根蛆,可袖口卻甩出一打蛆粘在鼻子旁邊,他的耳朵掛着一條長的蛔蟲,這個應該是月曉璃的,因爲我看過她吃江中牌消蟲片。

一見着屎頭,我跟着嘔膽汁!大力也沒閒着,嘔出一口一口嫩滑的黃色的東西,像月餅,更像木瓜,土豆泥!

我吐着說:“大力你別動!動則殃及我倆。曉凌,去,去拉水喉過來!”

大力終於站起來,他這一站,抖下一身輔料,散裝的,油狀的,條狀的,應有盡有,落得讓我目不接暇。大力嘔啊嘔。

“哥們,沒啥大不了的,大屎大悲,沒事。”我安慰,“你,你別動。”

曉凌扯來水管。我對她說:“你回去找卡卡,拿套衣服過來。他得裸衝,你迴避。”曉凌乖乖的回去。

我擰開水喉,說:“大力,撐住!我衝了。”

大力張開嘴,手指指嘴巴,示意先從口開始。“對,從口開屎!”我說。

一噴射,大力滿嘴食物順流而出,看得我想起龍肉都食慾不震。大力嘴裡衝了一會,然後是頭髮,那個糾結啊!是頭髮糾結,都結在了一起,衝出黑色的水,如染髮劑一樣,大力說:“回去理光頭。”

我道:“那要理牙不?”

頭髮搞了很久,黑色的水就像髒衣服,衝一次黑一次,只有逐漸變淡。然後那條捲曲的蛔蟲耳環才掉地。

大力一張手,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脫了個光豬,我用水槍一噴,張着嘴巴吃驚的噴,恨恨的噴!可水槍與大力的銅牆鐵軀一個撞牆,一堵水反濺,對我橫衝直撞過來,就電光火石之間,我滿口污水!媽的,操作不當,忘記物理反射,幫人終害己!我拿水槍反掃,我狂吐,一身全溼!丫的,喝了一口屎水!噁心!

“大力!麻勒格碧!你害我阿!”我吐完,拿着水槍自己淋浴,管你大力生屎!

淋着覺得不爽,也脫衣衝屎。一脫掉褲子,覺得菊花那裡有條線在扯着,丫的,螞蝗鑽菊花了!我想。用手去一扯,扯出一根青菜。大力吃驚的看着我,意的是:“還掖着,要開私竈阿?

我不管,衝了會,大力嚷嚷:“這,這……”我才轉槍頭,射他。唉,那個垢物阿,衝得滿地都是,滿地的蛆蟲在腳下的水裡驢打滾,搞得我腳底鑽心的癢。

大力終於表面衝得差不多了,翹起菊花讓我衝,天,那兒夾着好多黃色凝狀物體,還有被夾死的好多蛆蟲屍體,善哉啊!人家蟲子本在美餐,突然天降菊花雨,硬把一家子夾死。

滿地盡是黃金甲,滿地全是“烏拉邦”,五彩繽紛,蟲鳳呈祥的大好江山阿。

沖水與吐聲不止,我是近朱者赤,近屎者黑阿。真有點冷。

當我們正在搞清潔的時候,卡卡拿着衣服來了。曉凌站在廁所外面沒敢進來,女廁她都進不來,因爲我們倆在女廁裡。

卡卡抱着衣服,看着我們倆,睜大了眼睛問:“怎麼?你們倆都掉茅坑了?曉凌只和我說一個人掉,我只帶了一套衣服啊。”

我很納悶,我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正要說。

卡卡大喊:“曉凌,你回去幫喃生取衣服,倆都掉進去啊。”

“啊?什麼時候掉的?喃生。”曉凌問。

“叫你去就去,別問這麼多,這裡倆光着身子呢。”卡卡不容我回答,也不容曉凌問。

“卡卡,你,你別聲張可不?”我說。

卡卡把衣服拿進來,一看這滿地的,根本沒地方下腳。把衣服一拋:“大力,你先穿。”

“我的呢?”我問。

“曉凌回去拿了,你等等。對了,大力穿的那套衣服就是你的。”卡卡說。

“什麼?那不是拿我衣服堵茅坑嗎?”我好恨卡卡,那套衣服可是曉凌送給我的那套88元的西裝,還是新的,很有意義的啊。

大力纔沒管這麼多,幾下就穿好了,比脫衣還要快。

半響,曉凌纔拿來我的衣服。很不舒服,身上總覺得癢癢的。

我們這裡有個習俗,誰掉茅坑了,要在廁所外面煮一鍋飯,多少都要吃點的,這樣象徵掉進了最骯髒的地獄,總能有得吃,還要邊燒香。

這個事情七爺很快知道了,老人家都比較信這個。就拿來一點米,在廁所門口壘起竈臺,給我們倆煮起了米飯,而我們要在糞坑上面吃上一口飯。

就個米飯,我和大力在糞坑上面吃了幾口,邊吃邊看下面的蛆蟲,大家都吃素。媽的,這個是什麼滋味?沒人想象得到。其實我可以不吃,但是我也一身屎,老人非要我也吃個。

茅坑上吃飯,一生就這一次經歷。

自從大力掉下糞坑,我們大家把他隔離了一個多月。我也想不明白他是怎麼調節過來的,反正我不慎喝了那一口屎水之後,我一個星期就刷了兩根黑人牙膏,吃飯不超過二斤米。我還多得曉凌的照顧,不離不棄,我纔在惡夢中走出陰影。孤寡的可憐的大力,就沒那麼好彩了。一月即瘦數十斤。導致有點微胖的書琴都蠢蠢欲動,跳糞坑減肥,可她缺少勇氣。

單位在三個月後把廁所拆了,終於建了化糞池。死人用的爐都比活人用的廁都好,汪財終於做了件好事。積德了阿。

時間一晃,又個冬天。細數今年,有點黴阿。2001還沒過得去……